谲睁开灰下的眼眸,静待着纪虑醒来。
不是说什么保护市民的义务之类。
只是……谲的视觉系统出了些问题。
大抵是合成眼中的月尘核因竭能而膨胀,拥碎了外裹的金属罢。
总之——谲失明了。
可能再过一会,她血骨中的月尘都将因竭能而伸展出肤,把她串成死骸。
但这不重要,这事不会发生。
因为她的面前就有一座可移动的能源站点。
虽说对京谲来说,这些月尘所提供的能量连分毫的能力也无法发动。
但胜在持久,就现在来说,倒也足够。
对了……
她不一样。
对了,谲?
静默……
没有月尘分给谲了,所以现在只有京谲一人。
谲也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那位曾经的谲,现在京谲的导正思想因为能源不足而关闭了。
谲的意识里静得出奇……
没有声音,没有图像,甚至说就连思考也因高效的电子副脑变得如瞬间短暂,只有来自于狼的诅咒在片刻不停的传来痛楚。
唯有纪虑。
唯有那染着月尘的鲜血在散着柔美的甜香。
可纪虑仍未醒。
因而,谲才更显焦躁。
只得在,鲜甜中,独自忍耐。
……
在第一抹日光切实洒到纪虑额上之时。
她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悠悠醒转过来。
只是初醒的第一眼,有些过于骇人就是了。
那跪坐于泥水之中的少女双眼空洞,身着的大衣也早已被血、泥、水染了个遍。
并且,其身上的伤口还满挂着漆黑的月尘结晶……
虑扶着疼痛欲裂的额颅,挣扎爬起。
她认出来了,那是京谲。
——那是楔城的刽子手。
没待纪虑多想,那颇显骇人的少女已觉其醒转,缓道。
“许久不见,纪小姐。”
那是……疲惫?!
那绝不是能在敌人面前展现的状态。
虑将那不怎重要的剧痛抛诸脑后,起身上前,在安然跪坐的京谲面前挥了挥手。
“能力,我感受得到。”
谲于嘴角勾出微笑,缓站起身。
尘晶满坠一地。
……颇为惊悚。
她从机械左臂中扯出一根数据线,递到无言的虑面前。
“画板,可以连上来。”
谲顿了顿,还是连上了那条线。
然后,画板亮起,其上所刻雨下京谲,渊蓝如似妖物。
“那是,谲吗?”
虑抽了抽鼻子。
“是啊,你很美不是吗?”
文字间,嫉妒可惜并现。
“谢谢……”谲有些迟疑,她无法分辨虑所述的确切语意。
那文字所能藏蕴的实是太过单薄了些。
谲闭眸,将血肉之下的晶体压碎。
就现在而言,改造机体并未感到压力。
虑是体会过那种滋味的。
结晶从无转有,带来剧痛,却不取走性命。
任染尘之人在苦痛中感受将至的死亡。
尘如此,亦向来如此。
谲如此,此刻京谲又如此。
即使她已不再是楔城的利刃。
可……早有人掌握的刀刃,即使无铭又何妨?
刀刃太过危险,所以必须归入匣中。
人体柔软纤弱,刀刃锐利坚韧。
其实根本就不必比较……
唯有舍弃啊。
舍弃为人的身份,以机械的改造躯壳面人。
舍弃为人的天权,以合成的再造意识思考。
但这是值得的,捕月向已死之人交易,以微不足道的自由换取新生与力量。
于雨夜,谲引寒气入肺,缓道。
“欢迎,再拥新生,纪虑。”
这是前人,向后辈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