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意为惦念的花语
1.
那一天，一个陌生的面孔出现在了这里。
对于这群年龄相仿的孩童而言，幼童的到来意味着可以结交新的朋友。只不过幼童从来到这里的那一天起，她便从未睁开过双眼，因此她也很少和同龄的孩童们一样玩耍。
幼童总是安静在坐在自己的木制椅子上，读着大人们替她买来的触摸式点字读物，一读就是一整天。幼童从不开口索求自己想要什么，用餐的时候不会挑出不好吃的蔬菜，每晚也都会准时钻进被窝里睡觉。
因此每当大人们抱怨着这群孩童实在是太过顽皮的同时，还不禁会对幼童的安静乖巧夸赞一番。久而久之，大人们开始在幼童身上付出更多的时间，并乐此不疲的教她一些基本的知识。幼童的名字也自然而然成为了大人们教导其他孩童时嘴上挂着的最多的词语。
终于，幼童突然有一天变成了孩子们之间排挤的对象。
究竟是谁最先开始的恶作剧已经并不重要了。只是孩子们看见被泼了一身牛奶的幼童，却不约而同地嘲笑起来，甚至还故意捏起鼻子说她身上有腥臭味。而且大人们的斥责不但没有起到效果，反而使得恶作剧更加过分。
尽管很不甘心，也很想向着比自己大几岁的孩童反抗，但最后幼童仍旧选择紧紧咬着嘴唇，告诫自己父亲一定会过来将自己接走，不可以做出让父亲丢脸的事情。
这份执着鼓励着幼童幼小的心灵，让她只会在半夜偷偷躲在被窝里小声抽泣。
直到有一天，一名男孩子丢了心爱的英雄模型却说是幼童藏了起来，让她交出来。幼童并不清楚这件事情，自然也就不予理睬。然而身边的其他孩童却将她围了起来，还以告诉大人作为要挟，一同强迫她交出自己没有的东西。
没有退路的幼童只好睁开眼睛， 以自己的能力寻找那个男孩丢失的英雄模型。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当这群孩童看到自己只有白色充填着的眼球时，恐慌和尖叫声蔓延在了这间房间内。
那一天，幼童第一次感受到了孤独的滋味。各种复杂的感情交融在一起瞬间爆发，让幼童的鼻子感觉到一阵酸溜溜的滋味。
同时，眼泪也不争气地从眼角淌下。
察觉到异常的大人闻声赶来，开始询问其他孩童发生了什么事，孩子们都指向了一个人站在那里哭泣的幼童。
然而大人们并没有谁来到幼童的身边，他们脸上的表情和这群孩子一样都被眼前幼童的模样所惊吓到。
“怪物！”
其中一名孩童这样喊道。
这一次，大人们都没有出口制止，他们只是选择了扭过头去不敢正视幼童的脸。
“不，不介意的话，我带你去洗脸吧？”
带着有些羞涩口吻的同时递上自己的手帕，一名年龄稍大的女孩子走到了幼童的面前。她是唯一一个敢靠近幼童的人。
幼童从女孩的声音中辨别出她是少数几个愿意和自己说过话的人，女孩的名字叫做小仓伊子。
幼童有些生硬的点了点头，小小的身体还在像小动物一样轻微发抖。接着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伊子牵起。
同时也预示着这两个孩子之间从顷刻间盛开的友谊。
正是十七年前的这份友谊伴随着自己走过了最坎坷的时光。
因此当忧璃记忆中的声音再度被唤醒，甚至亲生父亲就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惊讶或许比激动占据了更多吧。
这十七年来，忧璃原本已经彻底放弃查找父亲的下落。她和伊子离开收容所之后，一直都是相依为命生活至今，两人都把对方当做是自己的亲生姐妹。这份友情在忧璃心目中的地位早已在岁月的流逝中超越了亲情。
这也正是为什么在几分钟前发生异变的时候，忧璃第一反应是扶起坐在地上的伊子，随后才询问自己父亲的情况。
“令父他……消失了。”
“……这是什么意思？”
“嗯，如果我的推测没有错。令父消失的过程和在Virtualparadise中的人意识回归很接近。至于为什么会发生这个情况，我认为和意识空间的扭曲现象有关。这本来是不可能发生的……大概是M.S.R.效应的缘故吧。简而言之，我们从现实空间来到了意识空间了，而原本在Virtualparadise的体验者们的意识被强制遣送到了蜂房内。”
伊子推了推眼眶，向忧璃就以目前所知的线索做出了分析。贯注的神情和平日里的伊子仿佛变成了分裂人格中的不同面，这足以表达了眼前的事态非同小可。
“就是说父亲的处境很安全。”
“可以这么说吧，因为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还不清楚。”
“看来目前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话说回来，这里的景色……”
伊子的话说到一半便停顿了下来，对声音极为敏感的忧璃听出了伊子有些胆怯的语气。
“怎么了吗？”
“就像是战场一样。”
2.
人类对未知的恐惧是与生俱来的天性，这是一种不可抗力的心理表现。
几分钟前还在大厅等待救援，可在神经性头痛再次发生后周围的一切都发生了改变，围聚在一起的人群也一下子消失，等回过神来周围就只有几个人了。
“这，这里是什么地方……？”
其中一名中年模样的妇人开口问道。
“喂！你是这里的科研人员吧？赶紧解释一下啊，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我也不是很清楚。”
面对另一名年轻男子的质问，女性研究员只是如实答复了对方。刚才的神经性头痛很明显又是M.S.R.效应，但奇怪的是为什么再次发生了一次？而且这里也不是蜂巢大厅，身为科研人员的她意识到这里应该是Virtualparadise中的意识空间。为了不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女性研究员决定还是不告诉他们为好。
意识到即便对方知道什么也不会告诉身为普通人的自己后，年轻男子将视线停留在女性研究员一会儿就转身向前方跨出脚步。
“你要去哪里？”
最后开口的是身材有些发福的男子，也是这群人中唯一一个神情镇定的普通居民。
“总不能一直坐以待毙吧，我想转转看能不能遇到其他人。”
“你是想单独行动吗？在这种地方？”
发福男子将重音放在了最后几个词上面，目的是想提醒对方的决定是不是需要重新考虑下。年轻男子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走到了姑且称呼为地面的平台边缘探头看了看下方。
周围的景色实在可以用怪异来形容。
就像是故意妨碍别人行走的速度一般，脚下的地面被不规则的分割分了一块块的平台区域。虽说平台之间隔开的距离成年人只需尽量跨开步伐就可以抵达另一边，但有些平台小的只够一个人站在上面，而且还是连接两个稍大区域必须经过的地方。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那就是这些平台实质上是漂浮在这个宽阔的空间中的，而这个空间内根本没有可以辨认空间感的特征。就像是被包裹在球形的空间内部，无论从任何角度看都没有差别。
“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中年妇女的话引起了另外三个人的注意，而她所指向的方向确实隐约可以看出有什么东西屹立在那里。
“……建筑物？”
年轻男子皱起眉头将眼睛挤成一条细线，努力想要看清那边究竟是什么。
“周围除了它似乎也没其他东西了吧，要不然我们过去看看，说不定有其他人也看到了正在往那走呢。”
“我没意见。不过事先声明，我可不照顾女人。”
“这点你放心，我会负责照顾自己和这位大姐的。”
面对年轻男子耸耸肩膀斩钉截铁的说出这句话，女性研究员出于维护女性的形象随即回应了他。
“都这个时候了能不能别闹矛盾了？”
“你以为这都是谁搞出来的破烂事啊？我劝你也别过多的接触这个女人，我怀疑就是这个团队内部的人搞出来的事情，被牵扯进去你后悔也来不及。”
“这……”
无论从任何角度去思考都表明年轻男子的分析并没有错，发福男子借此偷偷瞥了眼女性研究员这边，身为当事人的她脸上没有发生变化，一副请随意的自若表情。
场面一度陷入了冷场的局面，尽管双方都对另一方抱有负面态度，但好在目的地都似乎认可了远处的标志物。
率先行动的是年轻男子，他独自走在了最前面。女性研究员则为了协助中年妇女而一起行动。
发福男子叹了一口气，跟在了队伍的最后方。
学名叫做人类的哺乳动物共有四名，其中两名女性两名男性，平均年龄在二十四岁之间。从其中一名男性声音中分析作业后，得到的认知结果是情绪较为亢奋。
作为首要捕食对象，亢奋情绪导致的血液加快流动以及体温过高是较为理想的状态，透过这点还可以快速感知到捕食目标的位置。
位于之前四人所站平台的另一面，意识体正在为捕食做着准备工作。至于为何选择男性作为首要捕食对象，这是由第一次捕食后得出的结论。
与第一次捕食时的情况不同，这一次意识体拥有了简易的认知，能够在多个目标的情况下做出最合理的判断。
不止如此，意识体还感知到某些奇怪的零星片段，没有视觉功能的意识体对这个未知的现象无法理解，也很快就被剧烈的饥饿感所代替。
意识体用舌头舔舐着上颌骨处生长出的獠牙，为了能够更为致命的迅速捕杀，它的身体在捕杀期间也同时发生了各种变化。
在从脚步声中辨别出首要捕食对象已经和另外三名人类拉开了距离，是捕杀猎物的时候了。
意识体追寻着脚步声的方向终于有所动作。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啊？我可什么都没听到，你太敏感了。”
行走在最后的发福男子的质问被年轻男子随口否决了，毕竟放眼望去根本没有任何遮蔽物可言，如果真有人在附近一眼就看得见。
尽管其他人都没察觉到什么，但是发福男子仍旧感觉有蹊跷，他不时回头察看周围的环境，同时竖起耳朵聆听着一切音源。结果证明他的预感没有错，夹杂在他们脚步声中确实有其他声音传来。
不过事态的进展并没有想象中的悠哉，不属于他们发出的声音很快便越发迅捷起来，以至于到了所有人都能切实听见的地步。
“这，这个声音是哪来的？”
“该不会是！”
众人至少明白了一件事。
“在我们下面！”
声音是冲着他们来的。
下一个瞬间，从右翼竖向浮起的平台处出现了一个身影。
“女，女人？”
年轻男子好不容易才从喉咙深处挤出这么一个词。虽然从表面看上去眼前的奇异生物确实拥有女性的特征，但是它的脸部却让人无法联系到人类。
由于失去眼球的支撑，奇异生物的眼皮严重下榻，只剩下犹如黑洞般的眼窝注视着他们。仅仅是这副模样就已经足够可怕了。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人类所没有的器官特征，它似乎还长着野兽才有的尖锐獠牙。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的缘故，年轻男子感觉这个奇异生物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自己身上。
他的直觉很快就验证了这个事实，眼前的奇异生物双腿往平台蹬出，接着就朝向年轻男子身上袭来。
好在年轻男子对此有所警惕，往侧面的方向躲开了。
“那个女人到底想要干什……”
话音未落，一阵刺骨的冰冷触感席卷了年轻男子的全身上下。当他想要转动头部确认自己的身体究竟发生了什么时，随即就看见奇异生物倒着的脸便贴在自己的鼻梁前面，并且他根本没有办法动弹自己的四肢。他的所有活动关节都被眼前的女人束缚了，不，这个时候年轻男子终于意识到它应该被称作为怪物的现实。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本能让年轻男子不禁失声尖叫，这是人类面对纯粹的恐惧时不由自主地求生欲望，但是无论他怎样挣脱都无济于事。就像蛇类捕食猎物时，猎物越挣扎只会更进一步受到束缚。
叫喊声在被喉咙撕扯下来大部分的同时强制停止了，年轻男子五官挤作一团流露出痛苦的表情，从还在开合的嘴型上甚至还可以读出他一度努力地想要喊出‘救命’。
在确认首要捕食对象失去生命体征后，意识体将目标转向了另外三个人。
不过对于刚刚的捕杀过程，意识体意识到了并非所有男性都不具备快速反应能力，需要重新进行分析作业。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就是同时面对多个捕杀对象时，需要进行更为快速并且致命的捕杀方式。剩余的猎物正好可以当做实验对象。
在察觉到捕食对象正在远离后，意识体再次发动了攻击。这一次它的目标是从之前开始就一直尖叫的女性，从声音中意识体分析出她的情绪波动比另外两名人类都要更高，是目前最理想的目标。
意识体迅速追到了女性面前，不过她的身边还有一位同性，但是目前的分析作业却无法对其心理特征进行准确解析因此意识体并没有理睬。
意识体抱住女性的头部，就这样子扭转了一百八十度。女性的脖子在被扭动的同时发出连贯的声响，覆盖着脖颈的皮肤因为转动的力道而扭作一团。破坏人类脊椎是最有效的瞬杀技巧，女性原本胡乱撕扯着的双臂顿时失去了力道，同时也能够感知到女性的体温正在下降。
“你这个怪物去死吧！”
一阵痛感从后背袭来，本能警告着意识体这一击的力道撕裂了皮肤直至内脏，同时创口还在不断流失血液。
将捡来的匕首刺入意识体体内的人是发福男子。
“喂！别傻站着，快跑啊！”
“可是！”
“别婆婆妈妈的！你也看见这个怪物的举动了，手无寸铁只有被杀的份！”
这句话在下一秒后在发福男子自己身上验证了。不，这么说还不够准确，因为至少他手上还握有匕首。
意识体发出足以震破鼓膜的尖锐嘶吼，同时转身挥动左臂把正在说话的猎物的脸整整撕了一半下来。
在确认了目标失去了威胁性后，意识体准备对最后一名猎物进行狩猎。
但是猎物却由于踩到平台边缘失去平衡，就这么掉了下去。
3.
“奥菲莉亚。”
“听见我说话回答一下。”
总感觉类似的场景已经是第二次发生了，惟宗朽无奈地叹了口气，行走在这个无法定义的奇妙场所。不过和之前奥菲莉亚的消失不一样，这次朽是看着公主殿下就这么消失在自己眼前，完全是不可抗力。
整个事情的经过应该得从又一次的神经性头痛说起。那次过后不仅仅两人莫名间回到了原本所在的地方，甚至连奥菲莉亚的身体也变回了正常时的样子，紧接着就看见奥菲莉亚就犹如蒲公英顺着风吹过的方向渐渐消失，自己则纵身来到了这里。
朽回忆起这个现象和之前会展结束时，米切尔森意识的虚拟投影回到身体很像，只是自己无法确定奥菲莉亚是否也一样。因此只好抱着侥幸的心理孤身一人探索着这里的同时，时不时地呼喊着公主殿下的名字。
“话说这个地方究竟是哪里啊……”
环视眼下的风景，映入眼目的只有由金属砌成的厚重壁面和各式从未见过的大型机械设备。尽管和之前所在蜂巢内的整体感很贴近，但事实上两者之间有着不同的格局。这个场所被繁多的照明系统所覆盖，给人一种四面都被打上一层盐霜的错觉。
至少可以肯定的是，这里仍旧不是现实空间。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四周只有朽穿着的作战靴和金属地面碰撞发出有节奏的声色。
表面上朽的表情显露不出什么可以窥视他此刻的内心波动，然而一旦想起喜欢在自己怀里撒娇并且偶尔还会闹变扭的公主殿下，朽就会更迫切的想要离开这里。如果真如自己推测的那样，公主殿下在密封舱苏醒过来却看不到自己的身影，一定会很不安吧。况且不谙世事的性格也很容易受人欺骗，以及那个对任何事物都充满新鲜感的好奇心。
揣测到这里就停了下来，朽就像是要甩掉负面的胡思乱想一样使劲甩了甩脑袋。如果再继续联想下去朽只会更加不安，与其有心思做这些假设还不如实际行动来得彻底。
停止思绪后，原本迟钝的听觉听见了远处传来的脚步声。
——不是普通人。
这是朽的第一个反应。
从正往这边靠近的奔跑声中朽认定此人经过某种程度的专业训练，步伐稳重同时不失节奏。换句话说，对方的行动有明确的目的。
朽顺势停下脚步，等待着对方的出现在自己的视线内。
在看见声音的主人推开其中一扇双开门时，对方同时也注意到了惟宗朽这边。
“唔哇，终于碰到人了。”
仿佛看见了救星，说着标准日语的金发男子以振奋的语气表达了自己的心情，并朝向朽打了一个手势。从金发男子正规的军事着装上不难看出他应该是警卫队的一员。
排除了对方可疑人员的身份后，朽这才放松了警惕回应了对方：
“你好，请问你是警卫队吗？”
朽尽量大声的询问对方，在得到对方点头答复后，两人开始径直而行。
“五番队队长上杉信司。请多指教。”
信司自然地伸出右手，俊俏的脸上也以微笑来面对着第一次见面的朽，这种笑容看不出是交际礼仪中强制自己挤出来面对他人，更像是与生俱来的天性。这样和蔼的年轻男子一定很受女性欢迎吧？朽一时间忘了道出自己的名字不禁联想起来。
握手的同时，信司接着提问道：
“你是来参观公开会展的吧。”
“是的。”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似乎是失控这一类，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啊啊，也对呢。那你有没有看见过其他人？这里好大一片区域，我根本分不清方向，一直在几个地方来回跑。……这麻烦的核分子效应。”
信司最后带有自我讽刺味道的话语引起了朽的注意。
“你的核分子效应吗？”
“嗯？啊，被你听见了。是的，自从变成能力者后我就有了严重的方向认知障碍症，不熟悉的地方就会迷失方向感从而演变成类似画圈一样的无意义行为。”
说完，信司无奈的摊开双手。
“其他人的话，从失控之后就没有见过。原本还有一个同行的同伴，现在也走散了。”
朽没有直接说出奥菲莉亚的名字，对两人的身份也闭口不答，这是身为守护者的他最基本的保守措施。
“这的确很伤脑筋。对了，不介意的话我希望可以和你一起走。”
“我这边没问题，主要是我也没信心能走出这个虚拟空间，可以吧？”
“唔哇，果然这里不是现实吗！难怪刚刚莫名其妙的头痛后周围就变得奇怪起来了，我一开始还以为出现了幻觉。”
“所以说，目前我们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达成一致协议后，两人准备前往都没去过的另一边方向。
就在刚刚踏出几步，信司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并列走到了朽的侧面。
“突然想起来的，我该怎么称呼你？”
“朽，惟宗朽。”
信司听到朽说出自己姓氏的同时整个人都僵直在了原地，并且以难以置信的表情打量着朽。
“惟宗？”
“……啊，我的姓氏很奇怪吗？”
信司带着有些凝重的神情追问下一个问题。
“你今年十八岁？”
“是的。”
“那就错不了了。”
“指什么方面……？”
“你的家族系谱。”
这一次轮到朽以木然的沉默停下了步伐。
以孤儿的身份从小在欧月家长大的朽早在孩提时期便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身世，在朽眼里欧月宁和师傅是自己家人或许才是事实，所以被眼前刚刚认识的男人突然提到自己家族牵连到双亲的时候，这份沉默也许是最贴切的表现吧。
用一个简单的形容，朽甚至开始质疑这个男人也许只是虚拟空间中的产物。
事情唐突地有些难以置信。
“你认识我的双亲？”
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否该说什么，朽胡乱筛选了问题的优先级后接上话题。以至于话从嘴中说出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问了什么。
“没错，而且说得更加准确一点，我们曾是你父系家族的家臣。”
“哦，哦……”
“是不是很没有实质感？”
“差不多吧。”
“也难怪，毕竟对于你而言是一个毫无瓜葛的故事。让我好好想想……对了，先从你的姓氏开始整理吧……”
不知为何，信司看着朽的神色有所顾虑。因为尽管他比朽年长好几岁，但是想到自己的身份时还是希望说明清楚。
“我就不用敬语了，没关系吧？”
“……啊啊，是的，请继续。”
“其实你目前用的姓氏——惟宗并非父姓，而是你母亲惟宗冴小姐的家族姓氏。你的父亲，也就是我们上杉家的家主，叫做二条谦弘。两家都是日本历来最出色的武士家族。……只不过到了谦弘少爷这代，二条家有些名存实亡了。因此两家在联姻时被冴小姐提出谦弘少爷必须入赘惟宗家，而且将来的孩子必须跟随她姓惟宗。”
“那你知道我的双亲如今在什么地方吗？”
朽的反应在信司的意料之内，可以很明显就看得出他的内心浮动并不大，仅仅是这样的场合下必须这样提问。
“很遗憾，他们都已经过世了，在十七年前的肃清事件中。”
“肃清事件？”
“具体的情况我并不知情，那个时候我也才八岁罢了。不过自那次肃清事件后，格劳克斯便分裂成东西两个区域。其中牵扯进去的人太多了，冴小姐那个时候甚至被列入S级清除对象。谦弘少爷，就是你的父亲，他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妻子而被杀害的。”
即使双亲这个词在朽印象中显得十分模糊，但突然间告诉自己双亲都被杀害的事实，朽仍旧有着感情动物应有的反应。
朽吞了吞口水。
“就是说，我不是被抛弃的……？”
“这点我可以以人格保证，虽然冴小姐和谦弘少爷的确不可以称得上恩爱，但是他们绝对没有抛弃你。”
“怎么说呢……听你说了这些后，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谢谢。”
“言重了。我知道这可能一开始不会有什么感想，不过我认为即使是已经不再是家臣身份的我也必须要说。”
话题至此结束，两人再次动身寻找着这个奇妙场所离开的办法。
“怎么回事？”
几分钟后，信司拿着警卫队专用的MCT发出疑问。
“坏了吗？”
“好像是。”
接着又往手掌上拍了拍。
“不行，一点反应都没有。你的个人MCT怎么样？”
“咦，我这边也似乎出了点状况。”
“唔哇，这样我就联络不到其他人了啊。”
——惨了，如果损坏了我该怎么和OTA安全科联络啊。
两人的表情完美的重合在了一起。
4.
“室泽君，你这边如何？”
“不行不行，完全联络不上信司队长。”
放弃希望似得宣告着自己已经尽力了，室泽抬起头和自己的搭档——玉川诉说着。
“我这边也是。从刚刚的爆炸声已经过去了半小时了，穆海他也没有接通我的联络。”
“那现在怎么办？”
“我们进去看看。”
“诶诶！信司队长明明说过不可以在他下达命令前私自接触疑似能力者的。”
玉川连正眼都没有看向室泽，仅仅以一副受不了的表情瞥了一眼室泽，接着又将视线转到了仓库上方的滚滚黑烟。由于F6层蜂巢研究所发生了突发事件，警卫队都在那里进行任务，因此处理这边只有他们两人以及早在半小时前就进入仓库内部的穆海他们。
“你不去的话就乖乖在门口望风咯。”
“别，别丢下我啊！”
急忙起身的室泽漂亮的被自己的左腿绊倒，这是他今天第三次和地面亲密接触了。
“八十九分。”
习以为常的玉川已经将室泽的这种特殊技能当做是日常中的一环了，以至于开始对其各种高难度摔倒的姿势加以评分。
“至，至少别翘起大拇指啊！！”
然而室泽仅存的一点反抗都被剥夺，看着自己的青梅竹马不怀好意的笑容，他只能将心中的不满以重重的拍去沾上的灰尘来取代。
好不容易跟上玉川的脚步来到仓库的门外，才发现这里格外安静。
“这里是废弃仓库吧？”
“嗯，因此作为藏身之处最理想不过了。室泽君，行动开始，目标是两名疑似能力者，一级威胁等级。能力者捕获用网枪准备好了吗？”
“我认为再等等克律萨俄耳比较好吧。”
玉川的脸有些抽搐，并且恶狠狠地盯着室泽。
“别给我答非所问。”
“是，是……网枪已经准备就绪了。”
“很好。克律萨俄耳从支部赶来至少还需要四十分钟以上，这段时间万一让疑似能力者逃脱了怎么办？你也知道无法地带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演变成一般居民的话我们就得愧疚一辈子。”
“嗯，玉川的正义感还真强。”
“这叫责任感，傻瓜。”
说完，玉川走到了仓库的正门处，室泽同时跟着她的后面。
这座早已废弃的仓库内没有任何电力，所见之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这样的原因是为了合理利用电力资源而必要的措施。而即便在这个环境下，仓库正门像是被炸弹这一类爆炸性武器破坏后形成的缺口却仍然散发着强烈的存在感。
“这个是……”
“是穆海他们留下的。”
“他们这对组合果然好厉害啊。”
“你称赞的时机和对象都不对吧。还有……别一脸星星眼地傻站着了！”
这一次，玉川确实有些生气了。
仓库的内部视野并不算好，随处可见的货架及摆放着的包装箱让人看不清仓库的全貌，如果有人故意躲藏在这里确实是一个不错的藏身处。
与外面同样的，内部给人的初步印象就是太过安静，完全看不出已经有人先行他们一步进入了这里。
“穆海他们估计已经在其他地方了。”
走在前面的玉川右手手持着自己心爱的自动手枪，架在右手下方的左手则反握手电筒，搜寻一番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以黑烟冒出的方向看，应该是仓库后方的办公区域。”
“那我们就赶紧过去吧。”
两人正准备做出行动，玉川却突然在这个时候皱起眉目。
“怎么了？”
“……有人！”
女生特有的直觉告诉玉川，只见她迅速转身将枪口对准了他们进来的方向。手电的光亮精准地打在了一名瘦小男子其貌不扬的脸上。
“嘻，看这身制服，想必二位是五番队的人吧？”
“室泽君，快躲起来！”
察觉到更多气息的玉川直接就拉起室泽的手跑向后方的一处货架的背面。同时，瘦小男子的身后涌出多名持枪人员。
“姑且夸赞一下你的洞察力。二位的核分子能力我都已经打探过了，这些人也是我特意安排的，至少死的时候还可以在一起。不必谢我了。”
瘦小男子似乎正在狞笑，只不过他的脸同时却揉作一团，躲在暗处的玉川看到这样的笑容顿时感觉胃里一阵翻腾。
“玉川，他应该就是报告上面写的疑似能力者中的一个了。”
室泽尽量压低了声音。
“错不了了，不过居然被他摆了一道。可恶！”
“现在怎么办？……啊，那个男人走了。”
“看来他是想牵制住我们。”
“这，这么多人我们对付得了吗？”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你忘了我们加入五番队的初衷了？”
室泽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忘记，但是玉川从他的表情上看得出自己的这位青梅竹马还不能够适应这样的环境，这和他的性格也是息息相关的。
现在两人的性命可以说完全架在了玉川一个人的肩上，由于从很早之前她就有所觉悟，因此也并没有多说什么抱怨的话。
如果自己不够坚强，那就称不上是室泽的恋人了。相对的，玉川同时希望可以把自己的这份心情传递到对方的内心深处。
将鬓发撩至耳后根，玉川闭上眼睛俯身凑到室泽的面前。
下一个画面，两人的嘴唇贴在一起。
在这短暂的片刻，恋人之间传递感情的方式似乎起到了作用，室泽之前还颤抖的双手镇定了下来。似乎还不习惯接吻的两人在睁开眼后都泛起红晕，此时室泽眼前的玉川才是她真实的一面，平日一直惹她生气的自己实在是太不负责任了。
这个时候数发枪声响起。
敌人在逐步往这边推进的同时，大概是想用枪声惊吓的方式来引出他们所在的位置。而枪声让两人意识到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做出反应。
“我去勾引他们的注意。”
“这……！”
“傻瓜，你手上的不是只有能力者捕获用网枪吗？这个就留着抓那个怪胎吧。”
接着，玉川起身往另一边的货架跑去，目的则是为了发出声响勾引敌人的注意力。
暗处发出了照亮四周的火舌。
子弹打在货架的金属结构上发出火光，包装箱则受到冲击力而散落在了地上。仅仅数秒，玉川经过的地方都已经显得破烂不堪了。
另一边，屏住呼吸待在原地的室泽早已将网枪斜挂在背部。在他声源定位（Sound source localization ）的能力下，刚才玉川吸引火力的同时，已经瞄准了其中一名落单的敌人。
——就是现在。
室泽迅速抬起右臂，在防止敌人发出声音的同时，利索地攻击后脑将其打晕，力度的把握恰到好处并不至于要了对方的命。整个过程没有多余的动作，气息平静得都不像平时里的他。
或许是由于神经反射的原因，对方在倒地的同时还一度发射了几发子弹，不过却在其他的枪声中被掩盖了。
而此时玉川已经再次寻找到了新的庇护点，枪声被迫中止。
小心翼翼把敌人平放在地上后，室泽还不忘将其反向捆绑住双手。
随后，一个疑问踌躇在室泽的思绪中。
——这个人之前是不是在嘟囔着什么？
5.
周围一切正在燃烧的东西都在不断向高处蹿升黑烟，地面上散乱着大量瓦砾、破碎的玻璃碎渣和一些碎纸。定眼一看，两名一高一矮的人正走在这片火海中，其中身材修长的男子不时扭动脖子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而他身边的一脸童稚未消的男孩却在专心吃着手中的零食，丝毫对眼前的景象不为所动。
两人便是五番队的穆海和他的搭档阿尔瓦·托米诺。
在搜索了这一片区域后，穆海有些失望的心情从他打呵欠的姿势上都看得出来。
“没有那个大块头尸体的某部分呢~真无聊。”
尽管自己的搭档就在身边，但穆海说话的语气更像是喃喃自语，视线也没有偏移到阿尔瓦这边。穆海也对阿尔瓦的表面上冷漠并不在意，他只关心如何才能让敌人在‘艺术’中惨死在自己面前。
认定对方就在这片区域的附近后，穆海选择了一个由碎石堆形成的制高点，同时标记了几处可以藏得下庞大身躯的位置。这个时候，穆海才第一次把目光真正放在阿尔瓦的身上。
“阿尔瓦，把这里、这里和那里给我标记上。”
“唔？你是谁啊？”
“我是你穆海大哥。”
“哦……是穆哥。”
用着有些呆滞的目光从眼前的男子身上得知其身份后，阿尔瓦从零食袋中拿出零食放入嘴中。
如果对这段对话感到困惑那是自然，毕竟在早先穆海刚刚认识阿尔瓦的时候不知道被激怒了多少次。最开始组建搭档的那段日子，穆海在认可阿尔瓦的核分子能力后才被迫自己努力接受这个小鬼头的核分子效应。在患有先天性的面容失认症的阿尔瓦的世界中，让他记住某张人的脸比任何事都要困难。这样的核分子效应在阿尔瓦的童年中失去了应有的快乐，甚至他的双亲都最终只好选择把他送入收容所。在孤独的世界中逐渐成长起来的阿尔瓦性格上也发生了很大变化，零食对他来说也许才是最好的伙伴。
按照穆海指定的几处地方，阿尔瓦捧着零食袋的同时伸展开右臂。隔了一个拍子后，两人眼前的空间中产生了常人难以察觉的波动，并且波动的轨道不是完成呈直线，而是能够通过阿尔瓦的控制绕过了所有的障碍物，最后抵达肉眼看不见的位置。
至此，阿尔瓦的工作上的部分暂时就算是结束了。穆海抚摸着他的头，阿尔瓦则继续埋头吃着零食，也只有这个时候阿尔瓦浮现出的笑容才显得和普通孩子无异。
接下来就是穆海的个人秀了。
只见他灵活地转动着一直拿在手上不知道有什么用处的金属棒，金属棒的长度仅有三十公分，这种长度根本不足以当做武器来使用。就这么转了几圈后用拇指将其停住，把金属棒其中一头的盖子扭开，内部是一根用来吹泡泡的吹管。
如果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东西，肯定会误以为这就是一个给孩童玩乐的道具，对于一名成年人拿着这类玩具简直会惹人讥笑。实则不然。
穆海将吹管圈成环形的部分凑近嘴巴，紧接着对环形的部分连续吹气，环形的另一边便吹出了几个规格一致的泡泡。
泡泡飘荡在穆海的身前，随后缓缓移动到阿尔瓦形成的波动轨道上。下一帧，泡泡就像是被波动吸引住了一样，以极快的运动速度从轨道的这端引导到了远处的末端。
伴随着数次爆炸声，之前穆海所标记的地方都由于爆炸的冲击力而被炸开，原本的障碍物瞬间失去了遮蔽的效果。而在这其中一处爆炸的粉尘下，可以模糊的看见一个庞大的身形轮廓往更深的地方跑去，穆海形如猎鹰般锐利的目光自然追踪到了这个‘猎物’。
这场追逐赛似乎还远没有尽快结束的样子。
笃定地认为自己已经完全占据这场游戏上风的穆海丝毫没有掩盖脸上的嗤笑，这个时候的他已经完全沉浸其中，面对落荒而逃的猎物自己当然不会放过。
纵身从制高点跳下，穆海打算往对方逃跑的方向继续前进。然而即便是最敏锐的捕猎者，一旦对四周的警惕所有松懈就会演变成致命的破绽。因此当庞大的身影出现在右侧的时候，穆海的反应慢了一拍。尽管依靠灵活的身手在敌人的拳头正面击中之前身体做出了动作，然而穆海的胸前仍旧受到了沉重的一击。
单手捂着难以忍受的阵阵痛楚，穆海确认着断裂的几处肋骨。
“呵，有意思。”
穆海啐了一口，随后在自己周围吹出了一连串的泡泡。
原本一直跟随穆海行动的阿尔瓦此时却早已躲在了巨汉察觉不到的角落，毕竟没有战斗能力的他穆海也不希望掺和进来。
一度领教过这些泡泡威力的巨汉一时间并没有莽撞的冲过来，左臂仍未完全风干的血渍就是轻视后的证明。
任何人尝试过这些泡泡的真面目后都会拒绝再次亲热接触，这一点就连有些许轻微智力低下的努达拉也能够认知到。
这场决斗到这个时间点已经过去了四十五分钟以上了，而双方仍旧不清楚对方的核分子能力的全貌以及是否还留有杀手锏。在穆海看来，努达拉至此一直处于被动状态，主动出击的次数少得几乎可以忽略，但是体型上的优势又让他足以招招致命，就之前的轻蔑行动绝对不可以再犯。
在对几个可行的战斗方案进行分析作业后，穆海得出了一个结论：
“嘿，大块头，你能听懂我的话吧？体型大得像棕熊，胆子却比耗子还小，拿出点男子气概来呀。”
“唔……”
激将法似乎可以奏效。
“对对对，表情再凶恶一点。老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难道你这么喜欢被人追着打啊？”
“才，不是……！”
“怎么不是？我已经追了你四十多分钟了，老实说你简直懦弱的让我都快失去耐心了。你知道你这类人在我们当中是怎么称呼的吗？就是傻~大~个~！”
“我才不是傻大个！”
——咬钩了。
穆海舔了舔上嘴唇，舒展开耐人寻味的笑容。
体型比得上一头成年棕熊的努达拉看上去格外忌讳别人这么喊他，张开双臂后就这么朝着穆海所站的位置冲了过来，就连穆海周围具有威胁性的泡泡都视而不见。
和此时呲牙的努达拉不同，穆海则选择站在原地。这自然不是自暴自弃的表现，从他放饵刺激对方的时候就已经经过精准的计算了。
上方突然被黑影笼罩，是努达拉庞大的身躯。
面对足够打烂穆海这张弱不禁风公子哥脸孔的拳头，穆海的唯一动作就是放斜后方跳去。
尽管接触面积只有一只笔点在白纸上那一瞬间的大小，努达拉粗犷的左臂仍旧触碰到了浮在空中的泡泡。紧随其后的是足以震撼地面的巨大爆炸，顷刻间整个画面都随之抖动，促使人一种地震的错觉。但就论破坏程度的话，泡泡产生的爆炸威力确实能够和地震媲美。原本还悬挂在高处的吊灯也由于冲击力失去了一边用于保持平衡的挂链而左右摆荡在半空中。
爆炸扬起的尘沙将努达拉整个包围，完全看不清结果如何，在视野恢复之前穆海这次选择静观其变。
“还活着？”
穆海不敢贸然靠近，他只能略透过慢慢褪去的尘沙观察到庞大的轮廓依然站在那里。
“唔唔……”
“哦？”
尘沙完全散开后，穆海终于看清了努达拉目前的状况。
接着他的表情则令人匪夷所思。
泡泡爆炸发出的庞大能量达到了穆海的预期效果。努达拉最初直接触碰泡泡的左臂已被整个炸断，左肩的断层可以清晰看见骨骼暴露在外，还在往外涌出的血液滴在努达拉的脚下积成如颜料般一滩鲜艳的暗红色。而炸断的左臂则变成一块块碎肢和碎肉像撒沙子那样没有规律的散落在各个地方。
大量的碎肢、碎肉以及飞溅出来的血渍勾勒出来的轮廓在穆海的眼中等同于绚丽的艺术品，不，就目前而言还只是半成品，最为关键的部分还未组成。
是努达拉的尸体。
穆海把视线方正，面前的努达拉是极度痛苦的表情。伤口不止左臂一处，努达拉浑身上下都可以准确找出皮肤外翻的肌肉组织，如果换做普通人目前的伤势大概就连站立都做不到吧。不过努达拉的痛苦表情穆海这边倒是没有什么兴趣，他本人对艺术的鉴赏并不建立在敌人的痛苦之上，惨叫声在他耳中只是噪音罢了。血与肉交织而成的作品才是他想追寻的死亡哲学。
只不过原本就快接近他期望的作品的关键部分——努达拉，他的身体开始发生了变化。被炸开的伤口正以惊人的速度愈合，而左肩的断层也在进行着自我愈合的奇妙现象。
“嘁，这就是你保留到现在的核分子啊。”
穆海将混着沙尘和泥土味道的唾沫吐向一边，之前的好心情都被破坏了。
时间仅仅过去了三十秒，努达拉的身体就愈合结束，整个过程就好比壁虎自切尾部后，通过体内激素达到再生长的能力。在活动了一番自己的新肢体后，巨汉努达拉把视线聚焦在了穆海的身上。
“我要把你碾碎。”
“你死我亡的游戏吗？这个我喜欢~阿尔瓦，我是穆海，你听到的话记得随时注意我的指令。如果我活着回去就给你买你爱吃的奶昔谷物棒哦，而且数量随你定。”
“一百根奶昔谷物棒加上五盒蜂巢零食店的榛子巧克力。”
远方传来的是阿尔瓦稚气的声音。
“成交。”
如果说要吸引阿尔瓦最佳的手段，自然是用他喜爱的零食来诱惑他，不管怎么说穆海还是需要阿尔瓦的核分子能力——轨道波（Orbital wave）来配合无法快速移动的高压泡泡。至于说到为何泡泡会产生如此惊人的破坏力，事实上和穆海吐出的瓦斯气体的缘故。穆海手中的这根金属棒并非普通的吹泡玩具，这是结合了AL公司的技术后的产品。让泡泡形成后不断承受高压的同时，表层的混合液对小面积的受力又十分脆弱，使之一接触物体表面就会爆炸。
穆海自身的核分子能力——生物瓦斯（Biological
gas）配合阿尔瓦以及AL技术，三者结合在一起把原本没有威慑性的泡泡变成可怕的指向性瓦斯炸弹。
面对努达拉开始鲁莽的冲刺攻击，穆海不慌不忙的神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将嘴唇对向吹管处，一边吹出泡泡一边以身后方移动。
高压泡泡在光线的折射下表面形成了彩虹般的鲜艳色彩，但这充满夺人眼球的球体之下却是能将人炸成肉块的致命武器。
接受过这些泡泡洗礼的努达拉当然知道贸然触碰到会是什么后果，但他目前已经被理智冲昏头脑，只想尽快品尝到捏烂眼前这个小白脸的愉悦快感。不过太过庞大的身躯是导致他动作笨重的缺陷，努达拉每次挥舞双臂都无法抓到穆海的身体，每次都是同样的引爆泡泡作为收场。
强忍着痛感刺激自己的每一条神经，努达拉不断产生激素迅速恢复受伤的部位。如此顽强的再生力放在努达拉的身上就如同一台人体永动机，根本无法预测这个大块头何时才会耗尽体力。
预测到这一点的穆海因此早已着手策划必须一次击杀敌人的方案。如果同时将上百个瓦斯泡泡进行攻击，就算是钢铁构建的躯体也直接炸成粉碎。所以在每次吹出泡泡后，穆海都会在周围留下一些进行积攒。接着以手势为暗号传递给后方支援自己的阿尔瓦。
吸引努达拉注意的同时，阿尔瓦则用波动把所有未引爆的瓦斯泡泡聚在一起，并且以环形的波动让泡泡之间彼此互不碰撞。片刻过后，准备工作就算是完成了。
在努达拉意识到有东西在不远处形成无法被余光忽视的地步时，十个由泡泡顺时针运动的环状物已经彻底把这名巨汉包围在了中心点。
“唔……！”
“这将是最棒的作品。”
穆海打了一个响指，是告诉阿尔瓦的信号。
十个圈成环状物的泡泡在阿尔瓦的意志下，原本在进行画圈动作的泡泡受到波动方向改变的影响，由一点向外引出，数目达到上百个的泡泡一齐朝一个点运动。
目标就是努达拉本体。
一瞬间，整座仓库都随之晃动。
本次爆炸的威力完全无法和之前的放在一起比较，爆炸时产生的热风掀起大范围的尘沙扬起，吹得穆海根本睁不开眼睛，所以也就无法立刻得知结果。虽然能够感知到的范围并不广，但是作为靠近原爆点的穆海他们，地面的颤动仿佛这里正在发生大地震那般切实。不管怎么说，这样数目的爆炸还是穆海第一次尝试。从正常人的角度看待努达拉目前的情况，肯定所有人都会认定他已经被炸成粉碎，纵使有再生能力也不可能改变这一事实。
——不对劲。
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穆海还是依靠听觉察觉出了倪端。爆炸声有明显的二次声响。
瓦斯泡泡在阿尔瓦的意志下是绝对处于同等速度的，按照常理爆炸声只有唯一的一次才是应有的现象。能解释目前状况的除了是努达拉所为不会有其他可能性了。
等视线恢复正常后，努达拉目前的姿态肯定了穆海的推测。他身上的伤势极其不对称，尽管正在愈合，但是速度明显相比之前慢了许多，这是体力透支的表现。而努达拉愈合的肢体都在身体的左侧，他的左臂和左腿都已经不成雏形，左小腿甚至只能看见暴露在外的骨骼和稀薄的肌肉组织连接着大腿和左脚。整个左侧的脸部更像是被人硬生生地撕开表皮，如此难以忍受的疼痛以至于让这名巨汉的牙齿不由得打颤。
相对于左边，右侧的情况则好太多。而这个不对称的原因穆海认为应该就是地上的残垣造成的。努达拉在看清一侧的瓦斯泡泡的轨道后，凭借自身的蛮力将坍塌的墙面举起当做缓冲，借此抵挡了一部分直接爆炸对身体产生的破坏。如此一来才可以解释为什么之前听到的爆炸有明显的二次。
不过这个举动充其量是为了苟延残喘，体力接近耗尽的努达拉已经不得不用嘴巴呼吸氧气，愈合的程度也仅仅是最低限度能够正常行动罢了。就目前的结果来说，穆海处于绝对的上乘。
察觉到敌人已经不具有威胁之后，阿尔瓦用不太熟练的协调能力翻过废墟走到了穆海身边。虽然患有面容失认症的他并不能从脸型上认出谁是自己的穆哥，不过从服装特征和穆海身上的男士香水的味道还是不难和别人搅混。
说着，阿尔瓦已经来到了穆海的身边，并且用小动物般荏弱的力气拉了拉穆海的衣角。
“怎么了？”
“零食……吃完了。”
“那就赶紧速战速决咯。帮我标记这个人，我要把他做成一件艺术品。”
“嗯……然后……就去买零食。”
“OK~”
将波动指向努达拉，穆海顺势吹出了几个泡泡。
“傻大个，是时候该说再见了。”
泡泡漂浮在半空中，随后进入了波动轨道，呈一条直线运动往努达拉的头部飞去。
面对死亡的靠近，努达拉却突然大吼起来单手举起一块直径五十公分的碎石。身受重伤依然还有如此蛮力不愧是可以比作棕熊的人，如果没有阿尔瓦的能力也许现在死在这里的就是穆海了。
碎石投掷的方向不是穆海和阿尔瓦，则是袭来的瓦斯泡泡。
爆炸过后，之前站在原处的努达拉利用了短暂的视线盲区从仓库的后门逃走了。
穆海本想继续追上去，却被一名女生的声音喊住。
“玉川？”
气喘吁吁往这边跑来的少女正是玉川，不过透过她显得格外慌张的神情，穆海还是联想了一些最糟糕的情况。
“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中圈套了，这里是敌人的埋伏啊！”
“什……！”
不顾穆海还未整理清的 头绪，玉川一把拉着阿尔瓦的小手往一处较完整的室内跑去。
“玉，川……等等我啊。”
勉强跟在玉川后面的则是她的恋人兼青梅竹马，外表有些懦弱的少年。
室泽的额头不断渗出汗水，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和他身上四十六门番制服却十分违和。原本好不容易追上玉川，然而玉川拉起阿尔瓦的手二话不说再次奔跑起来。看着自己的恋人牵着另一个男人的手……或者说男孩？总之这番罕见的场面通过视觉转换成信息，接着传递到室泽的大脑进行分析处理。面部表情一下子转变成一种形容不出的嫉妒心态，就这样张大着嘴眼睁睁地目睹两人跑开。
室泽伸出的右臂就这样停滞在与肩平行的水平面上，突显这副光景的凄凉感。
或许是穆海也看不下去被这么抛弃的室泽，他耸了耸肩将室泽的右臂放了回去。
“室泽你个呆瓜还傻乎乎地站在那里干什么！想被打成马蜂窝让我替你收尸啊！”
“对，对不起！”
“马蜂窝？”
对于这个词汇的理解，穆海在下一秒就深深感受到了。
仓库围墙的上方同时出现了多达几十名的持枪男性，而从他们的衣着看去，他们应该是附近仓库的工作人员。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几十个枪口对准的目标无疑就是玉川和阿尔瓦。
“阿尔瓦！赶紧以你为中心向外张开轨道波！”
“玉川！！！”
发出接近嘶吼声音的是室泽，但很快被枪声所掩盖。
形势的发展似乎有些突兀，几十把自动步枪几乎同时喷出火舌，整个过程一直持续到一梭子弹全部打空。不知是否受到惊吓的缘故，玉川在察觉枪口是对准自己和阿尔瓦的时候，瞬间双膝跪地身体向前倾斜，将阿尔瓦紧紧地搂在怀中。
紧闭双眼的玉川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够听见枪声带动空气的震动，耳畔似乎有听到室泽的声音，但是这边完全听不清。
感受着自己和阿尔瓦的心跳，死亡却迟迟没有降临。每一次枪声的回荡都迫使玉川抱着阿尔瓦的力度加强一次，少女根本没有睁开双眼的勇气。
——室泽君，快来救救我。
一时间内四周只有子弹从枪管射出的不规则噪音，自己的身边究竟发生了什么根本无从得知，这样的姿势持续了近一分钟，直到枪声停止。
“玉川！”
室泽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愈来愈近，玉川睁开眼睛，眼前是一个模糊的人影。
“啊嘞？”
“玉川……你哭了吗？”
“啊哈哈，对不起，我是不是失态了？”
意识到眼前模糊的室泽是泪水的关系，玉川连忙用手将其擦拭赶紧，随后追问室泽：
“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得好好感谢你怀中的小鬼。”
穆海也来到了三人的身边，便连带解释了玉川的疑问。
“阿尔瓦？他……诶？！阿尔瓦怎么了？”
“别打扰他了。刚刚子弹对准我们的时候，阿尔瓦用尽了全力把轨道波的强度瞬间提高至了最高，这些子弹子弹虽然没有以相反的方向飞去，而是受到反作用力抵消了小部分推动时的强大冲击。多亏了他能够及时听出我的声音，否则我们都将葬身于此。”
“那么那群人呢？”
“估计是没有预料到阿尔瓦的能力这么棘手暂时撤退了吧。不过以阿尔瓦目前的状态短时间之内估计很难醒过来，敌人得知这个情况肯定会再次反扑，我们还是赶紧找安全的掩体躲起来。”
“嗯。”
“嗯……玉川，阿尔瓦就交给我背吧。”
“那你可要当心点，不要把他颠醒。”
“我会的……然后，你能不能……”
玉川一脸狐疑，室泽含糊不清的说辞让她根本无法快速理解其中的意思，特别是在这种关键情况下室泽依然可以做到这一点。这种天生的异能天赋是玉川最头大同时也是生气的源头之一。
“你可是曾经发誓保护我一生，做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的耶！”
“嗯……嗯。”
“那就从说话干净利落开始！”
“我真的说了？”
“我真的会一拳打上来。”
玉川的表情警告着室泽自己并不是单纯的吓唬他。
室泽吞了一口唾沫，伸出食指。
“把……把，把，把阿尔瓦的头从你的胸部上移开吧！”
少女的脸顿时刷上一层红晕，毕竟身边还有一个局外人，室泽的话岂不是让人专程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胸上吗？
“你，你这个变态注意力都在什么地方啊！还有你，别把眼神对上来！”
“不不不，其实你男友不提我也准备说。”
故意将视线在四周游走，穆海附和着。
“果然男人都是变态。只不过有懦弱的变态和嗜血的变态这样的区别。”
“姑娘，你是该注意到了。”
“你指什么？”
玉川的语气有些生硬。
“你再把阿尔瓦的头埋在你前面的两处脂肪组织下他就要窒息了。”
最终还是经过穆海的挑明，玉川才发现自己怀中的阿尔瓦确实由于缺氧而导致脸部和脖颈处有些泛红的特征。
周遭的气氛一时间凝固至了冰点。
6.
伊子和忧璃穿梭在这片建筑群落的小巷内，充当忧璃眼睛的伊子一直在描述着周围的环境，但是在她描述的景色中，忧璃构建的画面里尽是凄凉并且残破不堪。
与其说两人行走在建筑群落的内部，还不如直白说是残垣断壁还比较符合现实。放眼望去双眼根本捕捉不到一处完整的墙面，就连油柏路面都随处可见各种大小的坑洼，让伊子不得不紧紧抓住忧璃的手。
街道上还留存着曾经生活在这里的人的足迹，有几家店铺敞开着大门，但贩卖的物品却散落在四处。自行车就这么平放在街道的中央，但是它的主人早已不见踪影。远处着火的金属物体，从框架上可以得知这原本应该是一辆家用轿车。
这个小镇两人踏足过的地方无疑都在述说着这里曾是战场的证明。
伊子认为这样真切的现实感不会是某个人构建的虚拟空间，而是直接反射了某个人曾经的亲身经历。只不过这个小镇的建造方式不适用格劳克斯，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这应该是格劳克斯外面的土地上，某个国家发生战乱时候的真实写照。
伊子的第一反应是南前辈，因为这一系列事件的发起者就是他，除了他之外伊子联想不到第二人。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又被伊子自己提出了质疑。如果真是南前辈在外面的世界的亲身经历，除非这个画面对他意义重大或者是产生了根深蒂固的影响，否则是不会反射在虚拟空间之中的。况且谁会用战争这类有着负面影响力的场景来一遍又一遍触及自己的内心？至关重要的一点，伊子对于南前辈这次的一意孤行的诠释是想把Virtualparadise最完美的一面展示出来，抱有这样心情的南前辈不会糊涂到将战场放在虚拟空间之中的。
所以说，只要好好沟通的话一定可以把南前辈说服，然后大家一起努力处理好善后工作。接着再完善出米切尔森博士和南前辈都能够认可的Virtualparadise，让这个项目重新推广起来。
怀着这份积极心态的伊子只想快点找出南前辈，急促的寻找着通往另一片虚拟空间的通道，以至于一时间没有看清眼前轰炸过后形成的弹坑。
“啊啊！疼疼疼疼……”
右脚由于没能及时踩踏在路面上，伊子的身体就这么顺势向前倾斜。眼看日常摔倒的特技即将上演，还好察觉到危险的忧璃漂亮地停住了伊子。不过伊子右脚的踝关节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受到惯性的影响，伊子踩在弹坑时右脚没有找到支撑点，踝关节几乎呈九十度弯折，瞬间刺激大脑的疼痛让伊子不由自主的发出痛苦的呻吟。
“崴到脚了？”
“嘤嘤嘤……是的~”
疼痛同时也刺激了泪腺，泪水开始打转。
“把鞋脱下来，我帮你看下。”
“没大碍啦，现在赶时间要紧……疼疼疼疼！”
“你再逞强下去只会越来越严重哦？”
“嘤嘤嘤，忧璃酱麻烦你了。”
让伊子坐在街道边上的座椅上，忧璃简单的把踝关节进行固定。
“看样子是没有伤到骨骼。”
忧璃用自己的能力检查了一遍伊子受伤的地方，从结果看还不算太糟。
“忧璃酱的手法好娴熟。”
“你以为这是托了谁的福？”
尴尬之下伊子只能用听不出幅度的笑声来敷衍过去。
“你站起来走走看。”
伊子原地走了几圈，尽管她的模样看上去有点像企鹅走路那样左右摇摆，显得十分变扭，但至少不妨碍正常行走了。
“个人意见。”
“唔？怎么了，忧璃酱。”
“我认为你平时走路总是摔跤的起因应该是重心不稳。”
“是这样吗？”
对于忧璃认真的分析，伊子这边则没有什么头绪。
“果然是胸部太大的了吧，毕竟我就从没有平地摔的体验。”
“肯，肯定不是这个的关系啦！”
“但是除此之外我真的分析不出其他原因了。”
“嘤嘤嘤……这个不分析也不无所谓。还有，忧璃酱别再一脸认真的表情了。好，好难为情……”
伊子赶紧拉起抵着下巴还在纠结这个问题的忧璃继续前进，不过这不妨碍忧璃继续思考。
“果然胸部的大小程度会导致很多日常生活上的不同啊。伊子，医学上有没有针对这类病症有过详细研究？如果能使之缩小的话应该能改善你的状况。”
“忧璃大人请绕过我吧~~~”
上天对伊子最大的宽容或许就是此时只有她们两个人在场，如果周围有男性，伊子肯定恨不得立刻钻入地下。
忧璃对于某些事情的见解可以说与其他人大相径庭，关于这点就连伊子都不知道该如何纠正，然而两人相处的时间久了之后，伊子也不再特意指出忧璃的这些价值观，反之看作是忧璃人格魅力的体现。
也许伊子自己正是被忧璃这点所吸引吧。
十七年前。
“今天连累你了。”
“嗯？没有呀。”
放着四张儿童床的卧室现在只有两个孩童躺在床上，乍看上去不免有些空荡，好在两个孩童的交谈声回荡于此令漆黑的空间还不算太过冷清。
两个孩童虽然分别躺在自己的床上，但是她们却把脑袋紧挨在一起，中间只有床靠相隔，尽可能的想要把话语传达清晰。
“明天开始，他们也会开始欺负你了吧……大人们也不会管了。”
“我不怕，你呢？”
“我也是。”
“给我四年时间。”
“四年？”
“我要把这里的书都读完， 然后我们就离开这里。”
年幼的伊子张开手掌，随之仿佛想抓住什么似的握紧拳头。
“我们？”
“嗯，如果你的家人四年之内没有把你接走，我们就一起离开。”
“但是我眼睛看不见东西，会拖累你的。”
“如果连妹妹都照顾不了，我这个姐姐就太失职了呀！”
“姐……姐？”
“嗯嗯，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伊子姐姐了。”
“为什么？”
“因为我们都不属于这里。而且，我比你大两岁，所以我是姐姐。”
“妹妹该做什么好啊？”
年幼的忧璃似懂非懂的点着头，但对于身为妹妹应该做什么却没有头绪。
“唔……”
“伊子姐姐？”
“妹，妹的话当然最主要是要听姐姐的话啦！”
“哦~也就是说，我和伊子姐姐是家人了？”
“嗯，所以没什么好害怕的。现在我们需要更多的知识，才能不依靠大人生存下去。因此，在这之前就是对我们的考验。”
在年仅四岁的忧璃的心里，刚刚失去父母亲的她正迫切需要一位‘家人’在她身边，而伊子的毛遂自荐恰到好处的填补了忧璃内心的缺口。
至于父亲，在忧璃被父亲的下属送到这里时只是告诉她的父亲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为了忧璃的安全着想她必须留在这。如果说严厉的家庭环境在四年中教会了忧璃什么，那就是在外人眼里如何掩盖自己的心意。但在短短一年之内，先是母亲的疏远再到父亲的离去，幼小的心灵犹如已经破裂的玻璃瓶，再受到任何一下冲击就会随之粉碎。
而在这个时候将破裂的玻璃瓶呵护在怀中的便是小仓伊子的这天晚上和忧璃的这段对话，也让忧璃重新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属。
听到上方传来的轻声抽泣，伊子起身双手搭在床靠想要确认妹妹的状况。
“忧璃？”
“嗯……”
“妹妹要听姐姐的话的，对不对？”
“嗯嗯……”
“那就和姐姐做个约定。”
感受着来自自己面前的伊子的气息，忧璃虽然闭着双眼但仍旧认真聆听着姐姐的每一句话。
“答应我不要再哭了，我不想再让任何人看到我妹妹哭泣时候的样子。”
伊子的语气很温柔，然而却掺杂着一丝忧郁。
那个时候的忧璃并未发觉伊子这句话的含义，只是吸着鼻涕一连点了好几次头。
“拉勾勾，这样一来如果你哪天违约我可要惩罚你的。”
“好。”
两双小手在空中交汇在一起，这个约定象征着这对姐妹从这一刻真正意义上的诞生。
7.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
“好像是那边传来的。”
朽指了指这条过道其中一扇门。
为了寻找这个白色世界的出口而结伴而行的朽和信司终于在途中有了新发现。两人在几乎只有白色覆盖的室内行走了近半小时，但是周围除去由金属制成的大型机械设备没有碰到任何一个人。因此哪怕是不起眼的人为举动都会触动两人的神经。
“我们过去看看。”
“只希望不是空欢喜一场。”
“如果我们两个都产生幻听那可就麻烦大了。”
带着戏谑的口吻，信司扭动了门把手。
“哦哦，是开着的。”
“里面有谁在吗？”
一段时间里，朽只能用困惑的眼光看着信司屏住呼吸的模样。好奇心促使让他踮起脚尖探头看了一眼。
“这……”
朽一时也说不出话来，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看到的东西。尽管再揉几次眼睛也无济于事，里面的光景并没有变化，或者说外面比较妥当。
“……这是街景吧？”
面对信司的疑问，朽顿了几秒后连连点头。在互相交换了情报后，两人得出了同一个结论：
这扇门的另一侧通往的是不同的空间。
“不过再怎么看也不像是蜂巢啊，果然连接的是另一个虚拟空间吗？”
“总之声音就是从对面传来的，还是有必要去确认下。”
“嗯，我同意这个观点。”
谨慎起见，信司拍了拍准备走在前面的朽，并用眼神示意走在自己后方。随后便举起PZ90冲锋枪，一边警戒着四周一边前进。
另一侧的光景和之前的白色空间完全截然不同。
如果说之前的白色空间还算是室内，这边则毋庸置疑是室外，而且刚经历过一场浩劫。
正如信司推断的那样，这里曾经应该是被称作街道的地方，只不过绝大多数建筑物都已经破败不堪，根本就只是一片由瓦砾堆积的废墟罢了。
这样的景色朽也是第一次亲眼所见，长辈们口中谈论的战争下的城镇大概就是如此。视线飘过的每一帧画面都那般触目惊心，置身于这样的环境中，久而久之会产生一种意志正在逐渐消失殆尽的错觉。就感觉是有什么盘踞在内心深处，一点一滴地消磨你的希望，最终沦为战争的牺牲品。
朽庆幸奥菲莉亚并不用亲身体验，乐天派的公主殿下不适合被绝望吞噬的世界。
“你知道吗？虽然这里是虚拟空间，但是格劳克斯十九年前就曾经经历过战争。”
信司一脸凝重，并且就算是故意压低声调仍旧能够听出他的声音在颤抖。
“嗯，听说过。不过没想到是如此凄凉的场景。”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再次发生这种事情了。现在这个事件表面上看起来是突发事件，然而我所掌握的情报则将矛头对向了东格劳克斯。”
“你说……东格劳克斯？”
朽倒吸一口凉气，对于就是从东格劳克斯过来的他而言这个字眼的敏感程度不亚于谈及到奥菲莉亚。不过朽惊诧的表情倒是真情流露，因为自己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件事竟然会牵扯到东格劳克斯。
“啊，我不该说这么多的，你就当没发生过这件事吧。总之目前最重要的事是接触到任何参与开发Virtualparadise的科研人员，接下来就是在事态扩大前平息掉。至于这座都市的命运终究会走向哪条路，还得等到明天的格劳克斯会议才行啊。”
“格劳克斯会议吗……我今天早上也听到很多人都在议论。那你怎么看待这次会议？”
“两个字，矛盾。”
“矛盾？”
“嗯，目前我手中的情报还是太少，无法做准确的判断。而且无论从哪个角度思考都会陷入死胡同，所以我只能够得出这两个字的结论。”
“这样啊。”
“有人来了。”
闲聊至此结束。信司端起枪，将准心瞄准了其中一条过道的视线死角。
“是谁在那里？我是五番队队长上杉信司，如果是一般市民请你慢慢走出来，我不会伤害你。”
“是信司队长的声音！”
“……企，企鹅？”
从死角走出来的人是一名女性，她身上的制服表示她应该就是信司要找的某个人，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踝关节受伤的关系，她一摇一摆走路的姿势让信司不由得联想到企鹅。
“咿呀……！”
而且是刚刚出生还不习惯这样行走的企鹅。
“伊子，你又摔倒了？”
跟在这名叫做伊子的女性后面，看上去比较沉稳的女生急忙前去搀扶。
见到有女士摔倒，身为男性的信司和朽也参与了协助。
“嘤嘤嘤……对不起，忧璃酱。见到信司队长就有点控制不住心情。”
忧璃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就像是面对绝症病人的医者。
起身后，伊子首先是整理好妆容，一切准备妥当后才开始做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做小仓伊子，是米切尔森博士团队的一名研究者。今年二十三岁，单，单身……是信司队长你的粉丝。”
说完便伸出右手，并且用殷切的眼神期待着。
“你好。”
尽管伊子的举动有点令人震惊，但信司的表现给朽的感觉是早已司空见惯，这也就不难推断出信司在女性圈子中的人气究竟有多高了。
“唔哦哦！我居然和信司队长握手了！我下半辈子再也不洗这只手了。”
“嗯，从今晚开始我们分房睡吧。回去就整理你的衣服……”
“嘤嘤嘤……忧璃大人我错了，我会注意卫生的。”
伊子双手合在一起，做出一副诚恳道歉的动作。
不过在两个男生眼中，忧璃的眼睛似乎无法看见东西，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见她睁开眼睛。
“对了，信司队长容我介绍一下我的妹妹忧璃。”
“你好。”
“嗯，你好。你们姐妹的关系真好，很令人羡慕啊。”
“谢谢你的夸奖。家姐她很会惹麻烦，以后还得请你多多关照才是。”
“这些不必说出来也无伤大雅啊！”
“那我就记下了。”
“信司队长也不用记下！”
面对信司如此恰到好处的附和着两人的对话，并且很快便能融入其中，朽一时根本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直到忧璃似乎察觉到了第四人的呼吸。
“你好。我是忧璃。”
看见忧璃伸手的动作，朽也反射性的回应了她。
“啊，你好，我叫惟宗朽。”
不过朽立刻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并未发出任何声音，而自己面前的女生却精准地锁定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不用这么紧张，只是我先天性失明，所以对周围的东西很敏感。”
“哦……原来如此。”
对有所顾虑的朽做了一番解释，忧璃扬起嘴角表示这不算什么大不了的。
“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忽视你的，只，只是看见信司队长实在压制不住激动的心情……”
“没关系。其实就连我刚刚遇到上衫他都有着看入迷的冲动，我很能理解你的心情。”
这不是朽的客套话，而是信司真的具有魔力一般的样貌，就如同一块磁铁吸引着任何在他周围的人。
“是吧是吧！”
伊子仿佛见到了知己似得，一把握住朽的手不停地上下挥舞。
“唔哇，你们太夸奖了，我只是很普通的人罢了。”
“是信司队长你太谦虚了啊！”
“唔……”
一旁的忧璃一言不发，这次的话题也许是轮到她被孤立在外，因此她只好用喉音来引起伊子的注意。
“忧璃酱怎么了？”
“被你们这么一说倒是勾引起我的兴趣了。上衫信司队长，是吧？”
“啊，是的。”
“忧璃酱你难道打算……”
伊子脑海中所猜测的事是她自身根本想都不敢想的，而且没等她说完忧璃便开口问道：
“可以让我摸摸你的脸吗？”
“不行！！”
“我不该被你拒绝吧？”
“不行就是不行！明明连我都没有摸过的……信司队长的……”
这段不长的话让伊子连续吞了好几次口水，看着信司的表情就像是一顿美餐就在眼前。
“哈……哈哈……”
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介入这段对话的信司只好苦笑。
“那么答案呢？”
“啊，嗯，没问题。”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忧璃张开自己艺术品般纯净的双手，仔细地触碰并且在脑海中复原着信司脸上的每一个细节。而站在两人面前咬紧嘴唇的伊子却一脸羡慕与嫉妒，大概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希望自己的眼睛也能失明几分钟。
“唔……原来是这个样子。”
“好啦好啦，忧璃酱你也摸够了吧。”
伊子将忧璃的手从信司的脸上拿开，生怕再摸下去她的信司队长的脸就要摸碎了。不过看着忧璃的双手，伊子的眼神再次陷入陶醉之中。
“忧，忧璃酱，我们商量一件事吧。”
“你是不是又在幻想什么了？”
“就一次嘛~今晚请你务必不要洗手，让我抱着你的手入睡~”
“恕我拒绝。”
“嘤嘤嘤……忧璃大人这是我毕生的请求。”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怎……怎么这样……那至少说出你的感受吧。信司队长是不是很……”
“应该归属在正常范围。”
听到忧璃的回答，伊子一时间差点由于没站稳而摔倒。好在忧璃早就有所提防，并没有让伊子再次把脸贴在冰冷的金属上。
“谢谢。”
“不客气。毕竟也不是第一次了。”
“……对不起。”
将整个过程看在眼里的朽不知为何突然将眼前二人替换成了自己和欧月宁，尽管表面上会由于意见不合而发生一些争执，有时候也会赌气互不理睬，但是当其中一方遇到麻烦另一方仍旧会给予帮助。这种互相重视与尊重是长年累月的结果，是无形的羁绊。也正因为这样，‘家人’这个词才是每个人都向往的主题吧。
自从离开东格劳克斯之后朽一直在申请能够和大姐宁宁联络，然而OTA安全科在几次联络中都只是说申请还在受理请耐心等待。朽虽然问过好几次，不过对方也没有提及具体的时间。因此看到伊子和忧璃，朽又一次被触动了内心的心弦。
“我知道这很破坏气氛，但是我还是想确认下。”
信司接过话题，因为目前的状况还没到可以悠哉闲聊的地步。毕竟他的首要任务是确认蜂巢正在发生什么、是否会威胁市民的安全以及尽快接触工作人员协助阻止突发事件。
“小仓伊子小姐，你是Virtualparadise的研发团队的工作人员吧？”
“是，是的。”
“能够请你详细说明一下目前的状况吗？”
面对信司的提问，伊子慎重的点了点头。身为五番队队长的他出现在这里必然是为了解决突发事件，而伊子和忧璃的行动亦是如此。也就是说，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在经过简化到重点的说明之后，信司掌握了一些有意义的情报。
“也就是说我们目前都身处Virtualparadise构建的虚拟空间中了，而在蜂房的那些人则断开了和Virtualparadise的连接。”
“是的。”
“为什么会断开？”
考虑到奥菲莉亚的安全，朽在两人的交谈中插了一句。与信司和伊子的目标不同，朽更关心的是自己的公主殿下。
“接下来仅仅是我个人的推测。其一，为了减轻过多的人连接Virtualparadise而产生不必要的负载。其二，对方想让我们受困在他建立的虚拟空间中。”
“那有没有办法回到现实空间？”
“办法是有的……不过……”
伊子面露难色，似乎并不愿意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察觉出伊子的顾虑，朽接过了她没有说出来的下半句。
“不过要让构建这里的人主动断开连接。但是以目前的情况是不可能的，剩下的只有杀死对方这一个办法了。”
站在一旁的伊子没有否认，看样子是认同了朽的话。
“原来如此……那问题是怎么找到构建这里的人？”
“所有虚拟空间都是相连的，而且必然会有一个核心空间。啊，或者说是初始空间你们好理解些？总之，初始空间找到构建者的几率会比较大。啊，也不对……应该解释为，如果我们能够进入初始空间，那么构建者一定会察觉到然后接触我们。”
“所以说你们之前的行动就是在找初始空间？”
“嗯，是的。然后……我希望在找到初始空间的时候能够和构建者再次沟通下……”
“因为他是你工作上的前辈吧？”
“信司队长你已经调查到了？！”
“大致上吧。不过以行政区法案来定义，劫持人质、扰乱公共秩序、非法侵占等以上罪名，已经可以认定为恐怖袭击了。因此考虑到你的个人安全，我提议你还是放弃这个念头吧。”
这并不是恐吓，信司只是以自己的角度来确保伊子的人身安全，毕竟摘下科研人员的头街她的身份仍旧是商业行政区一名普通的市民。
之后伊子也没有再说什么，因为她明白就算自己铆劲全力或许都无法劝服南。原本还神采焕发的眼眸一下子黯淡失色，复杂的情绪波动甚至都传递到了目盲的忧璃那边。
忧璃向前一步靠近伊子，把手搭在她的肩上为她打气。以这种无声的形式来鼓舞自己是忧璃独特的方式，忧璃那温暖的触感让伊子能够安心下来，让她明白自己不是一个人。
“我明白了。作为Virtualparadise研发团队的一员，我必须以这里的一般市民为优先对象，无论如何必须先停下Virtualparadise。”
尽管这个眼神还不能算作是坚定，但是比刚才还是要好上太多。
“唔哇，妹妹的一个举动就能产生这么大的鼓励，真不愧是家人的力量啊。”
信司不由得发出肺腑的感叹，伊子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腮部却蒙上了一层浅色红晕。
“小仓小姐，我想问下我们究竟该如何才能抵达初始空间？”
“啊，是的。关于这个问题……”
伊子沉思了好一阵子才找到能够让所有人听懂的理解方式。
“如果我说目前的空间实质上是相连的却又是重叠的，这样的解释你们能够理解吗？”
“没关系，请继续说下去。”
“其实我们没有连接Virtualparadise却出现在虚拟空间的人是源于一个命名为M.S.R.的效应，你们应该感受到那阵短促的神经性头痛吧？”
信司和朽一起点头表示确实发生过。
“M.S.R.效应的产生会导致虚拟空间与现实空间相连，虚拟空间表面上可以近几乎无限的延伸，但实质上我们无论在虚拟空间中走多远走多长时间我们依旧在蜂巢——Virtualparadise的覆盖范围。因此我们把M.S.R.效应产生的多维空间称作为意识空间。”
意识到自己的解释还不够彻底，伊子喘了一口气后连忙接着说。
“也就是说，我们四个人现在在这里碰到一起，但是却不能肯定现实空间中我们还在一起。”
“这，这种事可能发生吗？”
“这的确看上去是悖论。一开始我也不相信这会发生，所以我只好用我的理解来解释。首先是米切尔森博士在这次公开会展中展示的Virtualparadise，他仅仅是以将意识演变成虚拟投影的方式来和现实空间的人接触。之后Virtualparadise被南前辈夺取限权，用他的新系统来引发M.S.R.效应，达到意识空间这个层面了。”
“就是说一切都是因为M.S.R.效应？”
伊子摇了摇头否认了信司的看法。
“一开始我也认为是这样，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让我改变了这个想法。M.S.R.效应的产生原本就是让现实空间的人和虚拟空间的人互相接触才有意义，然而第二次神经性头痛之后，连接Virtualparadise的体验者似乎都被强制断开了。理由我刚才也说过了，对方应该是准备解除掉全部的负载，并且把我们困在这里。至于后者……我还不清楚究竟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不过前者我认为就是为了让意识空间重叠，直白的说就是虚拟空间、现实空间、意识空间的多维空间交错。是米切尔森博士在发生M.S.R.效应早期就提出过的，一种最为严重的反应现象……”
“那么这个多维空间交错到底会发生什么？”
推了推厚框眼镜，伊子用着慎重的语气宣告着：
“意识空间会促使人体新陈代谢将会加快、大脑缺氧和产生高气压，而多维空间交错的重叠会让这里的空间不断压缩，最后很可能会发生类似于奇点爆炸的结果……”
“这岂不是很糟糕？！而且做出这种事已经完全是最高级别的恐怖袭击了！”
听过伊子的解释，信司不由得浑身哆嗦起来。毕竟信司自己都没有想过事态的发展会这么严重，况且目前还无法用MCT与外界联络，支援什么的简直成了妄想。
伊子本想说什么，但却在半途中咽了下去。虽然她自己认为南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然而事实就是如此，自己根本拿不出任何证据。
“多维空间交错表面上的确会引发不可逆的严重后果，但是对于快速寻找到初始空间还是有一定帮助的。只不过我们无法在重叠的虚拟空间中自由穿梭，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互相连接的部分再逐一排除了。”
“我和惟宗君刚才就是从一片白色的研究所通过一扇门来到这里的，是不是就是那个？”
“应该就是那个了，不过那里是类似研究所的地方？”
“嗯，和蜂巢的整体感很像。”
“……我知道了，那边不会是初始空间。”
仔细进行分析过后，伊子毅然的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初始空间难道还有固定的特征？”
“所谓的初始空间其实就是Virtualparadise的核心空间，是主程序中就已经设定好的，构建者无论如何都无法进行干涉。而核心空间本应该是不可能通过这种途径进入的，是多维空间交错后才产生的现象。”
“我有个问题。”
在聆听伊子的解释时，信司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
“请说吧。”
“既然是Virtualparadise的核心空间，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破坏了那里就可以强制停止这一切？”
就像是听到了噩耗一般的表情，伊子有失常态地一把抓住信司的双肩。这样激烈的反应在其余三人的意料之外，并且是不能理解的表现。
“绝对不能这么做！”
几乎吼出来的这句话让伊子都有些破音，但她立刻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激动，抓着信司肩膀的手也失去了握力。
“对，对不起……”
“啊……不，是我的错。是我没考虑周全。”
信司强迫自己用最柔和的语气，尽量不再惊吓到伊子。
“Virtualparadise……Virtualparadise是米切尔森博士毕生的杰作，我不允许它受到破坏。而且……Virtualparadise是让我妹妹唯一能够亲眼见到这个世界最后的办法了，我即便拼上性命也要守护住。”
“伊子……”
“忧璃酱，就让我这个不称职的姐姐再任性一次吧。”
“嗯，不过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将目光从这对姐妹身上移开，不知何时开始在四周转悠的朽引起了信司的注意。
“惟宗君你发现什么了？”
“如果说这里的空间都是重叠的话，我想试试。”
朽没有直接回过头来，只是用手敲了敲周围的残垣。
“你也是核分子能力者？”
“是的，睿智之核——虚空传送（Void transfer）。只不过我的核分子必须吸附在刀身上才能切开其他空间，而我用的武器又放在了旅馆。”
看着陷入难题的朽，信司想起什么似得从后腰处摸索出了一样东西。
“来，接着。”
空中划过一把大约二十公分的金属制品，朽看准了着落点后稳稳接过。是军用匕首。
将握在手里的匕首反复端详了几遍，朽发现这把匕首的造型还是头一次看见。且不说手柄部分完全没有镶木，刀身以其刃形也和通常的匕首不同，外观精致的有些让人感觉华而不实，说成是观赏品都不过为。
朽用手指划过刀刃，这才发现这把匕首的可怕之处。
“突击刀？”
“唔哇，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真不愧是惟宗家的后代啊~这把刀的来头可不小，是AL公司的产品。手柄部分采用人体工程学设计，正反握的手感都堪称极其舒适称手。刀刃更是经过特殊打磨，最初的设计理念就是纯粹为了近身格斗，执行切割作业更是游刃有余。如果你喜欢我就把它当做礼物送给你好了，反正我也用不上。”
“啊，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正握着匕首做了几次劈砍的动作，朽每次挥动匕首都能切身感受到两边的重量都几乎完美均衡，和野太刀比起来这把匕首更节省体力，对切口的把握也要好掌控的多。
掌握了这把匕首的特性后，行动差不多也该开始了。
朽面朝其中一处残垣，计算出切开可以通过一名成年人大小的空间，接着便迅速以肩的水平高度向墙面进行横切。
原本的混凝土砖墙瞬间凭空消失了一部分，取而代之的是通往另一个空间的门型轮廓。
“……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我还从没见过这样的能力。”
“唔哇！这就是Void
transfer。”
“小仓小姐，你来确认下另一边的空间吧。”
“好，好的。”
伊子三步并做两步来到门型轮廓前，推眼眶的动作表明了她观察的细致程度。
在伊子观察期间，信司和朽也在一侧查看另一边的情况。
那是他们都没有去过的陌生空间。整体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地震或者是自然灾害过后的景象，这是和战争不同的没有任何人为破坏的痕迹。更奇妙的是另一边似乎都找不到一处完整的地面，被不规则的分割分了一块块的平台区域以几乎不可能的姿态或漂浮；或直立起来，有的平台区域上还有残缺的建筑物整个倾倒在上方。
简直就像是自己切开物质后的传送空间一样，这是朽的第一印象。
“我想过去再仔细看看。”
“我陪你一起去。”
忧璃紧跟在伊子的后面一头钻入了门型轮廓的另一边。
两位男士面面向觎，仅用眼神就得出了唯一的结论。
“就当是女士优先吧。”
信司耸耸肩膀，端起PZ90冲锋枪走了进去。
当四人全部来到了新的空间，朽甩开了吸附在匕首上的核分子，切开的空间随即便消失了。这当然不是朽的本意，而是他的激活型核分子效应不允许长时间切开空间，否则心脏便会受到压迫的痛苦。
“我无法一直持续切开的空间，所以暂时先关闭了，如果有需要的话再叫我。”
众人都理解朽的做法，因此也没有说什么。毕竟每个能力者都有着各式各样的核分子效应，他们都有着难以启齿的苦衷，这就是拥有能力所带来的平衡，也是一种变相的牵制作用。
“不对，这里也不是初始空间。不过我提议先在这里勘察一下，说不定可以碰到其他人。”
“也好。可我总感觉这里和之前的空间都不一样，就像是……就像是……”
“崩塌后的世界？”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看到朽和自己的观念一样，信司有意放大了声调。
除去无法看见事物的忧璃待在原地外，余下三人分别以三个方向展开调查。幸运的是，他们脚下的平台区域相比其他地方还算是宽阔，至少不会大幅度的限制行动范围。
信司走到一处平台的边缘往下探了探，下方的空间仍旧有着诸多浮在空中的平台区域，根本无法得知他们脚下踩的平台是不是水平面。
“如果从这里跳下去我们会不会也浮起来？”
拿着枪口蹭了蹭后脑，信司问了这么一句颇有深意的问题。接着便把视线转移到了脚下的一块网球大小的碎石上面。
踢开碎石块的下一秒，碎石就像是失去了重力一般浮在了半空中，并且以信司脚踢的方向飞去。信司望着飞远的碎石看傻了眼，还故意上下跳动起来，但是结果却并不像他所想的那样。
“这是因为信司队长你的意识深层还确信这里有重力的事实。”
“小仓小姐请麻烦详细说明一下吧~”
“在意识空间中，我们自身是受到自己的意识影响的。我们一直处在重力的世界，所以对失重的感觉很缥缈，因此在我们的意识深层是希望能够脚踩在地面上。而碎石没有自我意识，原本它属于这块平台的一部分，但是你脚踢的动作让它脱离了大范围。也就是它自己变成了一个整体，变得和其他平台一样了。它们没有对重力的意识，自然就浮起来了。”
“那如果从这里跳下呢？”
“只要信司队长你有高低差意识，那么就和你从几千米高的悬崖跳下去是一样的体验。”
冷不防地说出这么瘆人的事情，让信司赶紧后跳了一步。
“所以说，我们最好的行动方式就是按照常态来进行。”
就跟打镇静剂一样，伊子补完了后半句。
“你们快来看，对面的平台上是不是躺着一位穿白色制服的人？”
朽的话立刻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将目光投以朽手指的方位后，确实可以看见一名类似女性的轮廓。
伊子用手扶着镜框眯起眼睛，就这么盯着看了几秒。
“是艾赛亚前辈！”
在辨认出对方身份的同时，伊子的情绪瞬间高涨。伊子口中的艾赛亚前辈平躺在地面上的姿态似乎有些反常，让她有股强烈的不祥预感。
“我先过去看看，麻烦你们把我妹妹带过来了。”
扔下这么一句话，伊子以有些笨拙的跳跃姿势跨过了第一处间隙，她的急切心情
很明显就能够从脸上看出。
“请不要太勉强。”
“是，是的！”
虽然口中答应了信司，但是由于崴脚的缘故，伊子的行动还是显得很不自然。
无法得知伊子的处境的忧璃尽管想要说些什么，不过半开合的嘴唇直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不用担心，上杉队长已经追上去了。”
看出忧璃的担忧，朽这边只好尽力安慰。
“嗯，谢谢。”
“需要我帮忙吗？”
“别担心，这点还难不倒我。”
正如忧璃所说的那样，在距离第一处间隙半公尺远的位置时，忧璃左脚起跳利用自己轻盈的身姿为优势安全地跳到了第二块平台处。整个过程朽还一度揪心，生怕会出现什么意外。但是从结果来看完全是自己多虑了。忧璃的每一个动作连贯地就像她亲眼看见间隙的位置后从而避开，利落的手法让朽心身感叹。
“好厉害……”
“你不过来？”
“啊，抱歉。”
再重复之前的一系列动作，忧璃仅凭自己的直觉便来到了伊子和信司所在的平台区域。不过对周遭环境颇为敏感的忧璃察觉到了沉重的气氛，是从伊子那边散发出来的。
“如，如何？”
信司只能无奈的摇头示意最坏的结果，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名被伊子叫做艾赛亚的女人都已经是死去的特征。
事实上在看到艾赛亚第一眼的时候伊子就已经知道这个结果了。从不同角度折断的四肢已经不成雏形，艾赛亚的脖颈更是以常人不可能的姿势扭曲。并且由于颅底损伤，艾赛亚的耳朵和鼻腔均有早已干涩的血迹，夸张到死时都未合拢的嘴无疑告诉生者她究竟体验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事情。
“多出粉碎性骨折、体内大出血、心脏、肝脏等重要器官破裂，这是高空坠落的特征。”
勘察了艾赛亚的体内情况后，忧璃再次闭上双眼得出结论。即使直面死亡，忧璃还是一贯她冷静分析的处事作风。
“高空坠落？！等等……就是刚才提到的那个？”
信司终于反应过来之前伊子刚刚那番话的含义，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受到意识深层支配的受害者。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伊子正坐在艾赛亚的尸体边，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波动，但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争前恐后想要涌出，让伊子不得不左右擦拭。
走上前来的忧璃就这么蹲在了伊子的身旁，用手掌温柔地拍打着她的后背，好让伊子恢复平静。
“谢谢……我实在是太没用了，尽让大家看到丢脸的地方。”
“怎么会，这才是普通人正常的情感表现啊。……啊，我并没有针对你，如果让你感到不愉快我先道歉。”
大概是注意到这样的说辞对忧璃有所偏激，朽赶紧再次解释。而忧璃这边则是以平易近人的笑容回应朽，这其中不包含任何负面情绪，是发自内心的感谢。
做了几次深呼吸后，伊子调整好了心情。接着便把艾赛亚的眼睛合上，双掌合在一起做出祈祷的动作。
一时间周围只剩下呼吸声。
也托了这个福，抛开正在认真祈祷的伊子的另外三个人察觉到了一些不寻常。
信司给了朽一个眼神，事态的发展比他们想象中要来的快，根本没有时间允许用语言和彼此交流。
“在下面！危险！”
一股快速移动的发声源就在四人的脚下，确切来说是在伊子和忧璃的正下方。忧璃原本想拉住伊子，但是平台却受到外力瞬间崩裂，一道裂缝从伊子和忧璃中间分开，并且开始往两头的扩散。
好在信司及时把伊子拉进了自己的怀中，并没有让她就这么顺势摔下去。忧璃则凭借自己灵活的身躯向后方跳开，避开了崩裂的中心点。
和平台区域失去接触的艾赛亚的尸体奇妙的漂浮起来，但是四个人都根本没时间在意这个了。
“过来了！”
朽的直觉是正确的。
下个瞬间从崩裂的中心点处突然从下方窜出一个黑影，黑影呈一百八十度垂直高高跃起，紧接着便落到了伊子和信司那边的平台上。
“这是什么……”
黑影的面貌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时候，任谁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暂且称作为‘她’的女性生物，以奇异的外形进行着视觉冲击。之所以不能确定对方究竟是不是人类的理由，那就是‘她’如猛兽般锋利的獠牙和已经不成人形的四肢。对，那是自然界的肉食动物才具备的捕捉猎物用的巨大利爪和蹄行动物引以为傲的脚部骨骼。与其说是人或者动物，奇异生物这个词或许才更贴切些。
“咿呀……！！”
伊子仅仅看了一眼，就再次将头埋在了信司的怀里。
忧璃本想从这边的平台跳到伊子那边，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意外。由于奇异生物的破坏，原本的平台区域已经完全断成两截。两边平台的间隙不仅越来越宽，甚至还能够感受到正在倾斜。失去重心的忧璃还未来得及起跳就摔在了地上，并且开始往向下倾斜的角度滑落。
倾斜的速度比朽预测的要快，以至于即使踏在重心点上也开始因为意识深层的重力认知而向下滑落。
“惟宗君！你们……”
话音被打断，奇异生物似乎已经瞄准了信司和伊子这边，让他们无暇顾及朽和忧璃。信司举起PZ90冲锋枪朝往这边靠近的奇异生物喷出火舌，想要找机会帮助就要摔下去的二人。
“忧璃酱！！”
眼看着自己的妹妹陷入危机之中，伊子下意识地伸出手臂想要抓住她。然而这个举动此时却又显得如此无助，这对姐妹的距离实在太远了。
奇异生物受到攻击曾一度停止了动作，但是很快便掌握了信司手中武器的特性，以S型的奔跑路线快速接近了他们。打在‘她’身上的数十发子弹并没有起到信司最初的目的，奇异生物速度根本没有明显的减缓。
奇异生物冲到可以执行攻击的有效范围，张开利爪想要撕碎伊子瘦弱的身躯。信司看准了时机向左侧避开，随后在奇异生物都无法躲避的近距离之下连开数枪。
这次攻击之后奇异生物有了较明显的反应，尖锐的吼叫声是最好的证明。不过不知道是否是激怒了‘她’，
奇异生物的攻击频率变得频繁起来。
信司无奈之余只能一边攻击一边后撤，和另外二人的距离再次拉大。
“忧璃酱！！”
如果不是信司紧紧抱住伊子，后果不堪设想。原本还畏惧眼前这个奇异生物的姐姐，在妹妹陷入危机时完全不知道什么是危险，不断想要挣脱信司的束缚。
“你现在过去也无济于事啊！”
“但，但是忧璃酱……我的妹妹她！”
在绝望与无助的交融之下，远处传来了朽的声音。
“不用担心我们，我可以切开空间来逃走。小仓小姐和上杉队长你们才是赶紧离开这里吧。”
“收到，祝你们好运。”
“伊子，我们等会再见。要好好待在上杉队长的身边，千万不可以乱来。”
也不知道忧璃最后的话伊子有没有听到，至少这边的情况已经不容继续乐观下去了。只见朽抽出匕首，做好了切开空间的准备。
“忧璃，拉住我的手。”
“嗯。”
忧璃勉强握住朽伸出的左臂，平台的倾斜程度稍不留神就会失足落下。
“啧，切开这种横截面积的物体会有很大问题啊。”
朽碎了下嘴，可是目前的情况不容他多加思考。他们所处的平台倾斜程度至此已经快超出四十五度，再倾斜下去他们必死无疑。
做了一次深呼吸后，朽反握匕首划开了平台的表面。
8.
一下子变成团队中的核心人物老实说室泽有些找不着北，或者说是不知所措来得贴切。毕竟对于室泽的性格来说，起到引导作用的难度就跟让他在人群面前演讲一样困难。说穿了就是缺乏自信，但目前的状况由不得他来选择。
手中依然可以感受到玉川的身体在不断颤抖，两人的手心上都是汗水。室泽时不时会察看玉川的情况，不过玉川此时就如同一只受到惊吓的兔子，之前的强势性情早已云消雾散了。
“要左转咯？”
“嗯……”
走在最前面的室泽提醒着玉川眼前的路况，提前让她做好准备。这一系列举动就像是对待一位盲人。至于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的状况，就不得不提玉川的核分子效应了。
日常型核分子效应——夜盲症，并且玉川的严重程度在没有灯光的环境下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别说是战斗，就连普通行走都需要室泽来帮忙。因此无论身处何处玉川都会携带手电来防止此类情况发生，不过由于先前的枪战手电被子弹打坏已经无法使用了。
室泽尽量控制自己的步伐好让缓慢前进的玉川跟上，直到断后的穆海终于忍不住发起了牢骚。
“你们以为在公园散步约会吗？在磨蹭下去那群人就追上来了。”
说完穆海还不忘吹出一圈泡泡作为拖延时间的陷阱，这样一来如果敌人追上时引爆了泡泡不仅有可观的杀伤力，还可以起到提醒的作用。
不过说到穆海为什么不走在最前面，那是因为他的怀中还抱着睡眠中的阿尔瓦。吐着有规律的鼾声与目前紧张的气氛明显形成了两极分化。
“我，我也不想啊！但是人家真的什么都看不见嘛，心里一直毛毛的。”
玉川的话在下一秒便验证了，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老鼠窜到了她的脚下，并且发出吱吱的叫声。玉川的反射神经还算不错，震动鼓膜的尖叫声也富有生气。老鼠的出场促使玉川干脆抱住了室泽的整个左臂，看样子短时间内是不会松开了。
“玉玉玉玉，玉川！你抱得是不是太紧了？”
心提到嗓子眼的室泽突然变得结巴起来，这当然不是老鼠的缘故，而是自己左臂处的柔软触感让他紧张得小鹿乱撞，思绪也一度被涂抹成了空白。而玉川这边似乎还心有余悸，并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这种时候你让我抱紧点又有什么关系啊！”
以至于还带着些责备的语气。
以看戏的立场目睹了这一切的穆海已经懒得掺和在这对笨蛋情侣之间了，他仅仅是每隔一百米就吹出一圈泡泡陷阱，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至此，这已经是第五个陷阱了。也许是玉川也发觉了这条通道未免也长了些，并借此抱怨起来。
“话说回来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嘛，我们已经走了快二十分钟以上了吧？”
“差不多五百米。”
穆海给出了答案。
“而且……总感觉我们是在往下走。”
“往下？在一座仓库的下方？”
“也，也许只是我的错觉，不必太在意……”
事实上，二十分钟前走投无路的他们被迫来到了一座建筑内避免成为敌人的活靶，却无意间发现了建筑内还有这么一处鲜为人知的地下通道。在经过协商，大家都同意与其躲在固定的地方，还不如下来碰碰运气。只不过刚进入这里玉川就开始后悔了，视力受阻的她不但无法战斗，最糟糕的结果还会拖累所有人。而即便这样他们也没有后路，前进是唯一的办法了。
如果说目前为止的气氛至少还能喘口气，那么接下来的沉闷爆炸声足以让人屏住呼吸。
“是，是敌人？！”
室泽往爆炸声的方向扭过头去，尽管眼前除了漆黑的过道别无他物。
“一定是敌人触发了泡泡陷阱。不可以再这么慢吞吞的走了。”
和室泽紧张的语气不同，穆海则显得冷静的多。
“如何？可以跑起来吗？”
“嗯……”
为了能让室泽方便跑动，玉川只好放开左臂换成牵手的姿势。平日里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室泽突然切换身份，自己则变成了依赖的那一方，老实说玉川更希望这样。如果室泽有些懦弱的性格可以通过这次得到锻炼，玉川也想和正常恋人一样依偎在室泽的胸膛。
“我相信你。所以，室泽君你就尽管前进吧。”
——不可以让室泽君替我担心。
这是玉川此时此刻的心境。
室泽楞了一下，因为他没有想到玉川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种话。也不知道是不是玉川的心情传达到了室泽这一边，至少手被牢牢握住的力度是玉川的真实感受。
“包在我身上了。”
或许连室泽都不知道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露出如此坚毅的眼神，可惜的是玉川并没有看见。
大约四十秒后，身后传来了第二次爆炸声，声音更近了。
“不妙！敌人似乎正打算突袭。”
“我已经很努力地在跑了！”
“陷阱也来不及做了，只好祈祷前面别是死路了。室泽，前面有没有岔路？”
“反馈回来的回音显示还是只有直线。”
“可恶，这鬼地方到底通向哪里。”
再次经过了四十秒，这是第三次爆炸声。
但是仔细辨别就能发现，这次就连四十秒都没到。
“他们越来越近了，如果进入他们的射程我们都得死在这。”
“就算，就算说出这么可怕的事实，也，也没用啊。一边用能力一边跑步，我就快到极限了……”
“嘁……这群穷追不舍的混球。”
穆海半途中停了几秒，继续吹出一圈泡泡。但这个手段也维持不了多久，穆海可以感受到自己的体力也所剩无几了。
“如果我能看见就好了，至少还可以和你们一起战斗。”
“这里这么狭窄你就算看得见也没用，你的能力适合更宽敞的地方。”
从后方追上来的穆海一语命中要害。敌人也正是掌握了玉川的能力和核分子效应，以及她和室泽的关系故意设下的圈套。
第四次爆炸声又一次无情的响起。如果说这次他们是真的认为已经被逼入绝境，那么接下来的事情绝对是双方都没有预料到的。
“前，前面好像有块空地。”
室泽一边大喘气一边将这个新发现告诉穆海。
“什么？你用回音勘测到的吗？”
“是的，而且空间很大……大，大约直径一百公尺以上。”
“还有多久可以抵达？”
“按照这个速度……还剩下三十秒左右……”
室泽稍微加重了握着玉川的力度，这是在向她传递信息。
“我还能坚持。”
玉川的气息还很平缓，这让室泽放心不少。
“二十米后左转。”
“了解~”
众人听从室泽的指引，向左拐过进入这条隧道之后的第一道转弯口。
舔舐着干涉的嘴唇，穆海知道眼前至少不在是绝望了。
尽管不太耀眼，但那是灯光的射线不会出错。而玉川的视力感知到了光线，眼前的漆黑画面变得开始有了图像。
“怎么样？可以看清东西了吗？”
“还是很模糊，得再靠近些。”
其实就算玉川不说好奇心也会驱使他们去一探究竟，掩藏在一座仓库的地下通道最后通向哪里实在是很耐人寻味。而就在他们突破这道压抑的狭小过道，置身于这个宽阔的空间时，他们所看到的东西却又一度让他们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喂喂，什么跟什么啊。我们难道穿越了？”
“这里怎么看都像是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
站在过道的另一边，脚下则是由连成一个椭圆形的数十层台阶构成的看台。并且采用的不是格劳克斯常见的金属材质，而是罕见的石砖砌成，是十分古老的建筑方式。看台的下方；也就是这个空间的中央还有一处平坦的空地。顶层的几台顶灯就是这里目前全部的光源，虽不足以照亮这整片区域，但是视觉上已经起到很大作用了。
玉川眯着眼睛，在适应光线的同时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在书上看到过这个，应该是叫竞技场这一类的建筑物。”
“嗯嗯，我就是想说这个来着。”
“不过为什么这里会有这样一个地方，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
“隐藏的这么好，究竟是拿来干什么的？”
“你自己都说隐藏了，肯定是见不得光的场所咯。”
玉川用手背揉着眼睛以这不是明摆着的嘛的口气说道，随后快速眨眼确认自己视觉的恢复情况。
“那种事情之后再考虑吧，现在先想办法解决眼前的事。”
穆海用眼神示意过道那边的第五次爆炸声，如果不想对策在这里一并解决他们事情也许会一发不可收拾。
“是时候轮到我的表演时间了。”
转动着不知何时拿在手中的自动手枪，玉川蓄势待发的模样表明了她还有足够的体力。
“但，但是……”
与穆海和玉川不同，室泽似乎还有所顾虑。
“你又想说什么？”
“那些人的制服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吧？我，我们五番队有义务保护他们的人身安全啊。我一直在想他们是不是只是被那个疑似能力者控制了，如果找到可行的办法或许就可以解救他们呢。”
“所以你提议制伏他们或者令他们失去战斗能力？我们根本没有相关的装备，人数更是处在下风。况且我现在还抱着阿尔瓦，你也没有枪械，就凭你女朋友一个人对付还是未知数的武装分子，你真的考虑清楚了？”
尽管穆海的话带着些许讽刺的意味，但是他的话却句句在理让室泽无从反驳。
在这种情况下也许只有玉川才能够真正了解室泽的内心吧。这对共同在这座海上都市长大的少年少女彼此理解；彼此信任，两人之间的思念就好似一条纽带将他们交织在一起，无需过多的言语就可以相互传递。
玉川牵起了室泽的手。
“玉川……”
“包在我身上啦。我会尽力破坏他们的武装，接下来就得看你的发挥咯？”
“嗯！”
室泽点头的力度标示着他的决心。
“我投降我投降，真是服了你们。两位就请便吧，只要别给我死掉就行了。我先去安顿好阿尔瓦。”
穆海耸了耸肩膀后便往看台的另外半边走去，如果他没有抱着阿尔瓦或许真的会做出双手举高的动作来表示自己的让步。
只不过在走到半道的途中，第六次响起的爆炸声让穆海回头扔下一句话：
“别的都可以让给你们处理，但是那个傻大个记得留给我。”
眼中尽是对鲜血的渴望。
“那个眼神还真是无论看几次都习惯不起来啊。”
“嗯……嗯，但是他和阿尔瓦的配合真的是相当酷。”
“哦？访客似乎要到场了哦。室泽君，准备好了吗？”
玩转着自己最称手的武器，玉川架好了战斗姿势。而室泽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从玉川的视线中消失了，不，应该说藏匿在暗处等候出手的时机。
踩着没有规律的杂乱脚步声近了，从他们过来的方向——通道中已经有人影逐渐浮出。玉川则站在通道正下方不远处的看台台阶上，把自己的正面完全暴露在有效射程范围内，脸上还挂着充满自信色彩的迷人微笑。
冲在最前面武装者们发现了玉川的存在，并迅速将其锁定。在后方涌出的武装者则是从两边散开，以半包围的圆弧阵型把玉川围在了中心。
而就在环顾了一遍这群武装者的外观，玉川却收起笑容紧锁眉头，因为她看到的景象实在是有够匪夷所思。
这群武装者中的一部分人甚至还带有伤势，从还在往外溢出的鲜血来分析，玉川认定这应该是穆海——那些他吹出的瓦斯泡泡造成的伤口。
——都伤成这样还可以战斗？
这个困惑没人可以替她解答，就连玉川自己都没有时间来进行思考。武装者们之间尽管没有语言交流，但是行动上却出奇的一致。
对方举枪瞄准的瞬间，玉川终于有所动作。
玉川的身体整个浮在空中，在不到零点一秒的时间内再次迅速升高，给人整体的感觉就像是她的脚底有着某种推力，让她不受引起的影响。
在躲过第一轮射击后，武装者们面对这个现象似乎并没有任何面部反应。只是对于目标偏离射程做出了正常举动，切换弹匣、重新定位目标、扣下扳机。
看准时机的同时，玉川这次向左进行移动。上百发子弹以六十度仰角向顶面发射，子弹沿着原本玉川所在的位置打碎了在后方身后的顶灯，玻璃灯罩碎裂成无数碎片，碎片继续被子弹射成无数玻璃碎渣。可想而知如果将这些子弹打入人体，究竟会是怎样一副惨状。
借此第二轮攻击停顿的间隔，玉川固定在半空中，将自动手枪瞄准在了其中几名武装者的武器上。
连续三次枪声，三名武装者的武器被从左到右的顺序破坏，精准度挑剔不出任何瑕疵。
也许是注意到了玉川在空中更加灵活多变的躲避能力，余下的武装者开始围绕看台散开，打算从不同角度瞄准射击。
“室泽君，就是现在！”
尽管不知道室泽躲在那个不引人注目的阴暗角落，但是玉川知道他一定就在附近。玉川的指示才刚下达不到三秒，一个黑影便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之内，而黑影的目标正是失去武装的那三个人。
还没来得及看清室泽那边的结果，一发子弹穿过了玉川的发梢。
根本连受到惊吓的时间都不允许，玉川下个瞬间就利用了自己的能力——空气推进（Air propulsion）进行了闪避动作。她将目光定格在其中一人身上，并精准地破坏了他的武器。随后再次推进自己的身体往下方的空间以画圈的轨道俯冲了一段距离，成功躲过了来自侧面的攻击。
如果这群武装者有自我意识，那么一定会被眼前的玉川所吸引。因为玉川的每一个动作都犹如在空中舞蹈，就算说是这方面的天才都不过分。
玉川的天赋以及她的核分子能力或许在舞台上才更加适合她。不过这名少女早已在年幼的时候就决定要和室泽一起加入四十六门番，不再让更多的孩子经历和他们一样的童年。
玉川整个人颠倒在半空中连开了数枪，失去武装的敌人连反应的空隙都没有就被室泽迅雷般的突击击晕了。
至此，失去战斗能力的敌人已有十人。
“还剩下三分之二。”
嘟囔了这么一句，玉川上升到了最高处俯瞰着整个看台。她在计算最合理的攻击角度。
另一边，持有武器的武装者似乎将注意力转移至了室泽那边，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分析都是没有远距离武器，并且不会飞在空中的少年更加容易对付。
“室泽君！危险！”
发觉了这点的玉川在大声提醒室泽的同时居然打算和子弹竞速，她飞行的轨道方向也是室泽。
枪声骤起的瞬间，室泽被玉川俯冲所产生的惯性推到，两个人就这么飞撞到边缘的石壁上。
“啊痛痛痛……”
“室泽君！你没受伤吧？！”
“好像……有些脑震荡。”
室泽捂着撞到石壁的脑袋，感觉似乎摸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呼……看来是没事。”
玉川双手平放在胸口，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这时，两名距离他们最近的武装者为了确认其生存情况而往这边赶来。
“战斗还没结束呢，千万别再大意了。”
说完，玉川回到了自己的空中主场，并将两名武装者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她的身上。而就在玉川离开的同时，一滴液体滴落在了室泽的脸颊上。
“眼泪？”
室泽一开始以为是自己害玉川担心而留下的眼泪，直到他触摸到这滴液体时的粘稠触感和鼻腔中淡淡的腥味才发觉事态的不同寻常。
“……不对，是血。”
由于自己身上除了后脑在隐隐作痛，其他地方并没有受伤，这滴血的主人只剩下最后一个可能性。
“玉川？！”
预感到某件可怕的事情也许正在上演，室泽慌忙从地上站起跑到看台的内边缘，将视线胡乱在空中横扫着一遍又一遍，为的是寻找一位少女的身影。
“玉川？玉川！”
反复确认了几次仍旧没有玉川的影子，室泽开始往看台的下方，也就是这座竞技场的内场——角斗场中寻觅任何一个类似的身影。遗憾的是，角斗场的内部太过于昏暗想要看清是否有人身处那个底部并行不通。
“可，可恶……！玉川！玉川！”
以拼命三郎的架势，室泽开始围绕看台寻找。面对数十名以上的武装者，室泽对于玉川目前的状况甚至大于死亡所带来的恐惧。
利用滑铲成功躲过第一名武装者的攻击，室泽没有停歇地继续奔跑，他的注意力必须分散在两个方面：敌人的弹道以及玉川的身影。
在接近跑到看台一半的时候，室泽看见了几名倒下的武装者，在自己的记忆里他并不记得打晕过他们。
“玉川！听到的话快点回答我啊！”
也许玉川就在附近。
“笨蛋……这么大声，想把所有敌人……引来嘛？”
“玉川！”
室泽的预感没有错，在其中一条立柱的背面玉川就靠在那里。
或许连室泽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心情居然会如此激动，特别是看到玉川还算平安无事的那个瞬间。只是他很快就发现玉川捂着侧腰的手还在不断有血流出。
“你刚才为了保护我果然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等等吧，敌人都被你引过来啦。给你这个。”
室泽接过玉川抛过来的东西，是自动手枪。
“痛觉似乎刺激了我的夜盲症了，接下来‘她’就听你指挥了。”
“但，但是……”
即使看出了室泽有所犹豫，但玉川还是决定将两人的性命托付在他的身上。面对从前后面慢慢逼近的武装者们，室泽此时却还盯着手上的手枪发愣。对于童年时期便留下的阴影，室泽曾发誓不再触碰枪械。玉川自然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但目前的状况逼迫她不得不做出连自己都讨厌的举措。
玉川拉下脸，面无表情地漠视着自己的恋人。
“今天就做个了结吧，和过去的我们。”
玉川说罢就闭上了双眼，她对于接下来发生的任何结果都不会怪罪室泽。只不过能让她提前知道自己即将死去的事实的话，少女倒是希望能够依偎在少年的怀中沉睡下去，如果可以再加一个小小的条件，那么最好是少年能将她紧紧抱住。
与此同时，武装者们已经各就各位，举起突击步枪的动作丝毫没有迟疑。
枪声在耳畔响起的瞬间玉川使劲皱了皱眉头，然而除了可以听见几处倒地的声音之外，死亡并没有降临在自己身上。枪声很明显是半自动武器发出的有节奏的间断声。
少女睁开双眼，尽管夜盲症促使她有些看不清周围的事物，但是一名几米开外单手举着枪械的少年却毅然站在那里。
此时的室泽心中又是怎样的景象呢？他扣下扳机的那一刹那又在思索着什么呢？玉川还不知道，她看着向自己跑来的室泽，发现他眼眸中多了一份还不成熟的坚毅。
“我的枪法根本……”
玉川用食指抵在了室泽的嘴唇上，以不附带任何杂质的纯粹笑颜看着他。室泽盯着玉川的笑脸，仿佛有股魔力迫使他的视线无法移开。如果这个时候有位神明赐予室泽一个愿望，那么他一定会不假思索地要求将永恒定格于此。
“你做得很好。”
室泽本想再说些什么，但是玉川依旧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强行转移到了她的话题上。
“你难道不该看看我的伤势吗……？”
也许是痛楚再次袭来，让玉川收回笑容的同时不由得合上一只眼睛。捂着伤口的血甚至都染成了一片红色。
玉川的言行举止让室泽原本想说的话一股脑地抛在脑后，细致地检查起伤势来。而检查的结果却让室泽实在乐观不起来。
“如何……？情况很糟吗？”
看着室泽僵硬的表情，玉川追问起来。
“可能有内出血……不行！我要赶紧带你出去治疗。”
说话的同时室泽已经开始解开作战外套，并将内衣的一部分撕扯下来作为止血用简易包扎处理。随即一把勾住玉川的后颈，另一只手则托起腘窝，就这么以公主抱的姿势把玉川整个抱了起来。
“室室室泽？！”
还没有心理防备的玉川一开始还有些挣扎，但很快又趋于平静，乃至脸上有些微烫。
“不要乱动了，万一伤势加重怎么办？”
玉川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就像一只乖巧的兔子一样。她做梦都想着某一天能够体验一下公主抱的感觉，室泽这个下意识的举动或许比打了一剂麻醉针还能减缓痛楚。
然而就在室泽准备离开这里的时候，最后几名仍有威胁的武装者一并聚集在了一起。
额头上冒出的冷汗顺势流淌下来。
——糟糕！
这个致命的疏忽让两人都彻底感受到了绝望的气息。
“又要照顾小鬼，又要时刻盯着笨蛋情侣，我可不是保姆啊。”
远处传来的熟悉声音正是穆海。而在他自言自语抱怨着的时候，一阵大规模的爆炸声让仅存的武装者一同被炸飞，就像失去控制的布娃娃翻滚着从四面散开。
“穆海！谢谢你救了我们。”
“我说过我的猎物是那个大块头的吧？你们能不能让我多节约一点体力啊？”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是穆海依然踩着散步的悠闲步伐向两人走来，他的身边还跟着一名拥有如波斯猫一般双色瞳孔的金发男孩。
汇合后的四人在确认了没有任何有意识的武装者后，准备以治疗玉川的伤势作为最优先事项返回仓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