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完了之后，三个女生纷纷将沾满了奶油和油渍的制服塞进了洗衣机，一同走进了宿舍另一端的大浴室。
“你们两个，一会儿洗澡的时候可别再闹了哦！”
脱的只剩下内衣的明里一脸不耐烦地说着。
“不会啦不会啦。”
“那肯定啦，嘿嘿嘿嘿嘿。”
“哎——总觉得还是不放心呢。”
明里叹了口气，旋了旋热水阀。这时，她才发现某个一直默不作声盯着这里的看的少女，正机械般地吃着Pocky棒，于是表情温和了下来。
“小零也来一起洗嘛。”
“这也是委托吗？”
明里闻言，苦笑了一下。
“总之，来嘛，姐姐大人亲自帮你擦背哦！”
于是零乖乖地脱下了制服，径直走进了浴室。
看到零那光板儿一样的上半身，明里不自觉地说教起来。
“你也到这个年龄了呀，不穿内衣总不太合适哦。”
说着，明里自己也尴尬了起来。
“不过，好像确实有点困难呢……”
零歪着头，完全没明白对方的意思。
“感觉小零就像自己的小妹妹一样呢。”
“是哦，又小又乖巧，好多都不懂的样子。”
理沙和小缘也补充道。
打开了水阀，女生们在恰好能容纳4人的浴室里冲起了淋浴。
“小零的头发好漂亮呢！”
“就是啊，皮肤又白，身材又好，身上一块赘肉都没有，就是……”
“嘛嘛，人家总会长大的嘛！”
三个女生一边热情地帮零擦着身子，一边由衷地赞美起来。
“那是为了方便战斗……”
零小声的嘀咕被埋没在了女生们的欢笑声中。
“呐呐！”
理沙突然弯下腰，将头凑近了零。
“能不能告诉我，关于保养头发的秘诀？”
“保养？”
“哎呀，就是你平常用什么牌子的洗发水啦！该不会是有什么夜刀神家的祖传秘方吧？”
“洗发水……”
零不解的歪过头，想了想才回答道。
“我没用过洗发水，平常洗头都是直接用水冲一遍就……”
“不是吧！”
三个女生一同惊叫出声。
“这难道就是咒术嘛……”
理沙垂头丧气地摇了摇头。
“我，不会咒术。”
零倒是直言不讳地说出了真相。
“哎？”
“我只会神风流的剑术而已，以及一些低阶的西洋元素魔法。灵咒相关的术式我完全不会。”
“这样啊，身为咒禁十族的后裔却只会西洋魔法还真是奇怪呢。”
“那是因为……”
不过看来，女生们对这些灵能术的研究并不感兴趣，立刻都将话题转了回来。
“不过小零的头发真的好漂亮呢。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长的头发，而且还能保养的这么好，换做我的话估计洗头都得愁死了。”
理沙捏着自己刚过肩膀的发梢，无奈地叹了口气。
“其实不仅仅是这样。”
零突发奇想，她也捏起自己的一根头发指向前方，手指稍一发力，远处洗浴架上的香皂就立刻被横斩成两段。
“其实我全身都是利刀。”
“呃，这么危险的表演还是算了吧……”
看着零可怕的举动，理沙和小缘都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不过明里依旧无畏地靠在零的身边，脸色有些泛白地笑了笑。
零无声地看着她们，也在思考着自己能有什么加入女生们的话题，想着想着突然灵光一现。
“哦，对了，早上还看见兄长在地上捡我掉的头发呢，还都收进口袋里了……”
“纳尼！”
零抬起头，却看见女生们出乎意料的惊呆表情。
“翼同学的行为还真是又一次突破我的下限了呢，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狂！”
明里冷笑一声，忍无可忍地握紧了拳。
“真可怕呢！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趣味呀！”
“马季洗裤袜！马季洗裤袜！”（梗：マジ引くわ）
不过看到明里闹别扭的样子，理沙和小缘又偷偷地露出了坏笑。
“小明里，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哈？”
“翼同学的事……”
“都说了什么都没有了好吧！”
4
“关于1300年前的那场大清算，翼君你了解多少？”
“那是……旧人类与旧十字教神族之间的战争，导致了世界的毁灭吧？”
翼说着看了看自己所在的房间。完全出乎意料的是，礼拜堂的内室居然是个仅有10平米的昏暗小房间，房间里只有一张简陋的单人床和一张老旧的木桌，桌上摆放的烛台正燃起昏黄的光芒，将室内微微照亮。
翼躺在千寻的床上，也不顾华美的羽织被自己压得皱巴巴。他看着千寻坐在床边的身影被烛光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温润如水的笑容在暗淡的光线中变得模糊不清。
——没想到身为神族的千寻，居然上百年来一直就居住在这样的一个小房间里啊，原本还以为会是更气派、至少稍微上点档次的卧室呢。
“我与人类不同，我并没有象征着原罪化身的私欲，对我来说这样的房间完全够用了。”
刚走进房间时，千寻立刻就看穿了翼的想法，温和的笑了笑。
——不过这样看来的话，没有原罪，没有七情六欲，就这样带着一颗空无一物的内心、在同一个地方封闭上数百年，也许千寻比谁都要孤独吧？
就在翼这样想着的时候，千寻的回答将他拉回了现实。
“正解了。果然不愧是七之柱的后代，对此还多多少少有所了解的嘛。”
千寻停顿了一下，随即进入了正题。
“具体来说，旧历2050年，触犯了禁忌的旧人类遭到了神族的袭击。”
“触犯了禁忌？”
翼不自觉地打断了千寻的话。
“嗯，就是让神族察觉到了，自己将遭遇被自己的造物所消灭的危机。原本，低次元是无法感知到高次元的，但是这一‘不可能’的奇迹居然被旧人类做到了，那就是他们所触犯的‘禁忌’。”
“这是……怎么做到的？”
“也就是这个世界所称的【第三体系】，在旧世界被称为——科学。”
“第三……体系……”
翼震惊地僵住表情，消化着一瞬间灌入脑中的信息。而千寻则缓了缓，将话题继续了下去。
“那场人类与神明的战争持续整整了53年。出乎预料的是，神族完全低估了自己进犯的对手，在那场战争中，它们节节败退，派出的大天使逐一被人类击破，直到最后一位炽天使被第三体系撕裂之后，天主才发现自己已是四面楚歌。”
“那然后呢？”
“被人类逼上家门的天主决定亲自使用格式化，将整个低次元文明完全摧毁。然而，本该属于它的胜利果实却被7个异教徒所窃取。”
“7个……莫非？”
“正是，那就是七之柱的祖先。”
“原来……”
翼已经震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坐起身直喘气。
“翼君，不要慌，先好好躺着休息，过会儿你不是还要去除灵嘛。我慢慢说就行。”
千寻按着翼的肩膀让他躺回了床上，自己则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圣书，边翻读着边在狭小的房间内踱步。
“七之柱的祖先，召唤了躲藏在天界的神族唯一的幸存者，也就是现在的这个世界唯一的至高神——荒曜的圣子，一同策划了这场孤注一掷的夺取神之力的计划。他们在天主施放格式化的时刻，模仿了主与七个大天使的阵，以荒曜的圣子为中心、七人为七之柱，正面接住了这股力量……”
“什么！正面……接住？”
“结果，他们赌赢了，正面接受了这股足以创造世界的力量的他们，成功窃取了主与七个大天使的神格与全部力量，并且将冲击反弹了回去，被折返回去的力量将旧十字教之主与整个天界完全毁灭。尽管那场冲击的余波最终还是导致了旧人类文明的覆亡，不过在千钧一发之际，获取了神之力的七之柱张卡了七重结界，阻挡了冲击的余波，留下了旧人类的2900个幸存者。他们正是新人类的祖先。”
说完，千寻合上了手中的圣书。
“这，就是发生在旧历2103年、同时也是荒曜历元年的【大清算】的真相。”
“哈哈，这么看来，我们还挺有缘分的。”
沉默了片刻，千寻再次放松地笑了笑。
“我就是那位圣之子的后裔，而你则是第七柱守护者的后裔，也许我们的邂逅就是命中注定的也说不定。”
不过翼依然没从刚刚的震惊中恢复，依旧呆呆地望着昏暗的天花板。千寻见状，只好继续说了下去。
“而之后的事情就如你所知道的，七之柱成为了这个新世界的统治者，他们分摊了构筑这个世界的源力之一，并一同保守着这个秘密。同时，他们在2900个幸存者当中选出了最具贤才的300人，组建了三百人议事会，形成了这个世界最初的统治政体。”
说到这里，千寻不禁吐出一丝哀叹。
“但是，窃取了天使之力的七之柱终结还是人类，他们并没能洗除自己身为人类的原罪，而只要有原罪在身，人就会堕落。”
“堕落是指？”
“尽管他们的目的一致，暗地里却各怀鬼胎，同时也都不信任彼此。最终，三百人议事会的和平时代并没有过去多少年，内战就再次开始了。最初发动兵变的是窃取到最高位的天使之力者的【第一柱】——亚雷斯特·维萨留斯一世。”
“那不就是……”
“是的，那就是当初的幸存者所生存的唯一一块大陆，也是现在的西大陆的名称的由来。亚雷斯特·维萨留斯大帝建立了新人类历史上的第一个大帝国——圣亚雷斯特帝国，疆域几乎遍及了整片西大陆。当然，其余的六柱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权力被他人独吞，于是就引发了直至今日都没有结束的七王之乱。”
“原来是这样——”
夜刀神翼用力拍了下脑袋，似乎脑中一直缺少的某块拼图此时却被无声地拼接上。
“而最初退出七王之乱的却是【第四柱】的天童……”
“你说什么！这么说商会难道也是？”
“没错，天童总裁正是第四柱是守护者。”
“那退出是什么意思？”
“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说完。天童一族最先退出了七王的纷争，他们乘坐木舟在海上漂泊了数年，最终发现了这块位于东方的新大陆，并将其命名为拉普拉斯洲。”
“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片土地？”
“是的，不过这片大陆的环境却很恶劣，面积还不到西大陆的三分之一，并且还有大量的土地是火山和冰原，并不适合当时的人类生存。”
“那……我的祖先为什么会定居在这里？”
“因为在那之后就是咒禁十族的东迁了。由于排位靠后而在七王之乱中处于劣势低位的土御门一族，率领着包括身为【第五柱】的自家和【第七柱】的夜刀神在内的眷族——咒禁十族一同前往了这片位于东方的新大陆，在此休养生息，并建立了常盘国，渴望有朝一日能够反攻西大陆，重夺霸权。不过土御门的愿望最终还是破灭了。”
“这怎么说？”
千寻停顿了下来，望着翼别有深意地耸了耸肩。
“再往下说，就要说到你的祖先、也就是这片土地上无人不知的【寒冰之王】的故事了。”
5
洗完澡之后，女生们都分别穿上了自己的睡衣。
“明天的期末考试不要紧吗？”
“不要紧不要紧，都上了两天的自习课了，该看的早看了。”
理沙和小缘走出了浴室，你一句我一句的随口聊着。
“啊呀，明里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风骚呢。”
“嘿嘿，穿成这样不给男人看到就没有意义了吧？”
看着宫村明里穿上像婚纱一样轻薄通透的白色蕾丝睡裙，穿着略显幼齿的条纹和格子睡衣的两人纷纷调侃起来。
“要你们管！话说，小零你没有换洗的衣服吗？”
看着依旧在浴室里光着身子的夜刀神零，明里关切地问道。
“只有那套商会的职业套装。”
“那可不能睡觉穿啊。”
明里看着从理事长办公室拿回来的大衣和太刀，叹了口气，随后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倒是有一件初中时穿的睡衣，现在也穿不下了，要不……”
说到一半，明里突然两眼放光，同时，另外两个女生也带着同样的表情接近了零。
于是，长达半个小时的换装play就这么开始了。
“话说，小零你真的也是16岁吗？总觉得你好小呢。”
“嗯，至少户籍上是的。”
结束之后，女生们收拾着满床的衣物。明里凑近零的身边，看着零纤细的身躯疑惑地问道。
“啊啊，突然好累，睡了睡了。”
虽然才刚过9点，理沙和小缘却已经躺到床上盖起被子，按她们的说法早点睡对皮肤好。
零见状，也走到空着的床位前，脱下了拖鞋。这时，却看见明里正微笑着对自己招着手。
“过来嘛，陪姐姐一起睡好不好？”
“小明里，竟然想独吞，呼呼呼……”
刚躺上床的理沙和小缘立刻就秒睡了，不过零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这也是委托吗？”
明里闻言却苦笑了下。
“不是哦，只是姐姐个人的请求啦，可以么？”
零低下头思索了片刻，随后还是慢慢走向了明里的床边。
“真乖。”
明里也立即喜笑颜开。
关上灯之后，前一秒还热闹无比的女生宿舍就立刻沉浸在夜晚的静谧之中。
两个穿着睡衣的女孩正紧贴着睡在同一个被窝里，明里像抱着抱枕一样把零抱在胸前，零刚用洗发水洗过的头发正散发出一股清淡的香味。
“我真的有点羡慕翼同学呢，能有个这么可爱的小妹妹。”
躺在胸前的少女就像块棉花一样娇小柔软。明里笑嘻嘻地将脸埋进了零的头发，并在零的耳边窃窃私语。
“可惜那家伙却身在福中不知福，一想到就让人火大！”
“可爱……”
零小声地嘀咕着。
“我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评价。”
“怎么会呢？难得翼同学没有这么说过？”
零悄悄地摇了摇头。
“哎，你们两个还真是。偷偷告诉你哦，今天放学和翼同学般箱子的时候，你哥哥可是称赞你穿制服的样子超可爱的呢！结果我装作没听清，想让他再说一遍的时候，他果然立刻就紧张地转移了话题呢，哈哈哈，没想到翼同学也有这么纯情的模样。”
听到明里这么说，零立刻就在明里的怀里颤抖了下。
“嗯？怎么啦？莫非小零也害羞了么？”
零没有回答。
“对别人而言，我一直就是个令人恐惧的存在，所以我并不需要可爱，我只需要全力打倒眼前的敌人就好。”
零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
“但是，今天的很多事我都是第一次经历……第一次吃Pocky、第一次用洗发水洗头、第一次……被人抱在怀里……所以，我不知道应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怎么会……难得你没有被妈妈抱……”
明里突然想起了早上和翼的对话，及时地打住了话题。
“我从没见过兄长的母亲。”
“哎？”
“我也不是兄长的亲生妹妹。”
这次换作明里变得沉默不语。零那冷静到不含有任何感情的声音，此刻却让明里的心里隐隐作痛。
“我并不是夜刀神家的亲生女儿，我来到这个家的时候兄长的母亲已经不在了。在此之前我并没有记忆，连自己在哪里出生、以及真实的年龄都不知道。刚来到夜刀神家的时候，我和兄长看起来差不多大，不过渐渐地……”
这时，明里突然加大了力道，将怀中的零紧紧抱住。那是和之前的玩笑般的举动所不同的，带着内心的重量的力道。
“不需要去思考这个，思考该露出怎样的表情什么的……小零只要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就好。”
“最真实的想法？”
不知为何，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流遍零的全身，不过这一次零没有选择逃避，而是尽情地让这种感觉包裹着自己。
“我今天……很开心。”
零冰冷的声音里出现了一丝温和。
“这样啊……”
明里闻言欣慰地一笑，两行眼泪却流了下来。
“你还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女孩子呢。”
明里将零的身子转过，直视着她坚强的大眼睛，伸出手指拨开她纤长的刘海，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下。
“今后，还请直视自己的内心呢。”
“嗯。”
零感到，自己空无一物的内心正在被某种无形的东西所填满。她在明里温暖的怀中轻声地答应着，并在这份安详中缓缓闭上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