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基亚区257号。
那个男人站在一旁的人行横道,别墅庭院前的大门冰冷而迟钝,他再一次确认了红砖墙上的铁铭牌,没有错。就是这里,有关个人恩怨的源头。
强制控制人类,会对对方的灵魂产生不可逆转的伤害,但是斯顿恩仍旧付出巨大的代价去控制“完全无法控制之物——堡垒”,是出于完全的不信任,还是为了赌一把为了给自己腾出更长时间去积累更悠远的魔力上限。但无论如何,斯顿恩所做的事,都触怒了与海色拥有血肉之亲的艾腾音。
“等我,海色。”艾腾音用左手握住自己的右臂,右臂表面闪烁出神秘的咒印,那代表着艾腾音将要引发另外一场混乱。而这场混乱的中心,则是这个地方,阿尔基亚257号。为了确保精准命中,他必须走到这里。咒印开始发光,同时自己的身上开始“发育”起黑色陨石,转眼间,“陨之铠”便装备完全,单单露出他颈部以上没有保护。
黑色骑士一动不动,天空却再一次产生一些异变。
他在用代代相传的咒印,将自己的微弱思维,凭借自己的无双敏捷,冲出了大气层。如果按照契约卷上的数值来讲,拥有“90—100”敏捷浮动范围的艾腾音,要比“85—100”敏捷浮动范围的陈,要更胜一筹。
顺便说一句,莫尼特的敏捷浮动值为“85—90”,但这只是他的“黄色属性”,即第二优势能力,作为“红色”属性的“技巧”才是他的第一突出属性,范围浮动为“90—100”。
他在寻找一颗可以陨石,一颗足以毁灭全部的陨石,他必须确保,这颗陨石,可以将这片校园彻底抹消,将处于中心的斯顿恩,彻底碾为尘埃。思维贫乏的他,无法像马雷亚那样的术式精湛的家伙,可以肆意用自己的魔法来构造巨大的广域范围攻击术式,艾腾音更加擅长近身格斗,以及小型破坏,用定位来说,倒是像身手敏捷的肉盾。但这并不代表,他无法发动巨型湮灭级术式。
信仰与“奇迹”以及“愿望”划为等号的流星的艾腾音,作为流星之神的后代,体内流动着,最初的那股冲动,凭借着手臂上的咒印,他可以感受到一丝微弱的气息,在外天空自由翱翔的永不停歇,寻找归宿的陨石的气息。
“来吧,这里就是你的归宿。”最近的一颗陨石改变了行动方向,那是艾腾音祈愿的结果,是信仰的最终形式,是由思念引发的物理意义上的“奇迹”。
“远古时期由陨石而诞生我之一族,现在再次接受命运的洗礼吧。”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他双臂高举,吟唱着穿梭过去与现在,超越了时空的链接。第一位引发奇迹的先人,也是在怀抱着如此的思绪,去希冀未来的吗?
“对不起,小姑娘,最后的关头又骗了你,希望全知全能的你,可以看到我的所作所为,尽早离开这里。”
“我对这个世界,早已没有任何留念。”大地在颤抖,远处的流星,正在与地球引发不可思议的共调,陨石近在咫尺,即将突入大气层,“就让我重回沉睡,在暂时的失败中等待再一次兄弟相认吧。”
“摧毁一切吧,包括他那份已经残缺不全的灵魂——堕天荒星。”天空中的亮点,越来越大,梦幻而绮丽,不知道还未睡的孩子看到,会不会许下世界和平的愿望。
“住手吧,艾腾音,你的复仇对象,至少跟你花店里的花没有关系。”一个声音从庄园中传出,同时一个“异样”的黑影从庄园里的对着铁门的主干道上出现,越走越近,“谢天谢地,你这个术式笨蛋,发动巨型术式的施法时间真是有够长的。”
“长到足够我把证据找出来好好说服你。”扛着一位昏厥过去的老者,缓缓推开铁门,在艾腾音惊讶的注视下,棕比站在他的眼前。
“你要找的人,可不在这里。”肩膀倾泻,将老者置于冰冷的地面上,瞟了一眼对方。
“可你终究来晚了一步,”艾腾音由惊讶的神情,无可奈何的笑了出来,“现在的状况,已经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只要将陨石的轨道修改到这里,接下来的状况已经跟我无关了,小鬼,”艾腾音苦笑着,“不过真有你的,居然可以追到这里,到底怎么做到的,死之前可以解释得清嘛?”
“眼下还是先考虑怎么活下去吧。”棕比仰头望着越来越接近的陨石,估摸着最多只剩下三分钟的时间,拿哈雷彗星的速度十公里每秒来计量,半径为三千公里的大气层,最多只有三分钟,然而这颗陨石说不定速度更快,而这一块地区的大气层,没准更薄呢。
“吼?你可以接下来这颗陨石吗?”艾腾音伸出一只手,示意对方可以开始他的表演了。
“恐怕我还没能接近,就被其高温和高速被撕扯成碎片了吧。”棕比眨了眨眼,没有任何表情的应答道,显然眼下他的实力,紧靠一手对物理层次上的抹消(放逐),对如此拥有巨大能量的物体,也无能为力吧。
“那你小子还是赶紧跑吧,先保命,之后有机会再解释吧。”看起来艾腾音倒是已经破罐子破摔了。眼下已经很难说清,他到底是为了兄弟报仇,还是单纯为了发泄自己的怒火。
“没关系。”棕比嘴角间,略微上扬,他的神情,让艾腾音少见的傻愣在那里。
原来,这家伙,会笑的啊。
“没关系,你看。”棕比指着一个方向,那是中心观光塔,“擎天”的方向。但是从这里,只能看到小小的如同自己小拇指般大小的顶层,要想真实看到什么,几乎不可能。
“你在说什么呢,小鬼?”艾腾音由震惊转为疑惑,一只手叉起腰歪了歪头,“你在指望那座塔可以抗下来嘛?”
“不,我是说站在那里的人。”上扬的角度略微增大
“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什么呢,棕比小鬼?”
“她在那里。”上扬到了刚刚好的地步。
穿越楼宇,穿越街道,从他的视角,视野穿越着平凡的空间而自由自在,最后视野来到巨型观光塔“擎天”的塔脚,向上攀登,顺着光滑的玻璃,视野在向上穿梭,最后登上顶层,在那一瞬间瞥到了蹲坐在仅有立足大小的塔尖之上的她,在瞥到之后,视野便失去了“力量”,受到大地母亲的吸引,滞留在空中,最后视野缓缓向下,俯视着这座高塔,以及塔下的众生众相,以及塔上无言的她。
他从来没有使用什么“远视”一类的术式,他也必定看不到上述的经过,以及最后的结果,他能做到的,只有那一份超越了时空的感同身受。
你在,我在。
郑渣站了起来,此时此刻从这里望向天空,似乎比寻常,要更加接近天空。众人都说在天空的彼端,是神的领域,可他们知道,那只不过是一纵妄想,天外只不过是茫茫冰冷的宇宙,不存在一丝生命。
无论在哪里,地球永远都是最特殊的星球,是整个宇宙的“奇迹”代言词。
纵然有神,神也不会在这个世界之外。
“难得的周末晚上,是该在欢声笑语中沉沉入睡的时刻,为什么我会处理这种烂摊子,”郑渣的头发因为高处的狂风而剧烈抖动,神色也同样有些生气和不爽,但是她依旧站在这里,“这个世界怎么样,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既不爱这个世界,也不恨这个世界。
“只是,为了回报你的不幸,跟我作为拍档的不幸,”双手插到黑白休闲裤的兜里,牛仔外套如同短小的披风般随风向后抖动,他眼神转为凝重,眼睛如同一潭满月下的静水,没有一丝多余的波纹,望向以及近在咫尺的流星,“这样我们就互不亏欠了。”
作为我的拍档,是注定得不到胜利,以及圆满的结局。
城市没有在骚动,这是一种悲哀,但眼下顾不上这种悲哀,郑渣高举右手,张开五指——
群星在改变轨道,这不是炫技,这是单纯,只属于她,只属于郑渣作风的做法。她没有改变自己的位置,她在改变整个宇宙,除了那颗陨石以外的群星位置。她在修正,相对修正这颗错误陨石的轨道,引导其中心,到自己的手上。
“发生了,什么......”艾腾音眼睁睁看着陨石的扭曲轨道,瞪大了双眼,“是小姑娘吗?”
“事到如今,你也太迟钝了,艾腾音大叔,”棕比面不改色,近乎冷淡的看着这个脆弱的世界,如同婴孩一般被郑渣肆意的玩弄着,却突然隐隐之中,感到远方原来的一股莫名的孤寂之感。
那是被时光消磨了一切特征的孤寂。他不明白。但很清楚。
郑渣即将触碰到那颗炽热而蒙蔽了双眼的期待与祈愿,她眨了眨眼,随后——
整颗陨石,连同因为它而引起的热量,速度,被束缚在一块镜面中。如同被降维般,巨大的“镜片”在空中不安的旋转,镜面上,是陨石一瞬即逝的留影。
她将手收了回来,同时低下头,望向远处,望向阿尔基亚区257号,头顶上的镜面,突然破碎,碾为尘埃,仿佛从来不存在间,消失在这个世界中。
“晚安,世界。”双手仿佛在托举着什么,手指间隙,是星光点点。
“艾腾音,我们的拍档关系,到此就结束了。”声音回荡在艾腾音的耳间,一瞬间消失不见。
“真是的,我到底在跟什么神仙作为对手啊。”解除掉武装的艾腾音,坐在庄园的屋子的大厅中,盯着与他对着的棕比,以及被绳子捆绑着,躺在古式火炉旁的管家。
“没关系,至少你还有我这个小废物给你垫底,”棕比自顾自的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茶具,给自己沏了一杯茶,“怎么样,现在冷静下来,可以听我说了吗?”
“还用你解释什么?”艾腾音开玩笑般笑了笑,“这你都带我进来了,说明那家伙就不在这里呗。”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么从一个局外人的角度,追踪到这里的。”
棕比双手捧着一杯热茶,思考着怎么开始第一句话:“首先,关于你和海色的关系,是郑渣告诉我的。这算是可以通过交涉得到的信息。”
“第二,我本来是来寻找连锁杀人犯的凶手的,大致上,凶手之一是这里的主人,也就是他口中的老爷。目前我还没有搜查文件什么的,因此姓名暂时未知——”
“说起来,为了不让我涉及这里,鸿兴那家伙也不让我搜集有关这家主人的信息。”艾腾音心里也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只知道地址,但是具体是谁,叫什么,他一概不知。
“大致上就是,本以为凶手会在LIVE会场上作案,但是如果对方足够谨慎,那么便一定会反其道而行之,不会涉及那里,换句话说就是,拿目标当障眼法。随后我就知道,凶手的目标,如果动手的话,可能会在科研区,以及其他地区。”
“同时我也先前了解到,你和海色的关系,那么操控海色的拍档,又是谁呢?能够肯定的是,对方是擅长幻术的家伙,但是说来就更加奇怪,在魔力如此充沛的情况下,就连我这种废物,都可以做到普通作战,为什么对方坚持使用最为原始的幻术,在我短暂的了解中,幻术并不是魔法,而是一种亚种,是不会消耗魔力的一种能力。”
“那么对方就一定有什么理由不去使用魔力,将信息汇总到一起,就得出来最为可能的结论——海色的拍档,就是最近一直在猎食人类,休养生息的凶手,目的就是在积蓄魔力,期间只能迫不得已使用幻术。
“我在了解到你和海色的关系后,想到你一定会向对方复仇,而你的目标和我的目标,恰好重合。这就是最重要的一点,你的情报,在某种意义上,就是我的情报了。”
“所以,还记得我前几天去你花店里帮忙吗?表面上说是为了赚一点零花钱,因为想买一个新出的机械键盘。实际上,我倒是找到了,那个地址,藏在前台的记账本的最下面。”
“只有那个纸片,被反复折叠过,并且似乎还湿的痕迹,”棕比面无表情的诉说着自己的话,“但我不能确定这个就是正确,所以这个情报,只能为半真半假。”
默不作声,仿佛透明人的棕比,从来没有停下来自己的脚步。
“我不能跟你摆明,郑渣说过,被感情冲昏了头脑的人,是不能作为合作选手的。”
“最后,就是今天,我知道,聪明的你,一定会在这个时候有所行动,因此我在离开LIVE会场之后,便向你的花店赶过去。”
“不出所料,你不在。”
“幸好,在联系上郑渣之后,我便确认,你的确是去复仇了,之后我擅自进入你的店内,发现那张纸片被人拿走了。”
“抱歉,之后会对你的警报系统和门锁赔偿的,我会打白工的。”
“为什么明知道凶手不在家中,却非要往这里去?原因有两点吧,第一,既然对方是棋子,那么我就很少有获胜的可能性,因此了解对方的底细是上策,第二,也是更为重要的——
郑渣拜托我,去把你从怒火的漩涡中拽出来。”
“我在去阿尔基亚区257号的路上,发现了你的行踪,便一路跟你到这里,看到你下定决心要发动大范围术式,我便抢先一步,进入那个庄园,搜集到了一些信息,拿到一名人质,便赶在你发动术式之前,扛着对方急匆匆的跑了出来,虽然,还是没能挡住......”
“那,你到底,搜集到了什么信息呢?搜集到了信息结果连对方的姓名都不知道?”艾腾音略微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这些破碎的线索,可以推理出来如此的结果,并且没有使用什么过分的能力,“以及,你知道对方的动向吗?”
“当然。我们马上就要赶过去,剩下的,路上再说吧。”一口饮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