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暴雨交加的夜晚,积水也积攒到了有些恐怖的高度。然而就是一个没有任何人愿意出门的雨夜,却有一个小男孩蹲坐在一个废工厂门口。
他一有意识就发现自己在这里了。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只明白自己一直待在水里估计会发烧然后死在街头,不去找吃的会饿死街头。但是他却完全没有躲开的想法,毕竟他对于死亡貌似没有什么感觉。
忽然一个撑着伞的中年男人踏着雨水路过,他就是夏磊。他发现了浸在水里的小男孩,就立刻跑过去询问情况:“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么在这里?你的爸爸妈妈呢?”
而小男孩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就是一直保持着沉默,用如同两滩死水一样地双目盯着夏磊。他估计是很久没有吃饭,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整个人如同一个坏掉的布娃娃一样。
夏磊也没有管那么多,一手抱起夏雨乔一手撑着伞离开了这个满是积水的废工厂。
小男孩可以闻到夏磊身上的酒味,想必他是喝酒喝得忘记了时间才这么急急忙忙地雨中赶路。至于夏磊为什么带他走,想要把他带到哪里去,小男孩也一点都不关心。
大概过了一小会儿,夏磊带着小男孩来到了一个面馆。
“老黄,赶紧上碗热汤面,顺便那条干毛巾来。”夏磊将小男孩在位置上安置好,向店里面大声吆喝着,“老样子,赊账。”
“老夏啊,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记得下次把赊的账给还了。”一个拿着毛巾的矮胖中年人走了出来,然后看到座位上的小男孩脸色立刻变了,“老夏,这个娃是……”
“不知道。我在回家路上遇到的,问他问题他就是一句话不说。我怕他淋雨淋出毛病,所以就把他带来了。”夏磊一边放置好雨伞一边和店长搭话。
“好可怜的娃,都瘦成什么样了。”店长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夏雨乔的头,“是不是被家里人虐待后逃出来的?叔叔我立刻给你烧好吃的。”
几分钟后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就端上了小男孩的面前,小男孩看了看这碗面又看了看一旁的夏磊,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看着小男孩迟迟没有动口,夏磊一手伸向了汤面:“不吃我倒了。”
忽然小男孩的手率先按住了碗的边缘,然后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吃得时候他差点没有把整个脸都塞到碗里,而且还是一边吃一边哭,不过也可以从侧面看出这个小男孩是真的很久没有吃东西了。
“吃相真难看……”看着这副野蛮的吃法,夏磊则是在一旁有意无意地打趣着。
虽然只是一碗平平无奇的青菜面,小男孩却吃得一点不剩,甚至还在不断地舔掉里面的汤汁。
简简单单的一碗面,顿时小男孩感到胃部里面一股暖流涌出,随机漫延到了全身各处,自己的身子也如同一个柴油机加了燃料一样,恢复了不少力量。即便是一碗清淡的青菜面,在营养不良的小男孩眼里也如同八珍玉食一样。
饭后,夏磊带着小男孩回到了家里。开门跑来的却是一个只有八九岁的小女孩:“爸爸你怎么才回来啊!夏洛特好害怕……”
“闺女乖,爸爸今天出了些状况委屈你了。”夏磊则是将跑来的夏洛特抱起。
经历了这一段小小的亲子互动后,夏洛特注意到了一直躲在门框后面的小男孩:“爸爸,他是谁啊?”
“他是一个很可怜的小朋友,他比夏洛特大,要叫他哥哥哦。”夏磊放下夏洛特后说道。
“知道了。”夏洛特甜甜地笑道,然后跑到小男孩身边将他拉入家中,“哥哥,快来屋子里啊,不然会感冒的。”
“糟了!感冒啊!”夏磊这才如梦初醒,一把将小男孩夹到腋下冲到浴室里,“如果不赶紧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可能会感冒的。”
在充满氤氲的浴室中,脱光衣服的小男孩坐在倒满热水的浴缸里面,夏磊则是帮他洗头发:“抱歉,我这个男人手法可能没有那么细腻。弄疼你要说哦。”
小男孩没有说话,夏磊的手很大很温暖,似乎是在怕弄疼小男孩所以一直收敛着力道,全身泡在热水里面,一直冰凉的手脚也感到了暖意,因为寒冷一直静绷着的肌肉也得到了放松。似乎小男孩如同死去的心也慢慢地复活了。
“谢谢。”
小男孩极小声地说了这句道谢的话,不过浴室的水声太大,夏磊没有听见小男孩小小的道谢。
由于时间太晚,夏磊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收拾房间给小男孩睡,所以小男孩只能暂时和夏洛特睡在一起。
夏洛特的床很大,大到让小男孩在上面打滚都绰绰有余。厚厚的棉被不但柔软温暖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小男孩躺在床上,似乎整个人都深深地陷入了床里面。夏洛特则是帮他盖好被子:“不可以乱闹哦,不然爸爸会骂我们的。我叫夏洛特,你呢?”
小男孩依旧是沉默着摇了摇头。看见小男孩这个反应,夏洛特也没追问,翻身闭上了眼睛。
在温暖的被窝里面,小男孩也感到了整整的温暖,随后他的意识也逐渐模糊起来。
“哥哥的额头好烫!”
“什么?快四十度了?温度怎么那么高!赶紧上医院!”
【头好疼,喉咙也好疼……眼皮好重……我怎么了?我要死了吗?】
“这个孩子营养不良很久了,再加上烧得太高了。就算救回来大脑也有可能出现问题。不然还是放弃吧……”
“开什么玩笑!你还是不是医生啊!这可是一条人命啊!”
“哥哥,求求你撑住啊……”
【怎么回事。鼻子好酸,眼眶好热,心里却好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待夏雨乔再次睁开眼睛后,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病房,空气里面也充满了消毒水的气味,虽然四肢有些冰凉但是身上却出了不少汗。右手手背上面还扎着针,挂着的药瓶里面的药水一滴一滴地流入了自己的身体。
有些艰难地起身后,小男孩看见的是面露疲色的夏洛特和夏磊——夏洛特趴在旁边的病床香香地睡着,但是仔细看的会发现她的脸上还有两道浅浅的泪痕;旁边的夏磊则是坐在椅子上,床头柜上面是一本起名字典。
“唔……”也许是冥冥之中有某物指引,夏磊此刻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看见起来的小男孩后立刻面无困意,“夏洛特,快看啊!夏雨乔他醒了!”
“夏雨乔醒了吗!?”夏洛特也从床上跳起,一脸惊喜地跑到小男孩的病床旁边,“吓死我了,我以为哥哥你就要死了。”
而小男孩很明显没有反应过来,指着自己疑惑地说道:“夏雨乔……是指我吗?”
“对呀。”夏磊爽朗地笑着,“我不知道怎么称呼你,所以擅自给你取了个名字。不喜欢的话可以换。”
“夏雨乔是吗?”小男孩低着头,两道眼泪流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却是笑着的,“我有名字了……是夏雨乔,夏雨乔……”
而窗外升起的冉冉红日似乎是在宣告全世界夏雨乔这个原本和木偶一样的孩子的某种新生。
然而现在,夏雨乔蹲着摸了摸这面当年自己在雨夜靠过的墙壁深深地叹了口气。当年这个工厂刚刚废弃,其装修还算完好,但是此刻却锈迹斑斑、破烂不堪。
看着远处走来的,那个天天被他叫做老爹的中年男人。
他们的父子情起始于此,现在也要终止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