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尝试窥视着什么?”
他将身子探过来,双手依旧在琴键上完成自己的工作,与棕比的右半域完美和弦。比思卡特斯从下方向上盯着棕比的眼神,以绝对不可捉摸的微笑如此说道。
“我看到了一只披着狼的外表的弱小羊羔,”棕比眼神中充满了无力和恻隐,阳光和刘海儿的角度,给他又添了几分对眼前的真相的不忍直视,“这世界上从来没有狼,我们都是披着狼外套的,牧羊人手杖下,如晨星一般的羔羊呐。”
弱小又孤独。
“我知道,”比思卡特斯将身子收了回去,眼神流露出来的感情,和他右边的人一模一样,“我知道你会懂的。”
尽管穿越了时空,尽管这个世界如此真实与虚伪,但是仍旧只有你可以感受到,身为我们人类,在这颗蔚蓝星球上的孤独感。这份,被“祂”赋予的恩赐,以及惩罚。因为与“祂”过分相像而被恩施的礼物或者是因为与“祂”过分“相像”而被施加的诅咒。
“我们,都是同为,幕布外的观众,”手上流淌出的《匈牙利舞曲》,不知不觉开始改变了流向,两个人开始弹奏着世界上尚未存在的乐曲,“所以我们才会相互吸引,所以我们才会寻找到同一个结果。”
我们,都处在“除自己以外的世界”的画卷外充当着观众,虽然我们彼此为“环”,但我们终究充满了“隔阂”与距离,尽管我们可以将自己的感情与思绪,通过“魔法”这个媒介表现出来,但是,遗憾,我们仍旧无法相互理解。明明可以坦诚相待的话,最后我们每个人都没有说出口。我们,这个世界,“那个世界”,都在每个人类的“后悔”中缓缓前行。迟早有一天,这个世界会像“那个世界”一样,到达极限。人类的终路,已然来到。
棕比不语,他听不懂音乐里的感情,就好像他听不懂从音乐中传递出来的比思卡特斯的言语。但他隐隐约约能够感受到,他在撒谎,也在坦诚。用她的话说就是“这只是理论,并非真相。”除此之外,他大概只能感受到和自己同一种性质的孤独,那是目睹了一切却无能为力的“后悔”,那是在身边一件件事物,人,逐渐逝去之后的,如晚年依杖西望夕阳沉的“孤独”。他曾经以为只有自己被这个世界拒绝,又进而拒绝了这个世界的一切;可能坐在他左边的比思卡特斯,也是如此吧。他望着比思卡特斯如同自己理想的殉道者一般的眼神,不断的以非常跳跃的思维驱使着大脑的每一根神经,神经延展,逐渐拓基到不存在的次元内......
越是如此思考,头脑越是发胀,眼前的景色开始旋转,视野开始膨胀。这是“思考”的惩罚吗?如果我们只是动物,如果我们本来毫不在意这些事情,是不是这些痛苦,这些烦恼,也将不至。
但我不想舍弃思考的权利,也不想失去“感受”的权利,即不想失去“为人”的权利,不想失去“灵魂(人性)”。
要好好活下去,以人类之姿;要好好活下去,以彼此为翼;要好好活下去,相互,感受......
“人类,真的可以做到相互理解吗?”比思卡特斯仿佛看穿了棕比的想法一般,他的话如同冬季最凌厉的一道风,挂倒了衣不遮体的流浪汉,“以现在这种姿态,以现在这个‘方法’,以现在这种‘体制’?”
故步自封,不去寻求“质”的改变,等待我们的只有毁灭。
“你想改变什么?”棕比的将视线焊在自己的飞舞的手上,不再留意对方。
“我在尝试让你回到你应该在的位置,我们应该在的位置,”比思卡特斯则抬起头,望向水泥制成的天花板,“随后,开启新的时代,也是旧的时代。”
“如果你拒绝,那我只好选择其他人选,但是在我认知中,没有第二个人可以代替你,我愿意为了人类的未来牺牲自己的一切,作为一名绝对虔诚的香客,死在追寻名为‘你’的神庙的路上。在无数的失望与绝望之后,在无尽的时间长河中,我终于醒悟到——”
“人不能拯救人,人之能自救。”
“我在追寻你的同时,也放弃了你。”重重的半阶音敲下,那是最后的死心,“如果你做不了所有人的‘灯塔’,那便让我来吧,让我承担本应你承担的一切,让我代替你,拥有与你相同的力量的同时,承担与你相同的使命。”
“你在洋洋得意自我感动的说着什么无聊的话,”棕比面无表情,但此时的冷漠,是真正意义上的愤怒和鄙弃,尽管如此,仍旧听不出他一点的语气波动,如果没有郑渣这个“变量”在,似乎无论如何都无法让他有一丝真正发自内心而流于外表感情波动,“我的使命?你的使命?——”
“别擅自把什么人类的未来扔在别人的肩膀上,你我没那个责任,也没那个能力——”
“退半句话说,即使我们都拥有同等翻天覆地,撕碎星辰的力量,那又如何呢?和我们每个人的道路有什么关系呢——”
“别太自大了。”
“你我皆不过是众人一员罢了,做好自己的事情,对得起‘万物之灵’这个绝对可以让自己挺起胸膛的称号就可以了。”
“别小看可以无止境思考和感受着‘爱’的人类了,”尽管说的内容他都从来只是作为一个过客和观众,但他依旧以绝对的信心和骄傲如此宣言——
“尽管我们无法相互理解,尽管我们之间充满了同等的痛苦与幸福,尽管我被这个世界所放逐,被‘爱’所放逐,同时无比憎恨并爱着这个世界,但我,我们,人类还没脆弱到需要一位全能的‘神’来赡养我们。”
最后两个音符的散去,标志着他们从同一黑暗的深渊降临,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
“果然,无论多少次,无论我赢了多少次,你都要如此否定我的牺牲吗?”银色的睫毛如厚厚的雪层,遮盖住比思卡特斯黯淡的眼神,“哪怕身体已经体验过无数的BE,哪怕更加被这个人间地狱所蹂躏,所**,哪怕再也无法展现笑容,仍在坚信人类可以完成自我救赎吗?这就是你所谓‘生而为人,我很自豪’吗?”对你来说,像现在一样成为人类是一件恩赐,而不是“惩罚”吗?
他说的话,在棕比的耳朵中,时不时便如同杂音般无法入耳,因为他根本无法理解与“那个世界”有关自己的事情,因此现在的他,仍旧十指按在钢琴键上,一动不动,宛如石雕般沉寂。
“痛苦,说起来也是一种幸福。”棕比冷不丁说出来这样的一句话。
“恕难赞同。”周边环境终于稳定下来,所有的景色再一次回到了最初的样子。比思卡特斯似乎在回忆着,回忆着这个世界上没有发生过的事情,那些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忘记的往事......
果然,我们之间还是有差异的,并且是无法跨越的鸿沟。
比思卡特斯再次叹气,那是一丝对现实的妥协,更是对自己想法,自己至今所做的一切,对决心的肯定——果然到最后也只剩这一开始我,名为比思卡特斯所确定的路了。
“没关系,”棕比似乎察觉到对方的细节,但是他猜不出对方的真实想法,现在的他也只能说些表面话缓和一下气氛而已,“反正我们说的都是自己的理论,而不是真相。”
“没错,我们彼此追求的,都只不过是‘经历’映射在‘个体’的‘思维’上所呈现出的‘固有定势’,不存在绝对的真理。”比思卡特斯闭上了眼——
就算有,也只是在‘祂’的手上吧。哈哈哈,想想还是有点可笑,那家伙,说不定正在‘棋盘’外,偷偷看我们彼此像小孩子过家家般争论而笑着,嘲笑着我们的无知和肤浅。
“这个”也好,“那个”也好,真的值得你如此吗?我们如此孤独,到最后,你也宁愿如此孤独下去吗?就算孤独也会依旧赞美人类的“灵魂”吗?
无法理解。你看,我们还是彼此无法理解。
“钢琴很让人亲切,”棕比决定岔开话题,因为感觉这样说下去是没有结果的,并且他一开始也没有信心和想法去说服对方,就像他自己说的,彼此都没有资格去改变什么,大家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可以了,“但是时间已经不早了。”
“从今以后即使体验再多的‘黑’,你也不会改变你的想法吗?”比思卡特斯望着已经站起来的棕比身影,从两个人的表情看,仿佛比思卡特斯比对方更加自信——
“我不知道,对我来说,这场‘游戏’似乎永远都在暗流涌动,而不是像我想象的那样大动干戈。”
“因为真正的狼,都会将自己的猎物,紧紧的包在一层又一层伪装之下,”比思卡特斯同样站起来,远方的夕阳投影过来,将他们的影子无限拉长,两个人这样站在钢琴前,对峙,“像我这样行动的人,根本不存在——”
“还是有的,”棕比直接否定了他没说完的话,“像你这样的笨蛋,跟我一样的笨蛋,还是有的。”
“而且我很喜欢这样。”
比思卡特斯的表情微妙的抽动一下。
“是吗?”比思卡特斯深呼吸了一下,现在的他又恢复成往常那副捉摸不透的神秘状态,“棕比,不要被更为高明的伪装骗了哦。”
“你才是,别被我那句谎话迷惑掉了。”棕比将脸微微扭到夕阳那个方向,稍微玩了两下博弈。但是他嘴角的微微上扬,证实了这一下午不算浪费。
像冰一样冷漠,像黑夜一般沉寂,像独木一般倔强,一个人走在曾经无数失败的道路上,不曾改变过自己的想法。因为曾经有人牵着他的手前进,所以“灵魂”从来不会游离。或许寂寞的殉道者这个称号,应该放在你的身上才对。
所以我才说,我们是这样的相像呐。比思卡特斯站在阁楼的窗洞旁,望着渐行渐远的棕比,念叨着。夕阳已沉,路灯下的棕比一个人的影子依旧拉的瘦长,步履缓慢——
期待,你会走到哪一步,又会在哪一步的绝望中彻底意识到所谓的“无可救药”,XXX?
“哇,这次LIVE炒的好热呐,”潘一边在大街上走着,一边瞟了一眼街角LED屏,那是乐队的公演PV,经过包装之后的陈的乐队,越来越有专业的感觉了,似乎是因为学校本身由学生组成的乐队,因此学校格外的关照陈他们,甚至有专业的经纪人以及包装组织。眼下的豪华LED里的重复播出的预告,就是他们的成果,“有学校的偏爱,就连‘菲斯’也可以不放在眼里,真羡慕呐陈那小子。”
“多亏大小姐的同学是乐队的队长,可以拿到相当好的位置,”马雷亚依旧是周二时的伪装,白色带帽衫外加短深蓝色棉夹克,比上衣更深色的工装裤,白底运动鞋,不同的是从高领兜面改成了黑色棉口罩,用潘的话说,这样更加正常一点,但是其身高以及引人遐想隐约可见的脸型,使得路人频频回头注目。
“可我对什么摇滚音乐并不感兴趣,”潘今天也是浅棕色及腰厚大衣,灰蓝色针织包臀圆领毛衫,超短浅蓝色牛仔裤正好被包裹在内,里面是厚厚的黑色打底裤,以及六孔低跟靴。说不上来奇怪的混搭,倒是挺符合她乱穿衣服的风格,“这场LIVE可以说是最近人口密度最大的活动,如果说那个‘棋子’想要提高效率的话,这次的演出一定会搞一些动作,毕竟人流量这么大,走失什么的太常见了,危机的警惕心理也会降低。”
您终于醒来了吗,大小姐?
“关于这点大小姐大不用担心,进入会场以后我会全程布下术式,监视现场的魔法波动,”马雷亚伸出手举到脖颈的高处表示自信,全副武装的他就连手部都戴着白色的丝质手套,“对方出手的话,我方也不会坐视不管。”
“要是对方以最为寻常的手法掠夺‘食物’,不就全部白费了吗?”潘撇了一嘴,“更糟糕的是,如果对方在这种地方显摆出她的‘作品’,引发的恐慌,所带来的‘灵魂’的短暂性灵能暴涨,恐怕对方会选择这种更加高效吸取‘灵魂’提升自己的方式。”潘托着下巴,马雷亚在一旁似乎幻视到穿着一身银白铠甲,面对泛黄的地图沉思的那位“印象中的骑士”,没错,大小姐并没有改变。
“大小姐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吗?”马雷亚似乎只在术式上特别精通,面对这种策略,还是要交给潘来定夺。
“当然,”潘一只拳头垂向领一只手掌,微微狞笑了一下,“人在做,‘天’在看,别忘了我们上方可不止是一片天空——”
“还有我们原·公主殿下,西之红龙王,仲离·dragon所参与建设的毕生杰作——多功能浮游要塞‘光复长宁安歌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