没迈出几步,我的小腿开始抽筋般剧痛起来。我几乎是从楼梯上滚到下一层平台上的,在下层楼梯俯身的西装男人们,见到我滚下来,停顿片刻,纷纷冲上来。
其中两人将我搀扶起来,穿过六楼平台通向走廊的门口,询问我事情经过。在这期间,外面响起很乱的声音,PVC管抽打空气的声音不时传来。
“你们是谁?”我警觉问道。
一个面瘫一般,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的西装男,用没有一丝感**彩的声音回道“我们是你父亲安排暗中保护你生命安全的,请你告诉我你是如何被对方引导到这里的,我们会跟进相应预案。”
我点点头,把事情的起因如实告诉他们。既然是保护我安全的,在这种时候隐瞒,那就是对自己生命不负责任。
“他们把汐然姐的东西抢走了,并且在途中不断激怒我。”
“怎么样的激怒法?言语挑衅,还是做出具体动作?”
“都有……”西装男不断询问各种细节,整个过程他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仿佛询问我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工作而已,并不想对这件事投入任何个人感情。
不过这确实只是他的工作,他没有必要对我展露怜悯,或者替我生气。这只是他的工作而已……
这种感觉,就和当初我刚入别墅时,那些工作人员对我的态度一样。他们仅仅将服侍我当成一种工作,如机械般地服侍我,没有任何人情味地服侍我。
这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我仿佛面对一群戴着面具的人。那些工作人员的面具下,思绪万千,是对我不服气、是对我讨厌、是对我巴结,又或是什么想法,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和他们沟通,根本不会听到他们的真实心声。无论如何和他们敞开心扉交谈,都会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两人的真实想法隔离开。
那是两个世界,永远无法交融的两个世界。他们是拿钱办事的工人阶级,我是出钱让他办事的资产阶级。他们想的最多的事,恐怕是如何才能坐到我这个位置上吧?
无法沟通的人,和死物有什么区别?让他们留在我家,感觉我活在阴沉沉,且无法呼吸的坟场没什么两样。于是我辞退了他们,在没有告诉父亲的情况下,让他们找人事部经理领完这月工资,就扫地出门。
但汐然给我的感觉,绝不是毫无生气的提线人偶、只知道服从命令的机械。她给我的感觉,是真正关心我、在乎我、考虑到我衣食住行的姐姐。
这种感觉,我想应该只能从亲人身上体会到吧?那种真正关心自己,触及灵魂深处的友好,只有亲情才能产生这样的感情。
汐然姐与他们不同,汐然姐是独一无二的!与父亲给我安排的任何人不同,与父亲不同!
汐然姐不是资本的产物,她并不是为了钱而活,她不是为了钱来到我家,为了钱照顾我。我能感受的到,她之所以照顾我,是她想要照顾我、热爱照顾我、以她自由的意愿照顾我!
这不是被逼或者被命令下无奈的屈从,汐然姐她,她是为了照顾我而照顾我。纯粹的本能,不带任何其他杂念的本能,在我眼里,汐然姐才是真正的人,真真正正能够交流,真实而不虚幻的人类。
在和西装男交流的过程中,我不禁感慨起来……
“请你将你所提到的南瓜钱包拿出来,这是非常重要的物件。”西装男伸出手,我犹豫片刻,将珍藏在裤兜里的南瓜钱包放在西装男手上。
西装男接过钱包,朝身旁另一西装男点头示意,对方从怀中取出一个密封袋。西装男将钱包放入密封袋,并将袋子密封起来。
“等下,你们做什么?我好不容易才把它弄回来,你们要把它带到哪去?”
“在你因为这个东西去追那个男人时,我们就已经有所警觉,并将这件事汇报给了你父亲。在调查结束后,这件物品和被抓住的人会一并交由你父亲,这是我们的工作。”
交给我父亲?那基本上就是我再也拿不回这钱包了!我和父亲通话都这么困难,更别说朝父亲要一个钱包!不可以,我连见父亲一面都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绝对不能让眼前这人把钱包交给父亲!
我伸手,夺回南瓜钱包“这东西就不需要交给我父亲了!”
等等……
在我去追那个精瘦男人时,这些人就已经有所警觉?
“你们说,在我刚追那人时,你们就注意到了?”
“是的,我们目睹了追击的全过程。”
呵~我有些想发笑,气得我浑身发抖。负责保护我的人,看着我一步一步落入危险之中,不仅不施以援手,而且还全程冷眼旁观?
“你们目睹了全过程?那你们为什么不帮我拦住那家伙?拦住那家伙,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西装男依旧毫无表情,我都已经怒火中烧,明显不悦了,而他们对我的怒意仿佛没察觉到一般“在确保掌握对方全员之前,我们不会采取行动,以免漏网之鱼会对公司造成更大损失。”
“可是他们动手伤害到我了!你们的任务不是保护我的安全吗?他们动手打我了,为什么还不见你们行动?”我气得浑身发抖,手脚冰凉。这是严重失职!
不帮我追那个男人也就罢了,我没有什么损失。可是在七楼时,我被男人的同伙狠狠抽了一鞭子,并且被接二连三的威胁。他们还不现身,他们究竟是怎么执行任务的?
“你父亲交代我们的任务,第一顺位是保证集团不因为你而受到损失,第二顺位才是保证你的生命安全。你父亲亲**代,只要你还有一口气活着,就足够了。他不希望因为你的身份,被不法之徒利用。具体你和你父亲之间的事情,想必你要比我清楚的多对吧?”
这……
我的气瞬间消了。不是我原谅这些人了,而是我压根就没有资格和这些人置气。
对于父亲来说,我就是一个累赘。即使放任不管,都会给他带来损失的累赘。在接到父亲任务的时候,这些保镖想必也能从父亲的话中,了解我的身份地位。
我的身份地位是——要身份没身份,要地位没地位,就是一个累赘。死了会带来麻烦,不死会引来麻烦,我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麻烦。
所以他们对我的态度才会如此。不管我如何都无所谓,能利用我,将一切潜在威胁父亲公司的敌人引出来,一举歼灭,才是我最大的价值。这些敌人本就因我而起,为了消灭这些敌人,害我吃点苦,算啥大不了的事?
说到底,我还是无法摆脱沦为工具的宿命。对父亲的敌人来说是攻击父亲的工具,对父亲来说,是用来引出潜在敌人的工具。
真是让人恶心的局面!
“你们以后不要保护我了,我遇到危险的时候,直接让我死好了!这样我父亲和你们都能轻巧不少!”与其一生被别人利用,倒不如早点解脱的好!
“话也不能这么说,你父亲其实很重视你的,否则也不可能每年往你身上砸几十万,做安保工作。如果你实在在意你被打这件事,你也可以打回去。那些家伙现在应该已经被制服了,你上去打他们一顿解解气?这里是六楼,就算他们跳窗户出去,也是死路一条。”
西装男的语气终于带了些许感情,或许是对我的怜悯吧?父亲之所以往我身上砸几十万,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不是重视我,而是父亲知道自己的身价,知道他儿子值多少钱。
仅仅花费几十万,就可以省去几千万的赎金,这样的买卖何乐而不为呢?
我冷笑一声,念及那几个企图勒索我,逼着我向父亲打电话的几个混蛋,我的目光锐利起来,双拳握得咔咔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