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枪声的响起,帕克空白的大脑里才涌现出诸多的疑惑和思考——其实刚才的抉择中本就有诸多的疑点,可所有人在那时,都选择了放弃思考,以最简单的**思维,做出了最为简单的抉择——为什么会有两个相同的人,手法是什么,目的是什么,这些问题其实一直都存在他们思维的角落里,只是只有在一切都结束后,才有空间为之思考。
“是自动人偶吗?”帕克闭着眼睛,任凭血花和着硝烟一起绽放,扩散,他给出了自己的答案,“那么刚才,如果只是简单的让他们各自把自己的小拇指砍下来,那么不就能分辨出谁是真正的人,谁是自动人偶了吗?”
又一次,在所有人的缄默和无形的胁迫间,我做出了不可磨灭的抉择,只是因为我们一直如此,只要问题解决了就好,无论代价如何。帕克,你第一次用枪射向布格拉斯时,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的吧,为了确保炸弹被子弹摧毁,特意拿的大口径狙击步枪,以至于你亲眼看到了对方被子弹轰成了上下两截——帕克的大脑发胀,他愤恨为什么每次都要他做出这样的抉择,为什么要偏偏在他想要心软的时候,再给他最沉重的一击——但是说什么都晚了。
“计时器没停下来!”一声呼喊令闭上眼睛,表情淡漠的帕克再度紧张起来,他没有扭头望向马尔科,而是死死盯着将将躺在地上没来得及检查真实身份,甚至原本羁押着他们的队员还没来得及撤离的两具尸体,不到一秒后,帮在他们身上的炸弹,还是同时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这样啊,这样也好。”帕克像是解脱了一般,和周围一群伙伴一同被白色的光芒所淹没,直到——
白色的烟雾从两个人的炸药包里急速喷出,再一次,如同最开始的那般,将所有人掩盖,令人昏睡的气体再一次在光芒的遮盖下被吸入体内......
一分钟后,所有人再一次醒了过来。
当帕克醒过来,看见黑到令人产生幻觉的天花板时,原本就黯淡的眼瞳,更是蒙上了一层阴霾,因为他知道,这次,会再一次重复刚才的情景。
因此当他爬起来看到原本两具尸体的萧羚成为了一具,并且安安静静躺在原来的地方,另一个地方连血迹都没有,自己身旁两个长得一样的曼飞马上就要掏出枪打起来时,帕克皱下眉头厉声喝道:“安静坐下来!”
“队长!计时器又开始倒计时一分钟了!”马尔科摇晃着手中的计时器,又开始计数了。
“曼飞,听我说!”帕克的语气在颤抖,他后撤了一步,示意所有人远离这两个人,“掏出你们的匕首,砍下你们的小指!杨钊,寻找打开大门的方法,其余所有人把你们的主武器扔到最远处。”
“对啊!”科尔一拍手,“只要看到内部构造,就能分辨出谁是真正的曼飞,谁是混进来的自动人偶了。”
与时间赛跑,两个人没有拒绝的理由,犹豫就有嫌疑,因此他们决绝的掏出别在腰间的匕首,左手手按在地上,右手将刀刃架在小拇指上——只要牺牲一根小拇指就可以平息一切,这笔买卖太过划算了——在房间内各种屏幕所散发出的荧光照射下,两阵寒光一闪而过,刀起刀落,两股赤血洒在地上,一直溅到到了帕克的皮靴面上。
左边的曼飞望着伤口一言不发,而右边的曼飞则全身颤抖,似乎在忍耐着巨大的疼痛。
“骗人,为什么......”帕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两个曼飞也同样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鲜红的血肉断面,为什么两个人都是人类的构造,是完完全全相同的模样,“这根本就不是自动人偶,现代科技怎么可能做到这种事,这是幻术啊,是魔术啊,是恶魔啊!”
难以置信的事实一桩接一桩袭来,癫狂和愚痴冲刷着理智的高塔,本应该存在童话书本以及小说里的情节,如今却发生在坚信着残酷而“现实”的现实生活中,当信仰开始动摇时,世界观也岌岌可危,做出的行动,就更加难以置信——
“还有三十秒!”马尔科宣告着不能在等下去了。
“你们俩,”帕克掏出枪口还有余温的手枪,口气虽然有些颤抖但还是保持着冷静的理智说道,“用你门的匕首剖开自己的肚子,连着绑在你门腹部的炸药。就算对方早有对策,我不相信自动人偶还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但曼飞“两”个人很清楚,如果只是斩下小拇指,那么几乎可以算不上什么事,但是如果是破开自己的肚子,还要把里面的“东西”给别人看,那已经跟死没什么区别了。
“还有二十秒!”拿着计时器的死神马尔科在宣告他们的大限。
左边的曼飞似乎终于忍不住,他再次拔出了插在地上的匕首,大喝着为自己壮胆的同时将匕首**自己的肚子里,但他没有**炸药包,因为无论如何都拆不下它,更别提戳破口。鲜血一瞬间从插入口涌出,然而这不够,他似乎在赌气似的横向拉了一刀,好似要将自己的肠子翻腾出来:“好好看看,队长,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肠子。”他口气颤抖着,大喘着气——
“好,好了,现在,能一枪毙了那个该死的家伙吗?这样我死的,也不亏。”边说,边歪过头,嘲弄似的看向对方,“你输了,就算你能模仿我的外貌,你也模仿不来我的性格——老子是不会原谅有人冒充自己的!”
帕克手里的枪上了膛:“我会做到的。”——还有十秒!
“等一下,我才是真的曼飞,他在说谎!”右边的曼飞手忙脚乱的拾起在地上的刀子,他脸色苍白,为自己辩护着,“怎么可能砍下自己的小拇指不会疼痛的人!怎么可能不明不白的剖开自己的肚子一声都不吭的人啊!”
“我跟你拼了啊!”故技重施,帕克还没来及开枪,右边的曼飞就用颤颤巍巍的双手将匕首**自己的肚子里,随后迅速的横向划拉开肚子,肠子如水一般噗噜噗噜流了出来,“你看,你看,很疼的......”
帕克的枪没来得及开,伴随着马尔科的“时间到了”的呼声,右边的曼飞同样倒在了地上,死前,还睁着眼睛。
但是帕克还没来及反应以及思考,白色的光芒伴随着气体就再一次从炸药包里释放出来,一切,将会在一分钟后再次上演。
但这一切并不是没有进展,至少在昏迷之前,帕克的脑子里除了在思索到底哪个性格才是曼飞的真正性格,毕竟他们之间除了队员这个身份,就陌生人般,帕克还在思索到底还有什么方法可以挽救这一切,他还没有放弃理性,就像在和“黑”的泥沼作最后的挣扎一样——同时开枪是最后的选择,判断身体也没有用,判断性格也不清楚,那么,或许还有一种办法,或许代价同样大,但是比起人命,或许这样的方法更加适用。
“杨钊......”帕克望着在原本的大门处摸摸索索的杨钊,他也吸入了气体,昏迷之际手臂依旧摸索着不停......当帕克再次醒来时,又有谁,会成为下一个牺牲品,以及冲垮理性的决堤,名为“疯狂”的潮水。
下一个,科尔,他们互相开枪杀了对方。
下一个,齐格,张军,王铎逸,沙克朗......
“还没找到吗?!”帕克的眼睛充斥的血丝,他已经濒临崩溃,倒在他面前的所谓的“队友”也越来越多,有死前咒骂他的,有一声不吭就自杀的,有用尽了时间来挣脱那块炸药包的,可炸药包就如同腰带一般束缚住他们的肋间,钳子般紧紧勒住......
“再杀下去,就连羁押他们的人都没有了啊......”再度昏睡前,帕克开玩笑的嘲弄着自己......
“嗯啊!——”当他再一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被人用攀岩钩爪绳绑着,抬起头,几个人拿着枪围在他的身边,而自己唯一的挚友,则依旧靠在另一侧的墙上,依旧在昏迷,看起来是过分挣扎而吸食过量了。
“我们受够了,队长。”一个米勒大喊道,“我们就是宁愿大家一起被炸死,也不要再死在自己人手里了。”
“你们也算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士兵吗?”帕克清楚的明白时间并不会因为这样而停下来,“你不知道后果是什么吗?我们就算全部死在这里,也不能让炸弹把这里炸掉,这是维系着整座城市的居民的工厂!”
“所以,”另一个米勒向前走一步,“我们大家一起死就好了,不会有人有怨言,我们为他们而死,他们为我们而陪葬。”
“你小子!!!”帕克脑门的青筋暴露,他从来没有听过如此恶劣的发言,当然这样恶劣的三观在这个世界上也有存在的意义以及理由,“难道你们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吗?”
“我们已经尝试过许多遍了,队长,”马尔科手里依旧握着计时器,上面已经只剩下二十秒了,“我们没有再次尝试的理由了,所以——”
“就让我们这样等着,直到所有人葬身火海吧。”还有十秒。
“是吗?”帕克一转口气,“那恐怕让你们失望了。”
“嗯?”米勒对这句不明所以的话所吓道,但在一瞬间他反映过来为什么对方会说这句话——杨钊拿着手枪,用枪管锤中了米勒的脖颈侧处,另一个米勒以及马尔科,比尔见状想要上前帮忙,而坐在地上的帕克则借助腹部肌肉一跃而起,紧接着一个扫堂腿绊倒比尔和马尔科,米勒随即一爪掐住另一个米勒的脖子,提起膝盖重创对方的腹部。另一方面帕克依仗着腿脚功夫,每一脚都踢在对方的关节处以及软肋,然而毕竟胳膊被绑着无法掌握平衡,在二人的近身肉搏下还是被打倒——
“给我去死吧,队长,为了死掉的队友。”马尔科拿着枪抵住帕克的太阳穴,比尔利用体重优势压在帕克身上令其不能动弹,格斗期间被甩到角落里的计时器的显示器上,只剩下两秒了。
砰砰!!——
杨钊开枪了,两只手的两把手枪,一枪打在想要开枪的米勒的心脏上,一枪打在想要取帕克性命的马尔科的心脏上,强强致命,瞬间击杀。
另一个米勒被他压在身下,膝盖和小腿压住脖子,在持续的施压下,同时气绝身亡——如果说他们都是精英中的精英,那么帕克和杨钊,绝对是那批人中的最高点。
代价就是人理的完全崩溃。
马尔科见状毫不犹豫,他既然选择和米勒等人站在同一战线,那么此时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哪怕现在投降也必死无疑,可以理解背叛,但绝对不能原谅背叛,这是军人与士兵的铁血原则。
“啊!!!——”马尔科掏出了在腰间的手枪准备一起死在这里,但是杨钊此时他的眼睛如同泥沼一般幽邃,连给对方上膛的机会都不给,手里的枪再度发出火焰——
随后又是一阵白烟,一切重新来过......
......
“已经,结束了吗?”再度醒过来的帕克,望着周围队友们的尸体,自己曾经想要温柔下的心,自己想要对这个世界有所期待的心,再一次被这番景象所伤的更深。
“是啊,已经结束了。”杨钊与他背靠背,“没有跟我们一样的人出现,但是全部都死光了。”
明亮的灯光下,无数个屏幕的荧光照射下,他们的神情却是如此的无力而黯淡。
“说起来,”杨钊突然开口,“怕疼的那个曼飞,才是真的曼飞吧。”
“为什么?”
“因为在来这里的路上,他曾经告诉我,第一次上战场时,当初为了防止伤口感染,在没有麻醉药的情况下,医生从他的体内取出了子弹,也因此让他对疼痛产生了创伤应激反应。”
“很可笑吧,明明是个军人,却怕疼痛,但也正因为害怕疼痛,所以拼命活下去,只为了能够不受伤。”
“一点都不可笑,”帕克后脑勺抵着杨钊的后脑勺,双眼腥红,似乎已经杀红了眼,“我们不也是,害怕死亡,而把枪口对准别人,甚至是自己的队友。”
“说起来也是。”杨钊轻轻笑道,此时的气氛,在尸体堆里的笑声,诡异而微妙。
沉默,沉默......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站起来,两个人早已经准备好,两个人同时转过身——两个人同时举起了自己的手,手上是上膛的子弹,枪口的方向是眉心。
“你,真的是帕克吗?”嘴角不经意间流出了口水,那是已经疯掉的象征。
“你又,真的是杨钊吗?为什么看起来你是如此的陌生?”眼睛血红,眉头紧皱,呼吸不均,“你把我的朋友藏到哪里了?!”
“把他交出来!——”异口同声,理性崩溃之后,常人所不能理解的行为。
......
棕比手拿着从柯尔特身上搜出来的显示队友距离的机器,跟着显示器上写着“特殊小队”的标识行动。那个标识已经停留在一个地方很久没有移动过了。
“虽然把对方击昏,夺了对方装备有点不合适,”棕比心里叨叨着,“但是眼下解释也来不及,只能用这种办法了。”
“这里就是......”少年站在光滑的墙壁面前,在墙壁的一侧,有一位待机的导航自动人偶。
“但是看起来说得通。”棕比伸出自己的左手,魔力在聚集,黑色的不详咒文如同虫子般浮现在他的身上,双手到小臂一半处被黑色的火焰,淤泥,水,指染成完全的黑色。
手触及到墙壁上,所触之地,全部开始崩坏,湮灭,化为碎片,磨成粉末,消散。棕比对自己身上的这股力量掌握的越来越熟练了。猛然,棕比将举起的右手向左上一挥,整面墙瞬间在黑色火焰的燃烧下,粒子不断崩坏,被力量所从世界上放逐。
中央控制室的大门被强制打开了,或者说,被破坏了。
棕比前脚踏进了舱室,舱室明亮,仪器完备,一切正常——除了躺在地上的他们。
他的鞋踩到了血滩,他下意识想要抬起脚,但发现已经没有一处完整的可以驻足的无血之地。他就这样站在这里,看着所有人死去的模样,毫无疑问,他们像是着了魔一般,自己互相打死对方的。棕比不知道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他只知道,这里充满了绝望,癫狂,痴愚,狂乱的气息,这股压抑的氛围足以令心理承受年龄强大的成年人作呕。而且对方,一切的始作俑者早已经捷足先登,甚至还要嘲讽一下后来者,而且非常确信,来到这里的人,必定会有自己,因为在最大的显示屏上,清楚的用血液写了一行字:
“你会被这地狱一般的美丽景色所震撼吸引而赞同我的存在吗?”
棕比记得这句话,这是初中时,那位梦魇所写过的一句话,就在自己当时同桌被杀死的时候,写在了对方的电脑上,棕比记得他的脖子被扭了两周,并且失去了眼球。
他从未离开过自己的世界,而且和这个世界上的纷乱息息相关,甚至棕比可以确信,这次石门的骚乱,他也必定掺和了一脚,就和上次一样,就和每一次一样。
他一直都在,所以自己永远也无法逃走。
随后他注意到了,在那副血字的下面,似乎什么程序在启动着......
“糟了。”沉默到现在的棕比,终于张开了口。
舱室外,机器轰鸣,一场毁灭性的打击已经开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