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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发生这样那样的事,但是对于一所如国家一般的学校而言,绝大多数的人生,并不会出现任何的变动,熙熙攘攘的人流,林立的办公楼里整齐的方块,工蚁联通于每个角落,维持着社会的安稳运行,也享受着因为稳定而带来的祥和便利。
已然是十二月初,几天前时不时还会飘出几片小雪,但是对于今天的大雪而言,已然是小巫见大巫,但是,没有寒风加持的大雪,余下的,也会有三分浪漫以及别样的静谧。
踩在厚厚的雪层上,咯吱咯吱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快要将自己融入整个世界中,雪带来了适量的湿气,对于身体虚弱的人来说,或许就像空气净化机一般——
我,于万物间。
比思卡特斯夜晚一个人走在繁华喧嚣的商业街上,感受着人间最为纯净的时刻。此时此刻正是雪暂时停下来的时候,出来散步的人也多了起来。
浅黄色围巾,配以同样色调的修身超薄羽绒服,浅蓝色长裤,最后是高帮灰色靴,可能是为了避人耳目,亦或是怕光芒晃了眼,黑色的光面宽大墨镜挡住了他银色的眼瞳,但是依旧遮不住他锐利的眼神。
陡然间,他手腕上的终端传来震动,比思卡特斯按下接听键,无线耳机里便传来了不可告人的信息——但是无论怎么样,比思卡特斯的兴致都被打断了,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轻声回应——
“好,我这就回去——真是,难得的下雪天,却要回那阴沉不堪的地方,不过,倒也不是一件坏事,毕竟摆脱给他的事,已经完成了——”
“即将染满鲜血的嫁衣。”
“不过,在此之前——”
陡然之间,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全身都轻微颤抖了一下,仿佛是被周围的人,笑声,夜景,雪景所感染,他摘下来墨镜,略微抬起头,看着天空悄悄的飘下来的雪花。
突然的馈赠。
伸出自己的右手,雪花悄悄落在指尖,躺在掌心,没有融化,低温加上本身的体质问题,使得雪花可以暂存于手间,长留于心间。
如果是早晨八点整开始一天睡眠的话,为了满足基本睡眠需求,那么下午三点醒来便是相对来说最健康的时间,但是作为“假期”的最后一天,多睡一会是对假期的留念和尊敬——所以直到下午五点,棕比都赖在床上不愿起来。
忙完相关事务后的校方,终于注意起了还有这帮学生无处安放,便只用了两个月便在废墟的原地建起来新的教学楼,给予上课用的教室,因此从十二月三号开始,他们的正常上课——话虽这么说,不过再过一个月多一点,又是“寒假降临我身边”。
一般来说,等他醒来,宿舍往往只有他一个人,玉墀并不是只会在宿舍宅着的家伙,对于他来说,以他为中心的圈子和朋友也不在少数,高中生的友谊是迅速且稳固的,虽然有的家伙也不幸牺牲在了那场大雨中的教学楼坍塌中,但是看起来,周围人都不太在意“死去的家伙”这回事。棕比曾经也很震惊这样的现状,但是仔细想想自己,或许自己也没有什么诧异的资格罢了,但是明明是“朋友”,却好像“没有这号人”一样的处境,有时候仔细想想还是会让人后背发凉——不过对于棕比来说他也体会不到罢了,车轱辘话碾又碾回来,就是这么一回事。
下雪的日子,应该是相伴的日子。但是在夕阳西斜的如今此刻,棕比一个人坐在床上的身影,被夕阳拉长的身影,没入阴影中的他的脸,上的表情稍许有些寂寞和孤寂,对于他来说,这种感情,是稍有且带有象征意味的。
“一个人出去走走吧。”揉了揉被枕头压塌的头发,尽力将其捋顺,“顺便——”
“肚子饿了呀。”
真正等到出门的时候,路灯已经完全亮了起来,一个人站在落地镜前的棕比,最后再挠了挠头发,尽管很快就会被帽子压塌,亦或被雪沾湿——白色的衬衫外套雪色针织衫,只有衬衫的领子露在外面,白色的休闲裤配上白色的布料腰带,白色中帮运动鞋提供了行动力和良好的保暖性,最后穿在外面的,是白色带一丝丝灰色的及膝中薄羽绒服,偶有灰色logo图案作为点缀。如果不是黑色的头发和眼镜,他一定会和楼外的白色世界融为一体。
棕比摸了摸自己大衣内部的口袋,在哪里藏着一把手枪——不是先前郑渣交付于他的,而是自己从学校黑市购买的——得益于EOS论坛,在那里有无数的交易市场,购买这种武器只是小事一桩罢了,不过对于棕比来说,购买这把枪的理由,只是有些厌恶——有些厌恶因为使用能力而让自己不断的沉沦在绝对的无情和冷漠的淤泥的后果,虽然自己本来就是如上述所描述一样,但是不断向下,并不是他的本意,无论以前,至少现在如此希冀。
另外,闲谈一些关于EOS,校园网络,国际网络,之间的关系与信息。校园网可以浏览校园内部以及校外的一切网页和信息。而国际网络智能浏览除校园意外的国际信息,换句话说,校园网的功能更为强大和全面,而EOS,则是建立在网络的死角中,搭建在连校园网都无从下手的地方,仿佛是次元之外的网站。但是对于生活在学校内,终年不出校门的99%的居民,他们对于外界的了解,仅仅能通过校园网罢了——不是不能出去,而是对于外界来言,学校内的生活高端且便利,久而久之,乐不思蜀。科技使人变越来越宅这句话并不是空穴来风的。
宿舍楼内的电梯,漏着诡异的光,棕比思虑了两下,还是决定走楼梯——他有轻微的幽闭恐惧症,有关这件事,就牵扯到过往的一些事了。棕比一边翻着论坛里的消息,一边熟练的走下楼梯。关于失踪的故事并没有结束,这几天依旧有新的事件在论坛里被爆出来,但是官方依旧没有回应这些事件,在过不多久,或许可能会集体爆发吗?棕比这样想着,但是帖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发了一些消息后,便没了下文,一个个都成了悬案。
“弄来弄去,感觉恶作剧的可能性越来越大了,”棕比咕哝着,“这种文字,配上几幅图,我也做得到,也难怪学校一点消息都没有。”
人都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感觉到的;人都愿意相信自己所相信的;人都愿意相信相信的人,在乎的人所述说的。
以前我们说网络是虚幻的,可到现在,就连现实,都逐渐变得虚幻起来。
外面的世界到底如何,一个个悬案到底又是不是恶作剧,没人在意真相到底如何,只要自己认为合理,这个世界便会仍旧转动它的璀璨万花筒。
手再次摸了摸怀里的崭新马格南9.1mm手枪,冰冷不堪,装满了被死神吻过的八发子弹。至于为什么是马格南,可能对于他来说,这把枪,跟交付与他的那把枪,相似度很高罢了。但是对于他来说,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互替代,因为怀里的这把,无论掩在怀里都少时间,都是那么寒冰刺骨。
从别具一格的餐厅里走出来的棕比,身上还带有红菜汤甜味,面包的麦香,牛肉和薯条的油腻香味。他再一次拉上羽绒服的拉链,以免寒风闯进自己的胸口,雪依旧不紧不慢的下着,积雪依旧是那个厚度,不高不低。他沿着街道就这样走着,随后——
“哟。”自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搭在肩膀上。
棕比扭过头,是同样黑色的头发,但是长长的耳鬓,甚至再稍稍往上都被染成了碍眼的灰色,放荡不羁的年轻笑容,不同于艾腾音的放荡不羁,更偏于唯我独尊的少年特有的轻浮,但是并不会让人感到讨厌,倒不如说很讨喜。当然,一般这个时候,身后都有一位跟随这份朝气与狂气的狂热者——
棕比瞟了两眼站在他身后的陈,以及站在陈身后的路路:“哟,好巧。”
“少见呐,你居然会在宿舍以外的地方出现。”话虽这么说,但是陈的笑容却代表着他没有一丝恶意,单纯的同好之间的惺惺相惜以及互损。
“你也是,居然会在音乐棚以及LIVE以外的地方出现。”如果这个时候默不作声,那就是作为绅士的失败。
“嘻,看起来你精神还不错,”陈放开了搭在棕比肩膀上的手,将略微弯的腰直起来,面对面的跟他寒暄,因为他隐约感到身后的寒气——并非吹来的冷风,而是身为陈的恋人的路路足以将陈冻住的视线,这家伙,连同性也不放过,简直就是冰天雪地埋在冰河下的一坛老陈醋,“对了,我前几天发在咱们班群里的LIVE,你有看过嘛?”
“啊,那个啊,很不错,”棕比随声应和着,其实他并没有真的看过,但是这种问题,用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完全可以应付过去,“气氛很到位,哪怕是用手机看着,也能被感染到,特别是高潮部分,所有人都嗨起来了。”
“就是啊就是啊,”陈不顾路路的眼神,揽住棕比的肩膀,笑着,“我就知道你体会得到的,所以——”
“下周六,也就是下周的今天,你抽空来我们的LIVE吧。”
“诶?”
“这是我们第一次比较大的演出,所以有认识的人在场,心里也会比较安生嘛,”陈捏着他的肩膀,“你还可以多带几个朋友过来,当然咱们班的更好,你们的位置我会统一安排的,放心啦。”
“嗯,嗯,好,”棕比从没有去过所谓的演唱会,或者说LIVE,还要带着人过去,对于他来说,与其说是挑战,倒不如说是折磨。陈应该知道自己的性格的,可为什么还要让自己做这种事......虽然心里这么吐槽着,但是还是答应下来了。
“你要是可以联系上潘和子歌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陈突然又补充了一句。
怎么偏偏是这两个人?棕比楞了一下,不过想想可能平常他们几个关系也算不错,这么说也没什么其他意思,不过话虽这么说——
“陈,那两个人是谁呐,”饱含“笑意”的声音从陈的身后传了出来,路路似乎听到了不得了的信息,“我怎么听得像是女孩子的名字呢。”
“那个啊,路路啊,其实就是随口一说,就是随便想到了——”
“随随便便想到了呢,我亲爱的陈先生,”眯眯眼的都是怪物,“那么,就不打扰棕比先生了,看起来今天晚上的练习也得取消了——”
“审判又要开始了呢,陈先生。”
“别,路路宝宝,宝儿,亲爱的,老婆——”无用的反抗与哀嚎。
就这样,数秒之后,形式陡转之下,就这样陈被路路拉走,并且消失在街道的彼岸,简直是突如其来的转折——
“一切不以分手为前提的吵架与争执,”棕比白了一眼,“都是秀恩爱。”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偏偏是她们二位,真的只是关系这么好这么简单嘛......”想了几秒,棕比选择放弃思考这件事,反正也不会想出结果的,虽然同为“棋子”,并且为结盟关系,但是平常的日常生活中,无论是之前的教室生活,还是近两个月的假期,他们之间的接触并不多,硬要比的话,可能棕比跟潘相处的时间比子歌要多一些,因此棕比并不是很了解她们的社交情况。
随着夜色渐浓,风也渐渐大了起来,但是并不会感到寒冷,倒不如说更是添了几分轻盈感。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也许并不是人多了,而是自己走到了人多的地方。大家都是成群结队,结伴而行,棕比的存在,突兀而违和。趁着雪还没有下,走完这条街,棕比就该回自己的宿舍开始在电脑,手机,书前的夜生活了。
但是,戴上了耳机,听觉停留在另一个世界的,视觉停留在雪的世界中的棕比,并没有在意很多,对于他来说,眼前他所无视的幸福,永远是厚厚的冰灯中的火焰。
脚踩在雪上,反馈给身体的,是其妙的触感,给人一种想要脱下鞋子,光脚踩在雪上的冲动。不知不觉间棕比走到了一站街灯下,自己的影子被拉得细长,在雪上描绘出了奇妙的图案。也就在一个人的时候,他浅浅的笑了一下,那个笑容,仿佛是有人在陪伴着他一般幸福的微笑——雪下了起来,就在他笑的时刻。
也许是因为又小雪,所谓宛然一笑,也许恰恰相反。
也许是偶然,也许是必然,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最好的安排”。眺望远处黑夜幕布上的雪花之时,棕比突然注意到,在不远处,同样伫立在街灯下,略微仰头看雪的那个人。
眼瞳没有放大也没有缩小,脸颊依旧是如此冰冷,一切似乎都是如此的平常,但是,一切都要比平常更要奇妙。
也许他们有着同样的颜色,有着同样的颜色描绘出的线条,颜色的名字叫孤独的银与棕。
也许孤独的人永远是会相互吸引的,也许他们早已经注意到了彼此的呼吸。对方将视线转了过来,以同样的视线看着他。又一阵风,吹起来他浅黄色的羽绒服以及银色的秀发,耳钉在路灯的照耀下别样的显眼。
找到你了。
棕比注意到对方的嘴唇在微动,似乎在冲自己说话,但是声音根本没有进到自己的耳朵里,哪怕用力将耳机从自己的耳朵里拔了出来,仍旧没有任何声线从远处传过来。
路过的行人一瞬间挡住了他的视线,然而下一瞬间,不远处的路灯下——
只留下一层雪。
棕比不认识对方,也想不起来任何跟这个男人有关的事,但是不知道为何,看着他的脸,总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心安与怜悯。心跳与脉搏在四目相视的一瞬间慢了下来,仿佛全身都在向大脑抗议,要将这个瞬间保持在永远,不允许下一个瞬间出现。这种感觉很难用语言来形容,确切的来说,语言功底匮乏的棕比,根本无法描绘眼前的现象与心里的印象,如果硬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应该就是所谓的一瞬间——
邂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