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晚饭后的私立天理学园笼罩在一片不寻常的静谧之中，校园内空无一人。因为特殊时期而将宿舍门禁改为8点钟之后，大多数学生一放学就得匆忙地去挤食堂、并且吃完饭后也做不了别的事就要立刻赶回宿舍。
“真是的！不就是少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在学校里瞎逛游嘛，反正又出不了校门。除了那些在小树林里约会的情侣以外，你们也没什么损失吧？”
身为“罪魁祸首”的宫村明里却对此完全不以为意，以强势的态度回应了学生们的抱怨。
不过，此刻的女生宿舍却沉浸在与室外完全不同的热闹氛围中。
娇小的少女正不明所以地坐在宿舍中央的椅子上，身旁的三个女生则在她的身上手忙脚乱地打理着。
明里帮少女整了整胸前的衣襟，而理沙和小缘则为少女梳着那头乌黑的长发、编起辫子并扎上可爱的蝴蝶结。
“噔噔噔噔！让我们的女主角亮相吧！”
忙完了手上的活儿后，明里叉着腰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作品”，并从宿舍的一角推来一面试衣镜。
夜刀神零呆呆地望向面前的大镜子，镜中的自己穿着轻薄的蓝色丝质睡裙，柔顺的长发被扎成了一道长长的麻花辫并置于胸前，脑后的辫子根部打着一个大大的蝴蝶结，额前的刘海上也夹上了黑色的发夹，漆黑的大眼睛正透过没有镜片的眼镜无辜的眨巴着。
“好可爱！”
三个女生一同尖叫了起来，欣喜的脸庞皱成了一团。明里更是直接扑了上来将零搂住，鼻血都流了出来。
“嗯？”
“呀啊！我的血槽！”
零不解地歪过头，迎来的却是女生们更加强烈的喧闹。
“那么那么，接下来快试试我的那件洋装吧！”
“哎哎！说好的下一个轮到我的呢，理沙你别耍赖！”
女生们为了让零换上自己珍藏的衣服，彼此争执了起来。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夜刀神零只好继续盯着眼前的试衣镜，回想起来到这里的缘由。
——反正时间还早，也不需要自己做什么事。
——而且，这种感觉，也并不坏。
依照惯例，去食堂前的小卖部买面包的时候，夜刀神零收到了来自兄长的作战信。
千纸鹤式神落在零的手中后，立刻自行拆解开，变回了一张普通的格子纸。零浏览了一遍兄长的作战计划之后，抬起头，恰好看见疲惫不堪的明里从教学楼内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平时罕见的沮丧表情。
“宫村君。”
听到被称以别扭的称呼后，明里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到眼前的零，明里的表情稍稍温和了些，她擦了擦眼角，轻声问道：
“叫我明里就行啦，话说有什么问题么？”
“之前图书馆闭馆的时间是10点整？”
“嗯，准确来说是9点45，因为10点钟宿舍楼就要关门了。而且现在改动的也只是宿舍楼的门禁，教学楼那一块并不在我的权限范围内。”
“果然，兄长调查的没错。”
零确认般的点了点头。
“怎么了？”
“那也就是说袭击学生的恶灵要等到10点钟才会出现……”
说着说着，零也放低了声调，显得不知该如何表达。
“在此之前我……”
明里立刻就明白了零的意思，她拉起零的小手走向食堂，问起了别的问题。
“晚饭吃过了吗？”
“还没，正准备买面包……”
“天天吃面包怎么行！现在可是女孩子长身体的阶段哦，不好好吃饭可是会营养不良的哦！何况小零还要和恶灵作战呢！”
“那个概念不一样……”
“别管了！总之一起来嘛！”
看着明里恢复成了以往的那个元气满满的女孩子，零的内心也微微染上了一缕柔和。
“于是！今天我要愉快地向大家宣布！”
走进食堂后，明里在门口最显眼的位置上坐下，天野理沙和宇佐美缘早已打好饭等候在此。
“小零今晚睡我们宿舍哦！”
对面的两个女生闻言，都欣喜地睁大了眼睛。
“哇！真的吗？太好了！”
“大姐姐我会好好疼爱你的哦。”
看着女生们饥渴的表情，零微微皱起眉头，心里涌现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没问题吗？”
“放心好啦！我们宿舍也正好一直空缺着一个床位，你完全不用担心嘛。”
明里大方地摆了摆手，打消了零的疑虑。
可是这时——
“话说，小明里今天怎么这么慢呢？”
“哪……哪有？”
听到女生阴阳怪气的询问声调，明里突然间紧张了起来，下意识地否决了对方的话。
“嗯——？”
“哦——？”
看着对面的女生们正带着一脸坏笑的模样，宫村明里的心里也涌现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不是和你们说了吗？今天放学……要帮学生会搬一些器材……”
“哎——那小明里为什么要这么紧张呢？”
“谁……谁紧张了！”
声音里明显带着一丝颤抖。
“那小明里的眼睛怎么感觉有点红呢？”
“哪有！”
明里立刻遮起眼睛，拼命地揉了起来。
“因为刚刚……会议室里……灰尘太多了嘛……”
见状，两个女生坏坏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
“我不知道从哪儿听说的呀，据说小明里是和翼同学一起去搬东西的呢——”
“对哦，还有早上上课前，在走廊里，大家都看到了哦——”
“兄长？”
连零都有了反应。明里更是僵住揉眼睛的动作，愣在了一旁。
“兄长他做了什么？”
“就是！快说！发生了什么？老实交代！”
“莫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呀啊！”
小缘说到一半自己都害羞地捂住了脸。
在女生们轮番的精神攻击下，不堪重负的宫村明里使劲一拍桌子站了起身，凄凌地惨叫声回响于整座食堂。
“什么都没有啦！”
2
降临在教学楼外的庭院之后，首先传入夜刀神翼耳中的是来自食堂的吵闹声响。
“又搞什么名堂。”
翼毫无兴趣的自言自语着，随后看向了自己的这身衣服。
“还是快点走吧，被发现的话估计又得说闲话了。”
带着艾莉卡的便当从家里出发后，翼首先去了学校的图书室呆了半个小时。虽说正值吃饭时间图书室里的人并不算多，但翼依旧因为这身奇装怪服、理所当然地被围观了。
——真是烦，害得我临时找点资料都不方便。
不过说到换衣服这个突发奇想的念头，翼现在看来反而觉得庆幸。
因为早上晨练的伤势，翼在胸口贴上了一张恢复系的咒符，不过这一天下来都没能按照自己的步调行事，所以直到下午伤势已经复原了后，翼还是将取下咒符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而且唯一一次提到这事的时候，立马又被更加严重的事情给打岔掉了。
翼回想起笼罩在黄昏中的校舍，不快地叹了口气。
毕竟，恢复系的咒符并不是能包治百病的神奇药方，归根结底只不过是一种催化剂罢了。有灵力的人都可以将自身的灵力转化来用以疗伤，只不过在恢复符的作用下，转化的速率会快上十几倍。
而副作用也很明显，这样一来体内的灵力就会被加速地抽出，甚至是在伤口完全复原后抽取也不会停止。对咒术师而言，灵力匮乏无疑是最危险的事情。
所以说，恢复的快慢，终究还是看个人。如果能够有老爸那个程度的灵力的话，估计不贴符都能比自己贴着符恢复得还要快吧？
至于给没有灵力的人贴上恢复符，那也完全起不了作用。
当然，也并非没有直接用自己的灵力给他人疗伤的治疗系咒术，不过那种高阶的咒术翼还没能进修到，同时也是灵力非常庞大的术者才能够随心发动的。
想到这里，翼已经来到了目的地。
——总之，幸亏换了身衣服才发现咒符没撕，不然晚上真就惨咯。
用这个念头终结了脑中的思绪，夜刀神翼走进了私立天理学园的礼拜堂。
“哟，迷途的小羔羊来了呀。”
推开门后，温润如水的男声一如往常地传来，在空旷的礼拜堂里回响激荡。
“我还怕你晚上不在呢。”
翼说着，直接找了张长椅躺了下来。
为了疗伤而被抽取了一整天的灵力，再加上一整天都没能睡成觉来获得灵力的补充，老实说，现在的翼的战斗状态也已经糟糕到了极点。
礼拜堂里古旧的大摆钟此刻正显示着7点45分，冬季的夜晚已经来临，天色完全黑了下来。由于特殊的时期，再过不久宿舍楼就要到门禁的时间，一直走读的翼自然没有床位，也没有关系好到可以借宿的朋友，更不想去拜托某个管理宿舍的学生委员。于是只好抱着碰运气的心态来到这里，好在没白跑一趟。
“发生什么事了吗？中午都没出现哦。”
“该怎么说呢……”
“还穿了件这么特殊的衣服。”
翼看了眼自己的衣袖，尴尬地甩了甩。
尽管只躺了30秒，翼还是从体力耗尽的状态下恢复了些许。他坐起身，打开艾莉卡制作的便当，一如往常般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
“倒是一来就吃盒饭这一点，还和以前一样呢。”
千寻浅笑着走到翼身旁，用胳膊撑住椅背弯下腰来。
“怎么了，一脸浓的化不开的忧愁。”
千寻说话的语气总是一字一句地弹跳着，几乎不带尾音。
“哎——”
翼开口想说些什么，话却堵在嘴边欲言又止，最后只发出一声叹息。
“嘛嘛，不用紧张，慢慢说就好。”
千寻眯起眼，温和地笑了起来。翼一直觉得，千寻的笑容和话语有一种特殊的力量，可以透过表面直达内心。这种感觉，就好像是神明赐予的祝福一样，填满内心的不安。
在这种力量的驱使下，翼理了理头绪，缓缓开口说了起来。
“女人……还真是不好应付……”
“哈哈哈，所以才来找我了嘛。”
千寻闻言则是笑了出声。
“想不到你也会有这样的烦恼呀。”
“不行吗？”
“总觉得对翼君来说太‘平凡’了些，我还一直以为翼君是与此绝缘的存在呢。”
“哦，那我还真该为此感到荣幸啊。”
翼倒是一边吃着作为晚饭的盒饭，一边没好气地说道。
“对了。”
翼突然停下手中动作。
“千寻，你……真是是男的吗？”
闻言，连一向温和稳重的荒曜千寻都惊地后退了一步，笑容尴尬地僵住。
“真是意外呀，翼君，想不到你也有如此失礼是时候呢。”
千寻一字一顿的说着，一如往常的笑容此时却变得恐怖起来。不过翼倒是若有所思地撑着头，丝毫没有反省的样子。
“因为我好像听说过，旧十字教的天使都是没有性别的。你也是介于人与神之间的存在吧？所以我想也许你也是类似的……”
“你是指这个呀。”
看到翼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千寻的表情缓和下来。他在翼身旁坐下，耐心地说明起来。
“我呢，和旧十字教已经完全没有关联了。虽说我的祖先荒曜圣子是旧十字教神明的唯一幸存者，不过呢，现在的新十字教却是完全不同的体系了。”
“这样啊？”
“在亚雷斯特大陆还有不少荒曜后裔的女孩子哦，有机会的话，可以带你见一面呀。”
“这还是算了吧，我已经害怕女人了……”
“哈哈哈。”
两人就像往常那样毫无顾忌地谈天说地，似乎也变得温润如水的时间在空旷的礼拜堂内缓缓流过。
“说到旧十字教，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今天？12月25号吗？”
“是哦，今天可是旧十字教里主诞生的日子呢，不过这个节日也同旧人类的文明和信仰一齐，被【大清算】埋葬在了历史的真相中呢。”
“大清算……”
说到这里，翼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他勉强地笑了笑，随即说道：
“呵，我们还真是说了些不得了的事情呢。”
在这个新世界中，挖掘或传播大清算前的史前信息可是最忌讳的重罪，被发现的话，视情节严重甚至会被处以极刑。违反这个禁忌的代表人物，比方说有被各国联合通缉的【莫比乌斯】教派和【掘墓人】革命团。
“正好，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你想知道么？关于这个世界存在的真相。”
身为神族的千寻倒是对此完全不以为意，他带着清澈的笑容对翼说道。
“嗯。”
翼思考了下，随即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就请到这边来吧，说起来方便些，也好给你稍稍休息下。”
千寻站起身望了望四周，随即指向了礼拜堂内的一座偏门。
“好。”
翼答应着，也跟着千寻走了过去，轻轻打开了偏门。
3
打开门之后，出现在眼前的是和预想有所差别的光景。
略显豪华的学生宿舍就像是宾馆的套间，四张单人床整齐地并列着，床的对面是大得有些离谱的衣橱，桌椅散乱的摆放在稍显空旷的室内，隐约可见里侧的洗浴间。
毕竟私立天理学园也是有名的贵族学校，虽说学费也不至于多夸张，但也不是一般家庭所能承担的起的。硬件设施比一般的学校要豪华一些，想来也是理所当然。
“小零从来都是走读，还没有体会过住宿的生活吧？”
夜刀神零打量着房间，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那就带你好好体验一把住校生的生活吧，这可是学园生活中最精髓的哦！”
明里说着，就和身后的两个女生走进了屋内，将回宿舍前在小卖部买的零食随意地丢在了大书桌上，各自找了张椅子坐下就开始吃了起来。
“小零不来吃一根么？”
明里说着，向零递来一盒撕开包装的Pocky巧克力棒，偷笑的嘴角像猫咪一样抿起，似乎在等待着某个时机。
“嘿嘿，小明里又要掉节操了么？”
理沙见状，从身后扑上了来抱住了明里，不怀好意地调侃道。
“我可是正经人好不？”
“正经人啊？那上次那个喂食事件……”
明里闻言，脸瞬间就红了起来，她立即反手扭过理沙的脖子，并用力地赌上了理沙的嘴。
“姐姐，唯独这件事千万别……”
“k……kiss……什么的……”
“不提那件事咱们还是好朋友！”
“唔唔唔唔……你先……放手啦！”
见到两个女生像摔跤一样在椅子上互角，小缘立马蹑手蹑脚地走近桌边，拆开开明里买的马卡龙的包装盒，一块一块地悄悄往嘴里送。
“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咯。”
“喂！小缘你别趁人之危啊！”
“我也要我也要！”
屈服于甜食的诱惑，理沙也立刻放开了手，两眼发亮地扑向了大书桌，参与进了争抢食物的大战之中。
“你们，都给我适可而止一点！”
看着三个女生哄笑着在床上扭打成一片，零拿出一根Pocky，面无表情地默默地吃了起来。
——味道，还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