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后日谈

作者:绯则绯 更新时间:2020/10/6 20:31:29 字数:4433

“走了吗?”手腕上轻便的塑料壳运动手表,时光铭刻在十二月十日八点十五。

“看起来是走了。”

即便是在清晨的黎明中,依旧拥有黑暗的角落,有光的地方就有黑暗,向来如此。

巴雷特和芭蕾在确信棕比和潘,还有最让人担心的马雷亚,离开会场之后,便从观众席的一角探出头来。

“现场还保留着相当程度的术式残留,因此尽管我们站在这里,如果不特意被‘个体筛查’的话,也不会被发现,”芭蕾和巴雷特统一换上了便装,尽管如此,在芭蕾的灰白色大衣内侧,依旧揣着看似可以割断术式,本质上是将断面的时间静止下来的短柄短刀,“再加上本来这两柄匕首就可以扰乱我们的气息,骗住他们。”

“但是他们应该都检查过尸体了,难道妈妈不会被他们捡走吗?”巴雷特走在芭蕾的后面,一边咕哝一边将视野投向妈妈倒下的地方。

“看他们离开时候的样子,”芭蕾看起来也有些担心,但是她还是信心占据主导,“可是什么都没带走。估计是相信爸爸会处理现场的吧。”

“事实上的确如此,再过一会,爸爸的机动队就会把这里包围,开始清理现场了。”仅用单手便可轻松的翻过一排又一排座椅,很快,芭蕾和巴雷特便来到了鲁歆当时躺下的通道口处——

“喂,骗人的吧......”芭蕾有些绝望的捂住自己的嘴巴,而巴雷特则相比感情丰富,口角伶俐的姐姐来说,更加缄默无语,哪怕是眼下已经失控的情形——

没有了,鲁歆原来的尸体,消失了,留在原地的,只有一滩血迹。

“爸爸会怪罪我们的......”

“现在有三个可能性,”巴雷特暂时接管了姐姐的话语权,他穿过姐姐,来到血迹身边,看着杂乱的血迹,最后离场的人们,他们的脚步一遍又一遍打散了在场的血迹,使得根本无法分辨最后的情形,“第一,是这个妈妈还活着,她离开了这里,最大的可能性是拥有原来的记忆,回到了家里,这是最糟糕的情形;第二,就是妈妈被他们带走了,但是这个可能性不大,因为他们一直在我们的监视下,不可能拥有搬运尸体,或者活人的机会;第三,那就是,由于身体的重塑,这个妈妈的尸体,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了。”

“要是消失就好了......”芭蕾恢复了冷静,淡淡的说着,“但是,怎么可能衣服都一并消失掉啊。”

“如果妈妈真的回到家里,那么就向爸爸认错吧,”巴雷特闭上眼睛,双臂有些颤抖,“没关系,我们彼此都有责任。”

“如果妈妈失去了记忆,游荡在这个都市中......”芭蕾咬了咬嘴唇,“这才是最糟糕的情况。”拖延的越久,谎言发酵的时间越长,当它被揭露的那一刻到来的时候,所带来的伤痕,也便越发刻苦铭心,这茫茫的人海都市,科技之都,人类精英盘踞之地,想要找到一个失去了一切的迷路的羔羊,谈何容易——不清楚逃离时间,不清楚方向,在这里充斥着摄像头,但同时又遍布着死角的超级学校,超级都市。

“但是,爸爸那边,暂时还没有什么问题,”巴雷特掏出手机,将手机上的画面递给芭蕾看,那是爸爸发的社交软件的信息,附带着图片,上面是一顿丰盛的早餐,毫无疑问是妈妈一直以来的手艺,文字信息则是:工作后的爱心的补偿——他们二人一晚上的移花接木,天衣无缝,“所以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调查。”

真相是什么从来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在相信什么,接受便是真相。不接受的,那怕是真物,也会流失于涕泪纵横间。

“眼下会场的清理,还是交给他们吧,”巴雷特扭头示意,芭蕾则竖起耳朵,没错,有复数的脚步声冲不同的会场传来,那是爸爸早已经安排好的清理人员,次时代的科技,coppelia的核心技术——自动人偶。

虽说这种技术早已经贯穿了人类如今的生活,但是在科技林立的石门二中,倒也没感觉到它们的存在感,但是自动人偶在石门二中都市以外的城市,却担当着维持正常生活的必要产品,无论是服务行业,亦或是工业,农业,到处都遍布着它们的身影,而其中最为恐怖的存在,就是——军事向的自动战斗人偶。

不带有任何感情,只为命令而存在的机械。

但是很难说清,它们除了是硅基制成之外,和人类有什么区别,毕竟这个世界上的人类,也只是在一层又一层的命令下生存,不知不觉间,为了更大的利益和进步,为了填补无止境的贪欲和怪想,失去了天地有我的情感,失去了自由的思想,失去了所有本应该具备的资质,变成“丧尸(zombie)”,行尸走肉。

“我们该走了,姐姐,”巴雷特拍了一下芭蕾的肩膀,“被它们的监控摄像头看到不就好了,他们可是直接在爸爸的名下的。”

“与其想想妈妈的事情,不如想想怎么汇报昨天晚上原本的工作,”巴雷特补充了最后一句,在关键的时刻,缄默的他总是那个不会慌乱的人,“我们原来的任务可是要将他们一网打尽的。”

“这个容易,”芭蕾轻松的回应着,随后利索的拔出藏在大衣内侧的短柄匕首,回转,往有些疑惑的巴雷特的腹部插了两刀,“等到见到爸爸我就将术式解除,在此之前你是不会感到痛苦的。”

“不愧是你。”巴雷特夺过来其中一把,反手刺穿了芭蕾的右胸口。

星期一,但是潘还是选择了旷课,累坏了,不需要别的理由。鸿兴如果还是个称职的监视者,或者说服务员的话,就应该想到这一层的。

“我要是第二天回去了,还要受到菲斯家伙的精神折磨,我绝对会把鸿兴的办公室砸烂。”潘揉了揉自己的嗓子,左手上是一杯刚刚做好的菠萝茶。她独自沿着道路,漫无目的的行走,衣服早已经换上了新的,暂时无法愈合的伤口也都进行了简单绷带包扎,这样也不会引起路人的注意。潘并不认为别人的眼光有什么潜在含义,但,她是只是单纯的讨厌被别人盯着看而已。

“马雷亚几乎一句话也不说......他该不会真的很在意的吧?”潘咕哝着,脑海里浮现着从见到路路和马雷亚的对峙,到最后他们在街角之间的别离,一向对潘话多的马雷亚,从那个时候开始,几乎就一句话也没有说,“只不过是因为不能使用术式而不无法帮上我的忙,就自我责难成那副模样吗?”

“那家伙,给自己的枷锁也太过沉重了。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潘很清楚的记得,马雷亚回到这个世界后,和潘眼神碰上的一瞬间,他眼睛中的屈辱,自责和担心失去的恐慌与受怕.......

阳光,照射不到他的脸庞。

那家伙烂掉了,从里面就完全烂掉了,任何的行为,都会归为对自己的自责,对周围无关人的责难,嫉妒,对恐怕失去自己所在乎事物的惊恐......根本就没有办法拯救,能够陪伴他胡闹到最后一刻,就是自己能够做到的所有事情。

可是,潘,你真的做到最好了吗?把他推向最后的深渊的,根本没有把他当做一回事的,不就是你自己吗?到头来再摇头叹息,唏嘘不已,这难道就是世人称颂你的大道吗?她用力的**掉茶饮中的一块菠萝果肉,用着锋利的牙齿咬断,撕碎,研磨成泥,嚼烂,吞咽下肚,最后深呼一口气。

根本不是做好最好与否的问题,而是,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比起正确和错误,潘更不喜欢做违背自己心愿的事情,不管代价有多大。这也恰恰印证了世人们对她赞词的准确性。

她生而如风一般自由。

“等到休息的差不多了,再问问那家伙当天晚上的事吧,希望他真的能查出来点什么。”潘咕哝着话,一口接一口饮下冰茶,踩在还没有滑化掉的残雪上,没有声响——

“嘎啦嘎啦。”夺回基本属性,所有感官都处于无限扩张程度的潘,听到远处一阵不自然的声音,是瓶子罐子被打倒在地的胜利,好像是垃圾桶倒地的音效。她扭过头去,在她的左手边,是一口一人宽的巷子,深处的拐角,是一堆又一堆的垃圾桶云集。

“老鼠或者猫吗?”潘喃喃着,但很快她便否定了自己的推论。

“不对,这个声音大小,绝对是人类的尺寸。”后脊冒出冷汗,潘的脑海里一瞬间又想起来在会场留下的那具最为诡异的尸体,也是将棕比拉入“黑”的重要成因之一,那种只有真正的魔鬼才可以制造出来的地狱绘图,还有再地上用可怜的羔羊书写成的文字:

Mankind(人类)。

诡异的手法,捉摸不透的踪迹,以及最为重要的,动机。

潘转身走进了巷子,或者说两栋楼之间的夹缝里,没有一丝犹豫,哪怕真的只是虚惊一场,她也有必要去一趟。

拳头握紧,她已经准备好加时赛了。

每一步的步调,都心脏都为其跳动三次,潘从来没有如此兴奋过,她感觉到一股异样的力量仿佛在推动着她,为她的心脏的加压,天不怕地不怕,从来没有为任何东西屈服过的她,竟然在慌乱,气息竟然在紊乱。直觉告诉她自己最好不要再走下去了,可是——

既然我决定要走了,那么谁也不能违背我的心愿,哪怕是自己。

走到拐角处,潘外表一如既往的懒散的,扭过头去,低头看着拐角处的垃圾桶,随着视线向上移动,垃圾桶被推倒,而将其推到的,是——

一具衣着破烂的尸体,脚下的血线一直延伸到了更深处。

潘的眼瞳缩小,她双手拨开碍事的垃圾桶,奔跑着向对方冲过去,她知道,还有救,既然刚才还在移动,那就有救,无论是因为什么,潘都不可能对眼前奄奄一息的人放着不管。哪怕她对这个世界的人并没有太多感觉,哪怕她只是在享受这个世界,而不是在拯救世界,但此时的她还是行动了。

“喂,振作一点!”潘高声呼喊着,声音回荡在狭小的空间中,不断撞击着她自己的耳膜,她抱起来躺在垃圾桶里的尸体,这个女人,全身,包括烂掉的衣着,都沾满了鲜血。

“喂!”潘将趴着的女人翻过身,呼喊着她的同时,突然察觉到了一丝最为诡异的事实——

“奇怪,这个女人,并没有受伤?”潘如同法医般触摸着对方光滑的肌肤,柔嫩的和现在十六岁的相差无几,甚至要更为年轻,但是身高和更为细节的信息,却告诉自己,年龄应该在自己之上。这个女人,全身上下都没有一处伤口,身上和衣服上沾染的血液,是外来的吗?

而且更为奇怪的,也是最让潘感到不可思议的,这个女人的衣服似乎是利器切割,按理来说她的四肢和头都会顺着切割面被割掉才对,然而事实却是,这个女人的身体完好。唯一让人感到维和的就是——

本该是切割面的位置,是五处触目惊心的伤疤,左右大臂处,左右大腿,还有,脖颈。与其说是伤疤,倒不如说是,新长出来的肉块?因为连接处的肉块更为娇嫩,仿佛新生般。

“到底怎么回事??”如海一般违和的信息冲进她的脑内,按理来说这个女人早应该被分尸死掉了,可事实上,她完好无事,甚至只是,单纯的——

因为累坏了而睡着了。呼吸声很是平稳。

“喂!喂!”潘摇晃着她的身体,试图弄醒对方。

“嗯?......”再次被呼唤的女人,终于醒了过来,长长的睫毛终于分了家,乌黑的眼珠还略有一些模糊,她伸出双手,揉动揉动自己的眼睛,带着极其迷惑的眼神看着抱着自己的潘。

“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直入主题。

“我......是谁?”女人用成年妇女的嗓音,说出婴儿般的疑问。

“诶?”

大眼瞪小眼。

“大小姐,是会对敌人的牺牲,而有所动容的吗?”马雷亚孤独的走在萧瑟的冬日街道上,今日的咖啡馆,也要晚点开门。

“陌生,现在的大小姐,是即陌生又熟悉的她......”马雷亚抬起头,根本没有路人注意过他的妆容,因为他早已经使用过术式,不会有人注意到他,“我不在的日子里,到底是谁,是什么事情,改变了她。”

“竟然有除我以外,可以影响得到大小姐的人吗?”马雷亚低下头,一边依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喃喃自语,“好害怕,好害怕......”

“我没有帮上大小姐,而又有人比我更为出色......”

“好害怕,好羡慕,好......”

“好想杀掉大小姐,这样她就只属于我了。”自己的声音在脑海里回旋。

马雷亚再次猛然抬起头,仓皇的左右摇晃着脑袋——

“这是我的想法吗?开什么玩笑,我疯了吗?”

“可你不是这样做过吗?”

“正因为如此,”马雷亚拳头砸在墙上,想要流血,想要呐喊,“我绝对不会重复第二次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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