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以为,蝉印不过是王家的家主之证。
但只有少数人知道,蝉印的妙用还不止于此。
事实上,二百年前,世上并无寒蝉山,唯有一无名野山。
山下亦无蝉城,唯有一王家村。
传说,某日王家前人上山采药,归时竟多带了一玉印回来。王家人见此印色泽上乘,光润饱满,印上雕一玉蝉,蝉头若珠,蝉翼若纸,振翅欲飞,栩栩如生。想是名贵奇宝,便呼作“蝉印”。
也正是那一天,这野山呼生巨变,满山的夏蝉,皆变作寒蝉。
寒蝉与夏蝉,一字之差,却是仙凡之别。
《天闻异志.食篇》记载“寒蝉,腊月泣也,食其壳,心悲而气静”
久居地底的寒蝉,冲破黑暗,所见的却是万物萧瑟,天地一片寂静的寒冬,于是心生悲凉,放声而泣。
人吃了他们脱下的壳,也会心生悲凉,气息平静。若是凡人食用,顶多大哭几声,并没啥卵用。
但对于修仙者来说,此物能使人“心悲而气静”,对于稳固道心来说有莫大的用处。
再加上如今新入门的弟子,大多都喜欢去那些……嗯,风花雪月的男女之地,对吧?所以呢,像此类稳固道心之物,各大宗门皆是需求极大。
此山一出,立即引得周围不少势力垂涎,只是这山诡异之极,常人进入,非但寻不到寒蝉,还会背着山中迷雾,迷失方向,只有王家人,受蝉印的庇护,可在山中来去自如。
于是,王家人以寒蝉山为依托,靠贩卖蝉壳,200年苦心经营,才有了如今的规模。
而此时,在这王府长廊中,一少女闭门从一房间退出。
迎面奔来一丫鬟,张口道:“小姐,二老爷他……”
少女摇摇头:“还没醒,不过大夫说了,爹爹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那丫鬟一点自责:“ 唉,前几日老爷就说有些气闷,我只当他是劳累过头,却不想…唉,要是我能早些发现,也不至于这样。”
少女道:“这也怪不得你,毕竟大夫说,这图无比古怪,莫说你了,就是三叔,四叔他们也没发现。”
两女子说着,迎面走来两人,正是刚从大厅退下来的小三小四。
少女招呼道:“三叔四叔!”
那紫袍掌柜,一脸气呼呼的,只装作没听见,就自顾自的走回屋去了。
却是那黑袍大汉,苦笑着走上来道:
“鸢儿,你也别怪小四,他心情不好 ”
“嗯,我也理解四叔。”少女并未在意,只是急切问道:“我爹爹他……”
“二哥的事还没结果,不过你也别太放在心上,有洒家三人在,还保的住着府子平安。”
少女道:“嗯,三叔,一会儿我山上祭拜一下,说不定神仙显灵,能给咱支支招。”
“又去啊。”黑袍汉子挠挠头:“那破庙,也没见灵过几次,唉,也罢,想去就去吧,只是你去得多带上几个家仆,我担心路上出事。”
“不了,只消虹儿随我就好,反正才几步路,再说了,山里比山外还安全。”少女道。
黑袍汉子虽不情愿,但想也在理,只得答应:“好吧,但要快快回来,千万别留久了。虹儿,你随鸢儿一起去,千万别把她看丢了。”
那丫鬟——虹儿忙应下来。
黑袍汉子又道:“洒家不像你们这般伶俐,只会以牛似的闷头修炼,也常想着要是能像小四一样聪明就好了。”
语罢,回屋打坐去了。
那汉子走后,丫鬟转身说:“小姐,天气炎热,外面又不太平,你要不想让那群男人跟着,还是我替你去吧。”
“不行”少女不同意“你几个没大没小,可别一不小心碰坏了什么东西,还是得我去。”
王虹见局不过,也不多说,便做了个鬼脸,回屋准备行囊去了。
半晌,寒蝉山上。
山下气温早已是酷热难耐,而身上却是凉爽宜人。
溪流过,若垂珠落玉盘。柔风至,似绸锦裂。偶有虫音鸟鸣,却无蝉声嗡嗡,少一丝喧哗,多一份悠然与宁静。
便是密林深处,突现一开阔之地,其上立一所古香古寺的祀堂,便是少女等人此行的目的了。
少女点燃两只红烛,立放在桌案两侧,又焚了三支香,恭敬的插入香炉中,跪坐于草垫上,心中默念。
“寒蝉山下,蝉城王家,子辈王落鸢,伏以兼朝定天二十五年吉日良辰,安神位大吉昌,佛光普照,镇王家光明,保佑王家平安,贵人得助,渡劫无恙。”
言罢起身,见事已毕,且天色尚早,便招呼起王虹,两人随即打扫起神庙来。
王落鸢做事专一,都不觉得无聊,却是那王虹丫头,耐不住气氛静默,轻唤一声:“小姐!”
“怎么了?”王落鸢正擦拭着案台上的灰尘,便抬头问。
“没什么,”王虹将竹扫帚倚在门边,蹿到王落鸢跟前。
“我只是觉得啊,咱家小姐跟别的少爷有些不同。”
“嗯?”
见王落鸢不解,又道:“当然了,你看啊,不说别人府的,就说我们王家,那别的公子都爱去市里玩,哪有像小姐似的,一趟趟往庙里跑。”
“是吗?”王落鸢歪了歪头,想也确实如此,她的确没怎么去过市里。想比坊市里的繁华,倒是这山中祀庙的宁静更让她舒服。
王虹银铃般一笑,道:“说来有趣,当时啊,我还有一个小姐是被神仙夺舍了,请了个风水骗子,被骗去好些钱……诶呀!”
王虹突然惊叫一声,原来是这丫头只顾着说话,竟一不小心碰掉了神像旁一木牌,那木牌“嘎郎”一声滚倒在地,吓得她浑身一个激灵。
毕竟在这神魔遍地的世上,神仙显灵,可一点也不稀奇。
左顾右盼,见没啥发生,王虹这才收敛了玩心,小心的将木牌扶起。
“神仙莫怪罪,小女子只是一时不小心,还望神仙大人宽宏,莫要怪罪,莫怪罪,莫怪罪……咦,小姐,这是什么!”
王虹神神叨叨念着什么,却突然一愣,伸手从木牌后夹出一张纸片。那纸粘在木牌后,一直未被人发现,如今纸张泛黄,显然是有些年头。
“让我看看。”
王落鸢凑过头,只见黄纸上以晦涩的古文写着什么东西。
少女的神态顿时一变,又很快恢复如初。
“没什么,上面只是写这些辟邪的话罢了,我拿回去吧。”
在蝉城一带,在神像侍牌旁贴驱魔符的习俗并不罕见。
“哦。”
王虹本以为是啥好玩的东西,这一听也没了兴趣,将纸条递给王落鸢,伸头看了一眼窗外。
见天色已晚,便道:“小姐,天色不早了,咱们快回去吧,这神庙我可不敢再呆了。”
“嗯,好。”王落鸢点了点头,却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云海翻滚,夕阳余晖。
山,水,城,人,浑然一体。
蝉城内,两名少女缓缓走来,一人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另一名少女静静聆听,眼中一丝光芒划过。
暗流涌动,似是风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