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冰雪节狂欢(二十一)

作者:绯则绯 更新时间:2020/10/7 15:46:31 字数:5117

“我说,当初说等到风头过了再出来的人不是你吗?”潘搓了搓有些冰凉的小手,将其揣在自己的羽绒服口袋里,对着走在几步之遥前面的鑫儿抱怨道,“怎么今天居然要出门?”

“昨天不是看新闻了吗?”鑫儿享受着午后的弥足珍贵的阳光——那根本就不是阳光,而是远处农工业区还在燃烧的火光。她在略有积雪的人行道上转了个圈,险些擦到路人,面朝走在她后面的潘,虽然口气看起来还蛮轻松的,但神态却满担忧的倒行,“那么大的火灾,肯定会引起动荡的吧。”

“无论如何,不能少了吃的吧?”鑫儿用手指戳着自己的脸颊,眼神向上思索着,“这段日子,面包,冷冻肉,香肠,培根,啊,调料也要买,家里米和面倒是有足够的,罐头也得买,还有卷纸,什么的......”未等她说完,潘不知不觉就跟上了倒着走路的她,摸了摸她的脑袋。

“我说呐,你该不会还活在二十年前吧?”溺爱般的笑容,潘把这个分不清是“母亲”还是“女儿”的角色的诡异行走方式给转了过来,“需要什么,只要在网上下单,会有无人机或者可靠的自动人偶送过来的。”

“正因为这样我才担心你的上学安全呢,”说出了仿佛是父母才会说的话,用着只有母亲才有的娴熟口气,鑫儿将放在了她头上的手给拨到一边,扭过头侧过眼神对着紧贴在后面的潘说道。不得不说,跟个子本就不低的鑫儿的相比,比她还要高一头的潘更加显得高耸,仿佛北境冬日清晨里的针叶林中最高的那一棵,“你想想,要是大家都在买,我们现在不屯一点,岂不是到时候就没得吃了?”

“可反过来,如果每个人都正常过活——”潘想继续据理力争,可很快她便选择放弃,因为她的确感受到了逐日增长的紧张氛围,比起之前在网络上的暴力狂欢,映射到现实的,更是沉闷和压抑,周围人都神色恍然,行色匆匆,弯着腰提着大兜小兜,不消说里面全是日常用品;路边的摄像头有的被打坏,巷子里是不常见的可疑聚集人群,他们窥视着街边行走的每一个人,眼神里是不可捉摸的暴力和混沌;巷子的墙上绘满了污秽的词语和图像,街边甚至还有人在发传单,刚刚踩着过去的那一张,似乎可以看到“推翻”和“真相”这几个正义凛然的“大”词,“算了,如果这次出门能让你安心在家待几天,那么也没什么问题。”

“学校方面,还没说放假的事吗?”

“怎么可能?”潘与鑫儿并肩行走,“这没什么事放什么假?难道你要学校承认,他们管理不力导致居民出现了骚动情绪,为了避免伤及学生,放假处理?这不是不打自招嘛?”

“我真的很担心潘你上下学呢。”

“今天你已经说了好几遍了,可我还不是毫发无伤的上下学归来么,要不我怎么会这儿会陪你出门?”双手背在后脑勺上,潘满不在意的说道。

“哎呀,这么快就嫌弃我了吗?”鑫儿用着委屈巴巴的声线,大大的眼睛泪水汪汪“撒娇”道。

一脸黑线。

“总,总之你看这天天招待普通人的商店,超市,商圈都还没事般的准备二十四号晚上的冰雪节前夕呢,我们学校肯定更没事,”黑线之后是涨红了脸,“你看这不是小彩灯都挂上了嘛。”

极端。一边是极端的压抑,另一边是极端的欢快,然而这两种极端,却在眼下这个时间段,极为和谐而微妙的共存着。待得久了,甚至会产生一种恍惚的错失感,甚至会让人不禁觉得,这份压抑正是为了之后的肆意狂欢而准备。

“说起冰雪节,石门有什么固定节目或者传统吗?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很有可能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在石门生活过......”潘内心复杂的想着,但是依旧做出了一副轻松的笑脸:“虽然我刚到石门几个月,可听他们听说过,往常在第二天的上午会有巨大的游行,以那个中心塔为起点和终点,中心塔的旁边就是中心办公区,游行之后会有校长的致辞——不过今年,大概会成为谢罪书吧。”

说罢,潘向高楼缝隙望去,从那个角落,可以很清楚的看到远处“第二个太阳”,在那里依旧还有许多人类,自动人偶在尽力扑救,为了每个人的幸福。然而远方的此端,却还在持续积蓄怨气,转换为宣泄的欲望,无论是合理的购买欲,还是不合理的——暴力与抗争。

会场事件,非人道人体实验,实验体伤人事件,工农业区爆炸事件,在看不见的大手下,所有矛盾的准心,都对准了中央办公楼的最高点——那个只手遮天的男人和他背后的集团。

到目前为止的蠢蠢欲动,潘不敢确定这跟“棋子”到底有没有关系,除了那天袭击马雷亚的神秘“棋子”外,再也找不到任何与“棋子”有关系的线索了。

难道,这真的只是一场由普通人而发动的看不见的危机吗?

“说到商店,”鑫儿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做了个手锤状动作,“马雷亚大哥的咖啡店现在还营业吗?”

“在吧,”潘又把手揣进口袋里,“他也没什么伤到,再说,他的咖啡馆可是很多人心目中的圣地,无论是商讨事情还是约会,因此就算他不想,也得坚持营业吧?”就在她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潘突然意识到了为什么鑫儿会说这样的话——

“我们去看望马雷亚大哥吧?!”她好像很兴奋,“听起来真的好棒诶!”

“你不是要买东西吗?”

“买完东西就去。”

“拿着东西去?”

“这不是有无人机吗?”鑫儿哈哈大笑,“只要买到手里就踏实了,剩下的就交给科技吧?”

“你还真的蛮适应这里的生活的。”潘挤了挤脸颊一边上的肉,内心吐槽道,“听起来跟在这里生活了十来年的样子。”

一束远处的火光投射而来,将她们二人并列的影子拉长,摇摇欲坠,凛冽寒风吹过,影子消逝不见。

......

“哦呀,”公园一角,提供给游人歇脚的长椅,一个带着帽子与眼睛的男人坐了下来,尽管裹得严实,但还是从耳鬓中可以窥见流出的如同春天般的樱色,他目视前方,仿佛在和空气对话,“想不到居然能在这里碰到你。”

“是你发现我坐在这里,就追了过来吧?”冷冷的回答,“从我出门开始,就感觉到了有便衣在跟着我,直到我走到这里发现了路对面坐在咖啡馆里的你,我才明白过来为什么。”

“你居然还有闲心在这里散步?”头戴棕色鸭舌软帽的少女,掩了掩自己的帽檐,与软帽同色的加厚风衣,衣角躺在长椅上,风衣下的黑色底裤搭配加长皮靴,又冷冷的说道,“难道眼前的状况,还不足以让你抓狂吗?”

“放轻松才是制胜的关键,”鸿兴微微颔首,“不让胸膛里的心灵平静下来,又怎么能对付这次的乱入者。而且我也不能一直这样被动,条件成立了,就该吹响反攻的号角了。”

“如果真的有那么顺利就好了,”路路头都不带动一下的,单单将眼珠转过去瞟了一眼,“你面对的是人,又不是棋子。棋子是人,而人不是人。”

“所以今天能遇到你,权当是转运了,希望你所供奉的彼世的神,那个掌握当地‘未来’的神能在冥冥之中保佑我吧?”鸿兴笑了笑,不笑还好说,这一笑,眼袋,黑眼圈,和嘴角的准问便尽收眼底。

“那只能说你功课没做好。”路路对待别人的态度真的跟对待陈有着天壤之别,“难道当初‘祂’没告诉你,我是被诅咒的‘巫女’吗?我的职介能力可是会把‘不幸’这个概念给无限扩大而已,跟我说这种话可是会倒大霉的。”

“哪有什么掌握‘未来’的神,所谓的预言未来,只是把说出来的灾祸,把‘预言中的不幸’通过各种机缘巧合,不正常的概率叠加,转换为现实而已。”

“所以,”鸿兴像是终于把话套出来,脸上写满了运筹帷幄,“当初你也是这样,把次时代网络链接唯一的缺陷(‘不幸’)无限扩大,进行‘诅咒’,随后在各种小概率事件的叠加下,破解了,不,光明正大的以第三位最高阶防御者的身份进入了内部系统,进而获取了周围棋子的情报。毕竟次时代网络防御系统的唯一缺陷,就是已经失落的第三位最高阶掌控者,也是最原始的第一位网络权限者。”

“哎呀,暴露了呀,”路路眨了眨眼,但口气却干冷的如同上冻的铁块,让人不禁胆寒,“你一直在等着我把话题绕到这里吧,果然。不过眼下你说这个,该不会是怀疑我是此次事件的幕后黑手吧?”

“如果真的这么简单,那么早在最开始,我就可以直接动手了,”鸿兴叹了一口气,“就结果来看,无论是理性还是感性分析,都不可能是你干的。”

“所以我想问的是,”鸿兴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当初你是怎么暂时拿到摄像头的控制权的?比起结果,我更想要直到过程。”石门二中的摄像头的控制权,几乎就是整个网络的最高权限。

“啊,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了,”路路棒读般将这句干巴巴的话说了出来,故意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是想通过我当初的经历,把在‘那个人’给找出来呐。”

“因为我知道,你的职介能力只能通过改变现有条件的概率,叠加后将现实扭曲为你想要的样子,”鸿兴双手交叉搭在大腿上,一字一字的说道。

“嗯,这种话你不用重复,我已经足够明白,”路路说道,“不过我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吗?”

“是啊,好处,我想想,”鸿兴装模作样的思索着,“万一你们输掉的话,我会以‘监视者’的身份,不会让你和陈死掉,让你们以普通人的身份全身而退,这样的条件怎么样?”

“其实,你也是一直在等我说出来这句话吧?被爱情所绊倒的小情侣们?”鸿兴把头抬高,俯视着比他个子要矮很多的路路,“爱情的力量很伟大,可有时为了追求爱情的安逸,对方的安全,掉进别人的陷阱也是极为危险的事情,就算我不会害你,可总有一天——”

“成交。”路路的对话打断了鸿兴的独白。

“那就详细说一下你施加‘诅咒’之后的事情吧。”

路路转了一下眼珠,背靠在椅背上,抬起头,黑色发蓝的眼瞳将整个天空的景色尽数收纳。路上的行人身影在某一瞬间停滞下来,那并不是真正的停滞,而是在路路的思考和回忆中,这个世界在她眼里仿佛就变得缓慢起来,就好像在‘棋子’的眼里,他们能看见风的颜色,能感受到时间的色彩和触感,能看到苍穹之外的星之彩。

“在我向自己的古神祈祷,仪式举办完的第二天。我们班级被抽签为了值班员,对,就是你提倡的‘让学生亲近生活’的实践活动,我们一天为老师做助手,在各地值班,巡逻,协助各级干事——那天我被安排为了失物招领员,百般无聊的坐了一整天,没有和陈见上面。”

“当天发生了我们都知道的事,也是象征着‘游戏’正式开始的第一次交锋——雨夜。”

“当时我还在教学区,因为被老师留了下来做事,当时在户外被遗忘之海所突然沾上雨点的我,瞬间丧失了战斗能力,就在我顺着海水被随便冲走时,就在我即将溺死的时候,眼前有着一个在海水中如同磐石般坚挺的柜子,我抓住了它避免被冲走。遗忘之海对魔力越多的人影响越大,当时只是为了避免丧失生的希望,我已经拼尽了全力,已经没有多余的魔力去逃离这里或者干别的了——我只不想让陈看见我的尸体。”

“耳边还是正在往这里赶来的陈的声音,他正在远方,本该在家做好了饭给我惊喜的。因为那天是我生日。”

“在昏迷恍惚之际,我听到了这个柜子里不寻常的转动声,仿佛是风扇转动的声音,因为我以无端外泄魔力作为保护罩保护自己的精神,所以无意间,我了解了这个柜子里那个‘转响’东西的构造和作用——”

“我感受到了整个世界的数据,对于它来说,都是干净而没有秘密。如果说世界是一副绘画,那么它就是站在画前的画家,随意欣赏,随意更改,随意遮掩,反复这个世界就是它的。”

“昏迷之前,我才明白,原来这就是我祈祷的,我以透支了全部的魔力为代价,获得了这部机器的来源。”

“就在此时,陈总算赶到了现场,我告诉了我抱着的这个柜子里面的东西,他张开了结界,准备打开柜子。不得不感慨陈的‘思维’处于一个十分微妙的处境,既不受太大的影响,也有余地展开结界。”

“就在此时,我听到了自己同学的呼救声,于是我让陈去救我的同学,我留在这里。”

“在缓慢恢复的时候,我才突然意识到,原来我抱着的柜子,根本就不是铁皮柜子,而是实打实的石头柱子。我慢慢敲掉了外壳,只有一节是非常薄的。最后一台如同魔方的散发蓝色方块的东西展露在我面前。”

“就在我发现这里有接口的时候,陈用念话告诉我,那个同学,已经被坠落的天花板,砸成了两截,那声呼救,是在被砸成两截后发出来的,他赶到时,已经停止了呼吸。”

“那个女生既不熟悉也不陌生,对我来说也只是同学,是可以让陈去拯救的同学。我明白,这可能就是代价,无论是自己透支了魔力,还是自己同学的死亡,都是代价。”

“我问道能不能找到一台电脑。”

“他说,很巧,就在那个死掉的女生的身下,完好无损。”

我知道,一点都不巧。

“那个系统并没有任何密码和账户,好像就在即便是在遗忘之海中,它依旧在运行,只不过是通过其他无线终端运行着。”

“通过有线连接后,我发现整个网络世界对我来说已经变成了透明,最后我用一台普通的电脑光明正大的,毫无痕迹的进入了你们的校务系统。但碍于局势,我只能下载所有我紧急需要的数据,因为结界撑不了太久。”

“当我们离开那里的时候,那太神奇的机器,立刻被冲进了遗忘之海中,我知道,那是不允许再让我深究的意思。”

“不过到最后,”路路抿了抿嘴春,“我们还是取得了自己的目的,所以那些不愉快也忘记了。”

“不过,那场雨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魔方一样诡异的蓝色晶体。”

“那台电脑,还在你家里吗?”沉默了许久的鸿兴,突然发问。

“在啊,用完之后就放在角落里吃灰了。”

“你最好把它烧的连灰都不剩,”鸿兴的神情异常凝重,“这是忠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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