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喧嚣,和艾腾音无关。他静静的坐在闭店休息的玻璃花店中的木摇椅上,但衣着完备,根本不像是要在这里躺倒睡觉的样子。他望着远处的月亮,随着月日的摇曳,正在逐渐丰满,但是距离满月还有一些不完美,尚不能肆意播撒她的皎洁光辉。门前的大树仅存的最后一片树叶也不复存在,对他来说,更像是什么暗示。
眼神在一睁一闭间,逐渐如同头狼般凶狠起来,那是压抑不住的杀意。而眼下,却没有像郑渣一样的人,可以镇压住他的狂热。
“有些吵闹呢,菲斯,哪里在做什么?”比思卡特斯合上颇有些年份的书,略微不快的皱了皱眉头,朝着落地窗的远处眺望三两下。
“您不知道吗?”菲斯坐在不远处似乎在拿保养那把枪剑,自从得到这身装备之后,她似乎对其情有独钟,尤其是他曾经握过的这把枪剑,被他祝福过的武器,“今天是学校音乐超新星——我的学生陈举行的第一场巨型LIVE。”
“虽说平常老跟我作对,但是看到他能够在自己所选择的道路上一帆风顺展现自己的才华,作为老师的我有时还真的不禁为他感到骄傲和自豪,”不同于平日里在课堂上“冷酷无情”,“苛刻至尽”的班主任菲斯,在私下里,她还是会真正为了学生的未来而担忧和祝福,倒不如说,根本就没有真的不会学生着想的老师,所谓人师,大概就是这样的平凡而带一份天然的小傲娇的伟业吧,“不过这可不是他经常翘课和课堂上捣乱,为了练习不交作业的理由。”
比思卡特斯看着菲斯叨叨不休的样子,突然略微捂着嘴笑了起来,笑声传到菲斯的耳朵里,她停止自己的独角戏,歪了歪头
。比思卡特斯这样出声的笑声,很是少见:“很少见到这样的笑容呢。”
“我想到了从前,”比思卡特斯苍银色的双眼注视着菲斯绯红的长发,“那时候,你说,你憧憬着镇上的老师,渴望有一天,自己可以为人师表。没想到,如今误打误撞的梦想成真了竟然。看到你这幅喋喋不休,又是埋怨又是骄傲的姿态,那大概就是是能让人发出微笑的幸福罢。”
“我想远方的LIVE,大概也是每个人短暂的小小的幸福吧,将自己的灵魂暂时寄托到音乐上,忘记过去,忘记现在,忘记明天......”比思卡特斯转身再次远望不断闪烁的光景,不经意间将视线聚焦在其中的一点。
“异变,是否马上就要开始了?”
当倒计时归为零的那一刻,陈的那一声呐喊伴随着舞台周边的火光一并迸发,本来熄灭的大屏幕转瞬再次亮起来,不知不觉间,乐队成员已经准备就绪,左侧是两位吉他手,后侧是架子鼓,合成音效制作手,右侧则是染成一头飘逸灰发,身着亮黑色古代东部地区服饰的队长——陈,而在他的身边则是少见的小提琴手——据说这也是他们的特色之一,少见的在泛摇滚音乐中加入小提琴古典元素,而在舞台的正中央,正是一身滇红和纯白相互交错,宛如巫女一般娇小可爱,而威严满满的主唱,也是乐队的副队长——路路。他们似乎是从舞台的底部,在所有人都盯着大屏幕看的时候,悄悄到达自己的位置上。
“手法不错,”玉墀一边对棕比讲着上述想法,一边摸着自己的下巴,“不过这种事也算是用惯了的手法了。”
“越是激烈的表面,就越是用来引人注目的吗?”棕比侧目瞟了站在舞台上沉默不语摆POSS的乐队众人,又瞟了一眼玉墀,喃喃道。
“诸君,”尽管是年仅十六岁的路路,却丝毫没有怯场的感觉,她双手握住专门为她调制的高度的麦,用着不同寻常呼喊陈的名字的声音,那是每一个音调都宛若能敲击灵魂的声音,“每一位过客,准备好下地狱了吗?”
“吼吼吼吼吼吼吼哦!!!——”呼喊声如同火山爆发般将每个人的力气挤压出来,没有人不被路路她的声音,她的人偶般的可爱面庞所折服,无论男女,老幼。
“让就让我们,送你们一程吧!”陈作为队长,走到路路的身后,用自己耳边的麦,举起双手,真臂高呼,“用《酒杯上的曼陀罗》!”
激烈的鼓点下一秒如同溃堤之洪,捣进每个人的耳朵中,大功率的音响和架子手,后期混音制作手,早已经安耐不住自己的激情。化为激流,开始震荡整个宇宙。陈的乐队音乐总是会给人带来惊喜,就像这第一手暖场曲,超长的前奏并不会让人感到厌烦,相反只会让人感到更加的局促和紧张,似乎在忍耐,在等待路路的第一个音——电子音效已经达到了高超,穿插在其中的古典乐器:钢琴,小提琴,风铃,萧,笛,已经完美融合在其中,随后——
绯色之风摇曳在地板的角落上
囿于鸟笼中的我,被撕掉了双翼
缠绕在我身上的麻绳,是我的衣束和紧缚
尊于神的召唤,我降临于此
又被愚蠢的人类,卑鄙占据
从此在此起彼伏的怨嗟中
一切焚毁于曼陀罗酒杯上......
“这是你喜欢的类型吧?”棕比拱了拱玉墀的腰,“我记得你之前喜欢的那个乐队,叫什么‘妖精帝国’?”
“那个算是摇滚和哥特风格结合罢,”玉墀若有所思,“严格来说,他们乐队的所谓的哥特黑暗风格,其实早跟原来最初的哥特相差甚远,作为西式的哥特文化,这几十年来受东部文化的‘二次改造’影响,早已经变得乱七八糟了哈哈哈。”
“真是的,伴随着网络科技的兴起,以及世界圈的缩小,文化融合既会带来新兴文化,也会将原有的小圈子,亚文化,彻底击溃呐。”棕比倒是饶有兴趣听着上面的曲子,一面这样想着,不知不觉间,一曲已罢,“作为神出鬼没,就连其真实存在都是个迷的‘道’,也早就预见到了这种情况了吗?还是说,这样也是在他们的计划中?”
“分散在世界各地的人类,终于要在科技的带领下,彼此相互交汇,最终混成一锅巨大的多味的汤。如果说早期的文化差异,是‘道’在实验人类在彼此的‘天时地利人和’这种生产力低下时所产生的‘偶然性’带来的‘奇迹’,那么现在的时代,就是‘道’在刻意引导世界上的各种‘奇迹’,交汇在一起吗?”
“而这个反应到物理层面上,就是我的门网络世界;再往上映射,就是这所如同‘世界村’,不,‘伊甸园’一般的校园吗。”
越是激烈的表面,就越是用来引人注目,真正的行动,往往是在万人的死角中进行的。
棕比突然想起来刚才玉墀漫不经心说的一句话,而这句话则如同迷雾中的一盏明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指引了棕比一条可能是正确的道路。他如同触电一般浑身一颤,在座椅上跳了起来,但是眼下每个坐在位置上的人都会激动的站起来,因此根本没人注意到他神态的变化,毕竟刚才和玉墀的对话,都是以超级大的音量说出来的,尽管知道这样非常不礼貌。
“下一首是陈和路路的合唱,看起来要将气氛一口气带到最高呐,”玉墀摸着下巴,显然是非常满意这种现代摇滚,金属,和古典音乐,以及东部传统文化的完美结合。
“蒹葭苍苍,道阻且长,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陈陈述着他在课堂上背的想死的古文,但是眼下为了演出,他竟然饱含着热情在朗诵,“——伊人《若水》。”
“啊啊啊啊啊啊啊吼吼吼吼吼吼吼!!!——”
郑渣对摇滚没有兴趣,也对这种文化组合没有兴趣。今天的她,依旧如同往常的一个晚上,窝在松软的沙发上,眼前的电视正在播放着在郑渣的网络圈子中大热电视剧,但她一眼都没有看,甚至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对她来说,开着电视也许只是为了不让公寓显得那么冷清。这一层只有她一个人,她的对门邻居,似乎全部去看远处巨大半开放式综合会馆的LIVE。她一个人顶着平板终端上的社交软件,似乎搜寻什么有趣的信息。远处传来观众嘶声力竭的欢呼声,隐隐约约还可以听到主唱路路的声音,但是郑渣似乎并不太喜欢这种喧嚣的环境:逛街的喧嚣是必要的,但是眼下她是在休息。
略微有些不爽的她,从沙发中跳了下来,光着小脚丫用“笨笨”的声音走到阳台与客厅的推拉门处,用力的将具有隔音效果的帘幕从两边拉过来,其实这种事只要喊一声AI管家就好了,但是郑渣用这个动作似乎在抗议着什么,在她转身接着回去沉浸在网络世界的时刻,她朱唇微启,似乎在念叨什么,抱怨什么——
“也太放肆了。”
但她什么都没做,也不会做。郑渣穿着粉色的陈旧睡衣,“咕噜咕噜”瘫到沙发上,今夜跟郑渣无关。
在她改主意之前。
“奇怪,都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潘少见的戴上了豹纹方框眼睛,但是与众不同的是,在镜片上,显示着各种图像与数据,并且似乎只有潘可以看到,“‘光复长宁安歌生’监控着每一位观众和幕后人员的行动,现在还没有一个称得上可疑的人物。”
“硬要说可疑的话,莫尼特到这个在我们的明处,我们在他的暗处的家伙,居然至今也没有再露出什么马脚,是不是基本上可以进行下一步的公开交涉了......”
“不过眼下,似乎他和汉斯,还有她们两个倒霉蛋,似乎都陷入到各自的烦恼旋涡中了。暂时还是先别联系仲离为好。”猛吸了一口蜜桃乌龙茶,热的。温热的口感和干涩后的甘甜让人欲罢不能。
“马雷亚,你那边情况如何?”事到如今才发现,马雷亚并没有跟随潘一同入场,潘左右身边的人,都只是一般路人而已,此时潘正用着念话和马雷亚联系——
“一切正常,正常到让人感到有些奇怪,大小姐。”马雷亚若无其事的漫步在舞台的后台,工作人员的地区,周围的人似乎都把他无视掉了,应该是马雷亚使用了一些术式,“难道所谓的袭击,只是我们的一厢情愿吗?”
“还是说,对方早已经不需要通过吞噬人类来补充魔力了吗?”
“按照常识,”再次猛吸一口,吸管被咬的瘪瘪,“在被发现之前,‘棋子’的贪欲是永远不会停下来的,吞噬人类的灵魂这种行为,就好像吸食毒品一般,一旦开始,便只会越发疯狂——”
“有意识的杀人,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享受,以及对自然的交流。”
“好好想想,”潘又咬着自己的大拇指指甲,“如果我是对方,我会这个时候做什么——”
“作为十有八九被其他‘棋子’盯上的猎物,有什么自信在这种情况下逍遥自在呢?”
“除非......除非......”潘凭借着自己的思考,逐渐将一个猜想拽出水面,然而就在那一刻——
她全身都在颤抖,仿佛心脏被谁捏住了一般,潘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胸口,剧烈的喘息起来:“无法,呼吸?不,这是,强烈术式的压迫感!”
“大小姐,发生什么了?大小姐?!!”马雷亚察觉到有什么不对,惊慌失措呼喊着她的独特称呼。
潘咬着牙支棱起来身子,天空正在逐渐变成腥红,而月亮也如同要砸在地球上一般,大且圆,在不该是满月之日,它被强迫“补完”了,并且逐渐染成不想的腥红。就连被称为“术式笨蛋”的潘,都感受到了这股大的可怕的术式,不可能,如此巨型的术式,为什么马雷亚之前没有注意到,这种术式应该需要很长时间的引导——
“马雷亚,到底怎么回事?!”潘大声喊了出来,似乎在向马雷亚传递着自己的精神还算可以,“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术式。”
“歌声......”马雷亚愣住一般吐出来两个字,“是歌声——”
“歌声,正在试图将所有人的感情‘共鸣’,并且作为术式的魔力!”
潘望向四周,所有观众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风向的改动,月亮与天空的异变,他们在呼喊,在忘我的摇动应援棒,在发泄自己的感情,他们跟随着歌声,将自己的情绪,将自己的感情,全部托付给了歌声了,托付给了,路路——
“极乐圣地·绯月下万游。(Ο κόσμος των παιχνιδιών)”司仪人类“幸福”,“游戏”的巫女,即将把现实世界和术式中的“圣地”融为一体。
“game start。”陈拨下最后一个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