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夜幕笼罩着寂静的夜刀神家宅,时间已过午夜,空荡荡的走廊里连可爱的少女人偶都不见了踪迹。夜刀神翼蹑手蹑脚地在屋里到处逛悠,已然兴奋起来的神经让他无法安睡。
——幸亏琉璃回去了,要不然又要被说教了吧?
“主人你的作息时间敢更颠倒一点吗?”
琉璃叉着腰半眯着眼的身姿仿佛浮现于眼前。想到那副明明是个小鬼头、却还纠缠着不放的样子,翼哭笑不得地挠了挠头。
“不知道老爸和零回来了没有?”
就在翼这么想的同时,两道刺眼的灯光从屋外透过落地窗划过眼前,随即响起了刹车的摩擦音。没过多久,玄关处的大门被打开。
翼走过去探出半个身子,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外套头发乱糟糟的中年男人脱下了皮鞋,并把公文包交给了身旁的另一个半头白发带着单片眼镜、年龄似乎更长一些的老绅士。
“哎呦,幸好回来的算早,再晚一点雪积厚了又不好停车了。”
夜刀神隼人向身旁的老绅士随口说道。他换好鞋抬起头,才发现自己的儿子正像只小猫一样、在走廊另一头探出头偷偷看着这里,便顽皮地向对方挤眉弄眼。
“老爸、布莱恩。”
被发现的翼悻悻地走了出来。
“少主,晚上好。”
听到被人直呼其名,名为布莱恩的老绅士转过身看向翼,礼貌地鞠了一躬。他是父亲创立冬霖能源公司后、在工作上的私人助理,同时也兼任这座大宅的管家。
“小翼,睡不着啊?”
“嗯……”
翼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样啊……把那个拿来吧。”
隼人歪着头想了一下,随即堆起了别有深意的笑容,摆了摆手对布莱恩说道。
“了解。”
布莱尔也心领神会地一笑,走进了屋内。
“等我下。”
经过翼的时候隼人拍了下他的肩膀,然后也走进了房间。不一会儿,就换上了一身单薄的蓝白条纹的和服,走到了翼的面前。
“在家的时候还是穿这件最舒服啊。”
隼人毫不介意地在走廊的落地窗前盘腿坐下,并拍了拍面前的地板,示意翼也坐下。窗外,纷飞的大雪无休无止地飘下,显得安详却又凄惨。
“这……这是干嘛?”
“别管了,快坐下。”
翼愣在一旁,没头没脑地坐了下来。
“咦,正好。”
这时,布莱恩也从屋宅内侧的房间走出,手上的托盘里端着一壶清酒。他将两个陶瓷制的小酒杯放着两人身前的地上,隼人则直接将清酒从托盘上一把接过。
“既然睡不着,陪老爸喝一杯吧?”
“我还未成年喂!”
“多大事!你爸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是烟酒女人全都沾过了哦!”
“这是值得向儿子炫耀的事情吗……”
翼看着父亲轻浮的笑脸,无语地扶着额。
“其实我也不算是自愿的吧……哈哈哈,时代不同了嘛。”
说到“时代不同”这几个字眼的时候,隼人的眼里骤然略过一丝复杂的表情。之后,翼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苦着脸向自己的父亲问道:
“那老爸你……【七之柱】力量觉醒的时候……年纪是多……”
“原来你在烦恼这个呀。”
隼人闻言,不正经的表情也稍微收敛了些。他提起酒壶,将面前的两个酒杯倒满,并将自己的那一杯一饮而尽。
“21岁,那是我还在亚雷斯特利亚帝都大学读书时的事情了。”
“哎?”
翼略有些惊讶地转过头。
“你以为,老爸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就已经能独当一面啦?所以说,你现在担心这个还太早了点。”
隼人自嘲似的哼笑一声,然后将视线转向落地窗,看着窗外的飘雪。
“当然,柱神之力的觉醒时机还看个人,拥有七之柱直系血脉的人往往都是在最危急的关头莫名其妙地觉醒力量的。从统计上来看主要是在14到25岁之间,毕竟这个年龄段的人大多处在情绪最充沛的时期,当然也有个别例外,比方说我们的祖先寒冰之王。”
“那……那个人是什么时候觉醒的?”
隼人皱起眉头犹豫了下,还是将他所知的答案说了出口。
“根据已知的资料的话……他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觉醒了。”
“什么!”
翼惊讶地睁大双眼。
“所以从结果来看,他才拥有了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并依此创造了这个国家。”
夜刀神隼人看着窗外,不紧不慢地说道。
“和我们现在的三百人议事会有所不同,并非单纯的为破坏而生的力量,而是能够去创造的力量。这种力量,我索求多年也只能触碰到冰山一角。”
“唔……‘推到一座大楼简单,但重建一座大楼却很难。’是这个意思吗?”
翼突然想起这句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话。
“哈哈,你不也挺了解的嘛。”
隼人畅快地笑了起来,伸过手摸了摸翼的头。翼倒是一脸尴尬的表情,似乎在抗议“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那……”
隼人倒满第二杯酒的间隙,翼再度提出疑问。
“我们【第七柱】……也就是夜刀神家所继承的柱神之力又是什么呢?是操控寒冰的力量吗?就像寒冰之王那样的……”
“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呢。”
夜刀神隼人也像感到困惑似的抓了抓头发。
“每一柱的力量都是固定的,无论传承多久都不会有变动。仅从现象上来看,我们第七柱的力量确实可以操纵冰雪,但从力量的根源来看则是更加深远的系统,这需要使用这个世界所禁忌的【第三体系】才好解释。等你上大学以后有机会我再详细和你说明吧,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这么说?”翼在内心嘀咕着。
“关于七之柱力量的觉醒、继承、以及衰减之类的情报,即便是我知道的也很有限。那是1300年前旧人类文明覆灭的那场【大清算】之后,支撑着现在这个‘壳中的世界’的本源力量,有太多的真相被人为地埋没了起来。”
夜刀神翼听着父亲的说明渐渐入了迷,不知不觉中手上已经捧起了蘸满清酒的酒杯。隼人似乎也发觉了这一点,饶有兴趣地望着自己的儿子。
“不喝一口试试吗?”
“唔……”
翼苦着脸看向杯中,颤抖的酒水在夜光下反射出流光,在翼看来却像是一个可怕的怪物。
“尝试新事物也是重要的人生体验哦。”
“好吧!”
翼闭上眼睛用力握住酒杯,将杯中的酒精一股脑儿倒进自己的嘴里。隼人见状也微笑着举起酒杯,向地面轻轻一碰,随后也一饮而尽。
前所未有的苦涩流遍翼的全身,翼强忍着眼泪睁开了眼。
5
走出商会大楼的时候已过凌晨1点。
夜刀神零独自走在夜晚寂静的都市中,街道上已看不见行人和车辆,只剩下精致的西式路灯发出惨白的光亮。虽说内环区依旧灯红酒绿,然而越走向城市的边缘周围的景象就越是萧条惨淡。
尽管凭自己的力量,一瞬间就可以回到家中,但零还是选择了步行。刺骨的寒风袭面而过,反而令人感到清醒。
回想起在那之后的事,从国境回到大使馆后双方推了3个小时的锅,之后又和新旧部门在商会大楼扯了1个小时的皮。等一切结束的时候,时间早已过了午夜。
“呼——”
零揉了揉太阳穴,言谈交涉的事务自己完全不擅长,只能作为护卫静静地站在一旁,并被当作双方耀武扬威的筹码。
和文武双全的父亲相比,自己还依旧差得远,必须要变得更强才行。
——对,我必须变强,变得更强、更强!只有这样才是我唯一的归宿。
不知不觉间,零已经走至分割市区与郊区的大桥面前。
未央大桥,是连接横贯冬霖都东侧的未央川两岸的斜拉桥,同样是由父亲兴建、象征着新世代的标志之一。
作为发源于常盘国境内的“灵峰”、也是拉普拉斯洲第一高峰的阿玛忒拉斯神山的一条支流,未央川的河水中流淌着浓稠的灵脉,即便是在常年飘雪的冬霖都,河水也从未冻结过,无论何时都泛着晶莹的流光流淌而过。
零怀着复杂的心情走上钢筋水泥的斜拉桥,环顾四周,大桥两侧隔离出的人行道上挤满了露宿街头的人。他们裹着单薄而已肮脏的衣物,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就这样度过即将到来的新年。
因为商会的管制,在市区露宿会被处以高额的罚款,而另一侧的山林中又潜藏着野兽甚至灵灾,于是无家可归的人只得聚集于这座象征着复兴的大桥周围,身强力壮的人能够抢到桥下的席位,而老弱病残只能睡在最冷的桥面上等死。
尽管那场战争已经过去了20年,恢复繁华的也只是这座都市的表面,在那表面之下更多的则是眼前这样的光景——失去家园的孩子、穷困潦倒的大人、走投无路的难民。
“而曾经,我也是其中之一。”
跨过护栏,零踏上人行道的一个空位处,双手搭上铁栏杆。在零的脚下,一个年事已高的老妇人正蜷缩在积满了灰的毛毯中,身旁摆放着一张太极图,想必她是稍有灵力的人,在此摆摊算命以维持最基本的生计。
刺骨的严寒从铁栏杆上传入手心,零却无暇顾及。这时,一片雪花飘落在零白皙的手背上,零抬起来仰望夜空,鹅毛般的大雪纷纷飘落,显得安详却又凄惨。
“那一天也是这样。”
零永远无法忘记,7年前的那个新年的夜晚,年幼的自己裹着单薄的白衣,背靠着冰冷的栏杆双手抱膝无力地坐在这里,积雪覆盖了漆黑的长发,夺去生机的寒冷几乎麻痹自己的意识。远处的天空中正绽放着美丽的烟火,那却是与自己无关的另一个世界。
——就在乏力的眼皮即将合上之际,一个面容悲怆的中年男人走到自己面前,挤出一丝笑向自己伸出了手。
“父亲大人……”
微弱的呻吟从不远处传来,零循声望去,一个年幼的孩子正躺在冰冷的桥面上抽搐不止,骨瘦如柴的手臂冻的红肿了一大圈,像一只成熟的茄子,稚嫩的脸庞就和那时的自己一样。
零下意识地伸出了手,随后才反应过来似的陡然停住。
——我,救不了他。
但零还是蹲下了身,长发和大衣垂落在地上。她在指尖燃起了魔法的火焰,像一支微弱的烛光,将周围的寒冷驱散。在火光的照耀下,那个孩子停止了颤抖,安详的表情就像睡着了一样。
夜刀神零冰雕般的脸上稍稍浮现起脆弱的笑意,她收起指尖的火焰,缓缓地靠向那个小男孩的侧脸,却发现他已经停止了呼吸。
“该死!”
一股脑涌上心头的无力与悔恨,使零紧紧咬住牙,强忍着感情的一拳重重打在桥面上,整座大桥似乎都为之一颤。
——即便自己拥有摧垮一个国家的军队的力量,也救不了眼前的一个孩子;即便救活了他,也无法拯救更多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艰难生存着的人。
——但是,那个人却可以做到。
在7年前的那天之前,零并没有记忆,连自己从哪里来都无从知晓。
“我是零,一无所有的零。”
从那天起,零就立下誓言,永远效忠于那个赋予了自己姓名的男人,自己的身心都是那位大人的所有物。要变强、变得更强,这样才能全心全力的辅佐那位大人,去帮助他实现他的梦想。
尽管被无数人所非议,但她依然相信那个男人能够带来的未来——那个大家都能获得幸福的未来。
——什么都做不到的我,唯有去相信。
零收起情绪,在漫天的飘雪中坚定地站起身,漆黑的眼瞳中不再有其他的颜色。
“我只是一把利剑,不需要多余的脆弱感情。”
未央桥的另一端,曲折的小路通向一片茂密的针叶林,很快就消失于林中见不到更前方通往的方向。但零知道,只有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就可以到达自己的家。
再次立下决心的零直视着前方,迈出了脚步。
6
“说到上大学……”
吐了好久舌头才恢复过来的翼,又继续扯起了之前的话题。
“咱们冬霖这儿不是没有大学嘛,那不是要和老爸一样出国去留学?”
作为一个维持了将近千年的封建体制、并且在四战前的几十年内闭关锁国的小城邦国,冬霖境内并没有大学,就连正规的中学也只有西方传教士开设的私立天理学园这一座,并且也只有经济条件相当富裕的家庭才能够让孩子上得起,更多的平民只能选择私塾。
因此,假如高中毕业后想去大学继续深造,就不得不出国。邻国常盘倒也算是有不错的大学,不过考虑到两国之间这一百多年来的关系,过去上学很容易被当地人带着有色眼镜看待,甚至被主战派个人或团体袭击、导致受伤的事件都时有发生,更何况自己是夜刀神家族的,真要去了结果不堪设想。
这样看来,也只能够像父亲年轻时那样,乘坐半个月的高速客轮前往西方的亚雷斯特大陆进修,到一个思想、文化、甚至是法术体系都完全不同地方一个人生活。隔着一段比大陆面积还要大的海洋,没有灵脉的大海连位移系的咒术都无法使用,只能等着夏天放假时、花掉半个假期的时间作为路费回来一次……
想到这里夜刀神翼拼命摇了摇头,无论那个选项对自己来说都太过可怕。
“怎么了?不愿意吗?”
“我看还是算了吧……高中能不能顺利毕业还不知道呢……”
翼没底气地弓着背,心虚的把玩起了手指,之前喝下的酒精化作一股奇妙的暗流在翼的脑子里打转转。然而隼人似乎早已看穿了儿子的想法,语重心长地问道。
“小翼,你从没想过离开冬霖、离开这个家里吗?”
“嗯……”
翼微微点了下低着的头表示默认。谁知隼人却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表情里却夹杂着更加复杂的情感。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哎?”
“说明我最起码……还把这里搞的有点家的样子。”
夜刀神隼人搭在翼肩膀上的手臂加重了些许力道,他用另一只手又倒了一杯酒,同时缓缓地说了起来。
“你爸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是连一天都不想继续呆在家里了。”
说着,夜刀神隼人指了指窗外,愈渐密集的雪花即将遮蔽通向天际的黑柱。翼恍然大悟,夸张地吸了口气。
“那个时候,我住在市中心的王宫里,家的面积比这屋子要大个100倍,但是却没有一点家的味道。”
隼人所经历的那份沉重,似乎透过话语原原本本地传达了出来,翼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低声发问:
“老爸你说过时代不同了,那……战前的时代又是什么样的?今天放学还看到有游行,说要恢复王室什么的。”
“什么样的啊——”
隼人深深叹了口气。
“这话由我说可能太主观。但在我看来,那个时代无疑就是地狱。无论宫里宫外,没有一个人能活得幸福。物质上的穷困、以及更可怕的思想上的贫瘠,一切都在重压之下显得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崩溃。”
翼抬起头看了看父亲的表情,继续默默地听着。
“我之所以去西方留学,也是想尽快逃离那个家、逃离那个压抑无情的世界。当时国门被完全封闭,想要出去差点要了我的命,好在我是三兄弟中年龄最小的,实力也最弱,父王对我几乎抱持着放弃的态度,也就没再穷追不舍,反而借此机会把我赶走了。”
隼人面无表情地盯着落地窗,平滑的窗面在黑暗中倒映出自己的身影,就好像在看着曾经的自己。
“不过到了西大陆之后,倒是意外地学到了很多先进的东西。那时才发现,之前所看见的世界是多么的渺小、卑微、简直不值一提。同时还遇到了你妈妈,也明白了身为七之柱继承者的自己存在的意义、使命、以及志向。”
“志向?”
“就是想要去做的事情啦!小翼你高中毕业后又想去做什么呢?”
结束了沉重的话题,夜刀神翼解脱似的伸了个懒腰,隼人也重新挂起硬朗却又轻浮的笑容,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我嘛……就想隐姓埋名,当个无名的小退魔师,赚点外快四处流浪,就想现在放学打工这样……”
“哈哈哈,你就直说不想长大得了。”
隼人闻言大笑起来。翼尴尬地愣住,完全无言以对。
“还有啊,就这么不喜欢你妈妈给你起的这个名字?”
“不是啦!因为……总因为这个名字被人疏远什么的……”
翼说着又低下了头,不知如何是好。而隼人却拍了拍他的脑袋,表达了理解之意。
“老爸,你不反对吗?”
“这是你自己做出的决定,我为什么要反对?”
隼人反倒是一脸疑惑的表情。
“因为……冬霖能源,还有这个国家,老爸不希望我去继承吗?毕竟……”
“小翼,你别想多了。现在时代变了,世袭制早该退出历史舞台了,谁有能力谁上才是我的处事原则。就你现在这德行,想要我还不给你呢。”
听到这样的回答,翼立刻放下心来,都没发现自己已经轻松地笑了出来。
“不过唯有一点你要记住,身为七之柱的直系血脉,这份力量迟早有一天要觉醒。你不知道未来将会发生什么,但你必须对此做好心理准备,这样才能够照顾好你自己。”
“知道啦知道啦……”
“毕竟,你是出生于千年祭的祝福之子,我一直有预感你将会超越我,做到谁都做不到的事情。”
“你这么说我压力好大……”
翼说着打了个哈欠。隼人见状看了看手表,时间已接近两点。他站起身将两个空酒杯叠起并倒盖在酒壶上,提着酒壶准备离开。
“一不留神都这么晚了,不好意思啊。小翼还是早点睡吧。”
“已经不早了哦。”
说完,父子俩相视一笑。
“老爸现在每天都工作到午夜才下班,已经很少有机会像今天这样聊聊天了。”
“确实,有空也和零聊聊吧。话说,零是不是还没回来?”
“你才发现啊……”
“呼——看来今天国境那事还真够呛。”
说罢,隼人摆了摆手就走上了楼,随后翼才缓缓站起身,拖着懒散的脚步地向自己房间走去。这时,翼才突然想起中午的那个问题。
——难得和老爸聊天,又忘记问那个梦的含义了。
7
“你俩昨晚都没睡好吗?”
换好衣服坐到餐桌前,翼和零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哈欠,一旁的隼人将围裙递给空中的少女人偶,一边关切地问道。
“老爸,你这话咋这么容易让人误解……”
室内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翼说到一半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下意识地捂住嘴。他尴尬地转过身,只见自己的父亲正一脸无语地摇着头。
随后,之前被妹妹打飞的场景突然在脑中回放起来,右臂上的疼痛也再次传来。翼带着僵硬的表情转过脑袋,将视线缓缓移向自己的妹妹,紧张的冷汗从脸颊划过。
——要死了!
幸运的是,坐在对面的零丝毫没有察觉到话中所隐藏的含义,她依旧紧绷着脸一言不发,麻利地吃着早餐。看到翼正盯着她,便抬起视线瞥了他一眼,就立刻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不过右手的伤一时半会儿看来好不了了,毕竟骨头都裂了,即便贴着恢复符也要大半天才能复原吧。
翼背靠椅子松了口气。尽管手握着刀叉,但他还是将眼前的荷包蛋一口吞进嘴里,边咀嚼着边发出含糊的口音。
“我嘛……老爸你也知道……昨天晚……晚上……咳咳咳……”
翼喝了口水将嘴里的食物全部吞下,随后继续了话题。
“倒是小零你几点回来的?我睡的时候你好像还没到家。”
“2点20。”
零停下手中的动作,冷冷地回答道。
“那还真是够呛。”
翼感同身受般地叹了口气。
“在学校过的怎么样?”
隼人双手撑着桌面,弯下腰挑起眉毛,来回望向两人问道。
“在学校是毫无压力啦!麻烦的还是放学之后的事情。”
翼抢先接过话题,没多想就说了出来。零听到这样的回答后也表示赞同地点了下头。
“这样啊——”
隼人不知为何却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
“不必太勉强自己了,你们两个都是。”
“知道了。”
零说完擦了擦嘴,站起身正要准备离开。
“哎哎,等我下!”
翼见状也三下五除二吃完剩下的早餐,匆忙地起身跟上零,走向屋宅的大门。
“这是少主的便当。”
走到玄关处,早已等候在此的艾莉卡略施一礼,缝着笑脸的可爱人偶向翼递来一个饭盒。
“哦哦,谢啦!”
“大小姐的份我也准备好了,是否需要带上?”
“我就不必了。”
“好的。”
零冷冷地说完后,接过人偶递来的自己的提包和武士刀,提上软皮鞋的后跟准备出发。隼人也来到走廊的另一侧,笑着看向自己的孩子们。
“我先走了。”
零摆出架势,猛地一个踏步就消失了踪影,只留下一阵疾风卷过。随后,翼也将提包收入咒符,向脚下的大地运了下灵力。
这时,翼突然转过头,面向走廊另一端的父亲打了个招呼。
“老爸也别太勉强自己啊!这么晚回来就多睡会儿嘛!反正你做的早饭也没艾莉卡的好吃撒!”
艾莉卡尴尬地僵住了笑脸。
“那我也走咯!”
翼摆了摆手,随即用另一只手结了个印,脚下瞬间闪过一个五芒星阵,划出一道闪电般的咒力光束,一瞬过后翼的身影也消失于玄关处。
隼人叹了口气,然后爽朗地笑了起来。他看向挂在侧面的一张相片,自言自语般地说了起来。
“孩子还真会在不知不觉中悄悄长大呢。”
精致的相框中央,身穿百褶裙的女子端庄地微笑着,成熟稳重的脸上写满了藏不住的幸福感,时间仿佛被永远定格在了这一刻。
“你说对吧,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