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幸福的间隙(六)

作者:绯则绯 更新时间:2020/10/5 13:59:59 字数:5089

我们总是会称一些可以轻而易举做到我们永远也做不到的事的人为:天才,那是我们一辈子都难以望其项背的人。但是脖子一旦仰望的时间太长,未免再也低不下头,活在他人的影子下,心里始终有那么一丝不甘,再加上自己又无能为力去改变这个现状,只会变得更加无能狂怒。

或许豪斯是一个例外,他举世无双,他扬名天下,他一览众山小,当凌绝顶,但是每位公民,每位享受在他的科技之下的人类,却无一不对他,对他的公司,产生仰慕与钦佩之情。迅速带领人类走向后科技时代,再刚刚尝到甜头的人类来说,他就是举世无双的救世主,是将人类从繁重的劳役中拯救出来的救世主——

书本上从来都是这么写的,然而实际上人类如今到底过得怎么样,我们也只能在诞生于此的城市中见证一切。毕竟这个世界上,早已经没有什么交通,也不存在“游”这个概念。网络上我们是一个地球大家庭,每个人在网络的面具下畅所欲言,重拳出击;然而关闭终端,我们却唯唯诺诺,甚至拆除了交通系统,每一座城市短短数年之间变成了一座孤岛,不再往来。除非必要的物流,人类量,逐年减少,现在看来也只有少数政府与公司要员需要亲自各地奔波罢了,既然城市里那么舒服,既然那个一成不变的家可以每天带给自己新鲜的网络空气,又何必要出门体验什么呢。

在无形的大手之下,在科技和文化的多年潜移默化之下,在“科技奇点”爆发导致物质条件成熟之后,人类终于似乎,走上了,被赡养(圈养)的道路。

这是你的幸福吗,豪斯?

豪斯不在乎什么,就好像他不在乎自己的肤色一般。虽然豪斯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公开层次上举足轻重的人类,但是至今没有伴侣。每个人都敬仰他,就好像每个人都像躲避瘟疫一般躲避着他,躲避着他的黑暗肤色。

尽管阿卡迪亚大陆上的确存在一小部分黑色人种,但是那尽显西南部的少数未开化部落中,哪怕其中有少数融入到现代生活中,肤色也只是可以用“黝黑”来形容。但是豪斯的黑,绝非那种黑,而是真正意义上,似乎连光都要吸收进去的黑。盯着豪斯的脸看的久的话,似乎会出现幻觉。人们在背后偷偷议论,或许上帝在给予他天才一般的头脑的同时,作为代价,剥夺了他作为正常人的肤色。作为coppelia的上一代总负责人:多普诺夫·coppelia的嫡长子,似乎在一开始,也没有什么“嫡长子是一名怪物。”之类的传言,毕竟作为北部世代经营军火以及农业的世界性集团,他们千百年来生活在一多半是冻土地带的土地上,肤色因此异常雪白,作为豪斯这样的肤色,是绝对不正常,以及会流传出来的。但是豪斯从来不在乎这肤色,对此他绝口不言,周围人也从未提及。

大家只要想崇拜神一般,崇拜他的科学贡献就好了,大家只要顶礼膜拜就好了,大家只要俯身下跪就好了,大家只要歌唱他的颂歌就好了。那便是他的幸福的间隙。

玉墀坐在豪华客房的软皮沙发上,静坐。在他对面的,是他的大哥,最年长的哥哥,与他相差足足有二十二岁之久的同父异母的哥哥:豪斯·coppelia。同在这所校园中生活了三个月之久,这次似乎是第一次公开见面。

但是两个人的见面,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家人的温馨。虽说是同父异母,但是毕竟两个人身上都流着一半相同的血液,并且,不知不觉瘦下来的玉墀,侧脸与豪斯神似,二十多年前年轻的豪斯,是不是也是这般模样?他们眼眸中都深深兜着见识过无数风景的底蕴。越是富有,权势越大,背负的越多,责任越重,越早熟。或许这句话也并不是唬人的。但眼前两人的对峙,却并非简单的“成熟”以及“稳重”可以糊弄过去。

“上一次见面,是你开学的时候吧。”豪斯翘起二郎腿,双手搭在膝盖上,突然开口,“短短然而仅仅过了两个月,你就忍不住了?”

“真是的,别老是让我替你擦屁股。”豪斯似乎有些不屑眼下这位家族中年龄最小的弟弟,“老爷子在的时候,你就是最不省油的灯,他老人家仙逝之后,处理你的烂摊子就轮到我的头上了。”

“说的好想爸爸的死跟你无关似的,”玉墀也并不把对方的放在心上,“我们只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真能让人头疼,若不是我现在拥有这所校园几乎与鸿兴那小子同等的控制权,早就纸包不住火了。”

“但是对于这所校园来说,”玉墀笑了笑,“它本身就是一场地狱呐。”

跟无尽的地狱之火相比,那点私事也太脆弱不堪了。

“况且你也根本只是顺手而已,其实你原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那枚到处作恶杀人的‘棋子’吗?”

“确实,跟他的事比起来,你的事不值得一提,对于鸿兴那边,我也是以这样的理由回复自己派人行动的理由。”

“大哥你就没打算把这所校园抢回来嘛?这所校园现在既不属于看不到摸不着的‘道’,甚至连存在都是个迷的组织,也不属于我们coppelia&葛拉尼,不觉得很碍眼吗?”

“跟你在香巴拉上的做的事的风格完全不一样呢。”玉墀端起手边的茶,以非常轻松的口吻说道。但是坐在对面的豪斯显然听不得这样的话。

“你小子,还要拿这种事要挟我多久?”豪斯抬起头,双手抱胸,睥睨,“一次两次碍于兄弟的情面,就惯着你了,别以为我对你下不了手。”

“可实际上大哥就是无法对我下手。”玉墀平淡的说道,他甚至至今都没有正眼看过豪斯,“对人类从来没有好感,甚至常常蔑视除自己以外的一切人类,甚至为了正当的行使权力,杀死了多普诺夫·coppelia,杀死了伊安·葛拉尼,杀死了不计可数的无辜的人,但是为什么就是没有杀死知道这一切的我,这个愚蠢的弟弟呢?”

“换做任何一个正常的人,可能我都早已经坟头草三丈高了吧?”玉墀以绝对的自信,试图让对方屈服。

“你说的话,就好像小孩子以离家出走为理由逼父亲道歉一样,”豪斯叹了一口气,面对玉墀的放纵行为,如同老者一般不以为然,反倒是有一丝怜悯,宽容以及可笑,“会替你着急的,都是打心底在乎你的。而你却在利用对方的爱去任性。”

豪斯站了起来,几步走到玉墀的面前,真正像个大哥一般摸着与他拥有相同黑发色的玉墀的头:“你是不会理解我的,因为你不知道我的‘故事’,也不知道过去到底发生过什么,才会让我如此对你——”

“没错,我手早不就是干净的,我也会蔑视如同蠕虫一般的无能人类。我做着一边造福人类,一边毁灭人类的罪业。但那又如何呢?”

“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只是为了完成一个穿越了时间以及空间而来的遗愿,那你,一辈子都不会知晓这个那个故事,”他将自己的额头贴在玉墀的额头上,玉墀的表情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的确不明白眼前的这个人在说什么,但他现在,宛若被内心深处,就连自己都不明白的一个“构造”所牵动了,“你现在所造下的罪孽,又何尝不是我‘过去’犯下的错呢?因此,我也只能心甘情愿的为你掩盖一切罢了。”

沉默数秒后,豪斯挺直腰,转身背过去,再次做回自己的位置:“另外,不要过多谈论关于‘道’的事情,毕竟你也只是个孩子。别忘了我所代表的的身份,coppelia和‘道’,从一开始,便是一直合作至今的。而且对方也是我的良师益友,因此不要说那些莫须有的话。”

“而且鸿兴那家伙,也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虽然从始至终有一些观念上的不合,但他也是‘恩师’一般的角色,暂时没有什么想除掉他的想法,这种事对我来说不是易如反掌嘛?”

“你知道‘道’的最高领导人吗?”玉墀似乎对此非常感兴趣,现在的他对刚才发生的事以及豪斯的动作一点也不在意,宛如忘记了一般。

“哪有什么最高领导人,”豪斯笑了笑,笑声非常有穿透力,“它可不同于我们这种组织——”

“道,可是如风一般,吹在每个人的心中的啊。”

“感觉一被你解释更加魔幻起来了。”玉墀嘴一撇,随即望了一下窗外,窗外黄昏将至,远处的高楼遮住了太阳最后的一米光辉。

“月亮,要升起来了。”

“你们今天绝对很奇怪!”鲁歆叉着腰,努力的想迈出电梯口,但是芭蕾和巴雷特却一人抱着她的一只腿,坚决不让她出电梯打开家的大门。

“不行,爸爸还没有把命令发给我们......”芭蕾一边对巴雷特施加念话,一边死死抱着右边的腿,芭蕾的双脚卡在电梯的缝隙里,虽然以她的真实实力拖住一个普通女性很简单,但是眼下戏还是要做到位的。

“不行了,按照一个正常女孩和初中男孩,并且都是体育零分的我们来说,这会应该无力的松开手才对。”巴雷特竟然在一本正经的吐槽。

“但是不管怎么样都要拖住啊,就算真的用力也没有关系!”芭蕾显然是开始用超过她这个年龄段应该拥有的抓力了。但是与之相对着,作为她们的母亲,作为在她们眼里一位普通的女人,鲁歆——

“是不是你们背后搞什么鬼把家搞的一团糟然后不敢让我回去看了!”鲁歆爆发出母性的怒吼,竟然挣脱了芭蕾和巴雷特的束缚,如同一头炸毛的母狮一般,带着一条着火的小径一步步走到了公寓门口,掏出来钥匙,插了进去——

“挣脱了......”芭蕾一脸不敢相信的坐在地上,“我可是真的用力了啊,喂巴雷特,你该不会放水了吧?”

“我也真的用力了,妈妈怎么可能会挣脱呢......巴雷特更是一脸茫然,“这就是‘母亲’的实力吗......”

“真!相!大!白!了!”鲁歆显然是有点真的生气,因为耽误了收拾家的时间,如果这个时间点鸿兴回到家看到家里乱糟糟的,她恐怕会羞愧到晚上不想与之共寝罢。必须要赶快收拾好——

一系列的想法,以及焦虑内心碎碎念,突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失去了活力。她呆呆的愣在那里,双眼注视着眼前所看的一切。

就在此时,芭蕾和巴雷特的手机同时响了起来,那是只有父亲的消息才会触发的震动,他们的手机通常一直是处于静音状态的。

“结婚二十周年快乐!”似乎是刚刚从厨房里结束战斗。连围裙都没来得及脱的鸿兴,听到公寓门锁转动的声音,便急忙跑到客厅,此时仍旧气喘吁吁,但还是用着二十分诚意与爱意将这句话略带自豪的说了出来。

“老公......”鲁歆双手捂住自己的嘴,瞪大了双眼,她看着被清扫干净,并且平日居住的公寓到处都布置着浪漫的气韵,似乎一般都是鸿兴手工制作的;鸿兴的身上弥漫着汗水以及饭菜的香味,她想起来最近鸿兴老向她讨教做饭的技巧,偷师学艺,原来都是为了这一天;最重要的,是她的男人脸上的幸福,以及为了她而努力,而拼尽全力将自己最好的展示出来的额头上悄然划下的汗滴。鲁歆从来都是幸福的,因为有着这样的一个家庭,而此时此刻,她更加处在幸福的间隙,是人生愉悦的顶点。她转身,看到自己可爱的儿女站在自己的身后,也一并将自己的祝福送了上去,今天的一切莫名其妙,今天的一切违和感,再次瞬间消散。

最后还是哭了出来,她蹲下身子,将自己的亲生儿女抱在怀里,放肆的哭了出来,而鸿兴,则作为父亲和丈夫,笑了笑,两步走进,俯下身,将他们仨一并揽在怀里。

这和身高臂长无关,此时的父亲母亲,拥有着能够包容世界的臂怀。

“好啦,再哭下去,我本来没有做糊的饭也要因为苦涩的眼泪而变的难吃咯。”鸿兴用自己柔软的手掌擦去鲁歆眼角的泪珠。

“好,不哭,不哭。”鲁歆用自己的小手握住他的大手,“我们一家子这就去吃爸爸做的饭。”

......

“结果你居然联合咱们闺女儿子一起骗我,自己趁机溜回家布置,做饭?”躺在床上的鲁歆,翻过身面对最后还在远程处理因为自己提前脱离岗位而没有处理完的烂摊子的鸿兴说道,虽然大部分信息可以让梅尔代劳,但是有部分权限的信息,必须通过鸿兴本人的同意。

“没办法呐,只有咱们崽子的事儿可以拖住你嘛,他们也是很努力的,”鸿兴光着上半身靠在床靠上,一只手在类似平板电脑上飞快的划来划去,一边无奈的说道,“他们也是好努力的。”

“我知道啦。”鲁歆爬起来,同样靠在床背上,隔壁屋的芭蕾以及巴雷特早已经乖乖睡着了,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还在回忆重现。她将自己的半边身子靠在鸿兴的另半边身子上,头歪在肩膀上,依偎着。

“我是真的没想到,你会为了这种事,居然脱离校长的岗位。这跟国家总理不去治理国家去开家庭party没什么区别嘛。”

“总觉得天天把孩子交给你,自己去忙学校的事,亏欠你太多了......”

“还都是为了这个家嘛,不仅是这个小家,还有这个大家......”

“我可是很为你,为你所投身的事业所骄傲哦,我的鸿兴先生。你可是要在人类史上写下浓重一笔的人物,是我们未来的开拓者呐。”

鸿兴的脸略微泛红,兴许是屋子里的地暖开的太高了,他抽出自己的左手,轻轻抚摸着鲁歆的秀发。

在你眼里,我是这么伟大的一个人吗?

“我也很为你骄傲哦,我的鲁歆小姐,你可是这歌世界上最称职的母亲,以及最可爱的——

我的妻子。”身子侧过去,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留下一个爱的印记。

终端顺着鸿兴动作而从床上摔下,掉落在床下的地毯上,屏幕上,现实着,今日份的工作,已经完成。

重新回到我们的时间吧。

......

可我终究是个狡猾的人。

外面的月亮悬挂的时间,已经过半。鸿兴一个人站在门廊门口,面对封闭的公寓们,他伸手,将其打开,背后是沉睡的妻,子。

......

“萨博特拉尼”,那幢巨大的玻璃培养罐,就算是比思卡特斯,鸿兴也不让其接触的事物。他站在那里,手上,是世界上有价无市的一束花——黄白交织底色的菊花,沾染上紫色的斑点,在巧妙的设计下,组成紫色的立体心形。他抬头看着罐里漂浮的“她”:

“这是只为你,而献上的花朵,我的唯一,我的挚爱,我的‘你’。”

黄菊:因为距离而无法得到的爱;白菊:哀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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