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一位人生导师说过一句这样的至理名言:每个人都应该认识到自己的位置,忘乎所以就危险了。
时阿卡迪亚历二零一四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凌晨零点三十四。
“所以你去找了那个曾经入侵过学校系统的‘棋子’之后,到底有什么收获?”远处的沙发上,豪斯正打开放在茶几上的一个便当盒,他在准备吃夜宵——过去他从来没有半夜进食的习惯,“难不成那家伙还能对你这种人说实话?”
“她没有理由跟我撒谎,”鸿兴笑了笑,顺便将眼神停留在对方手中端着的食物——似乎是一碗蛋羹,单纯的只是看着就觉得很好吃了。想起来自己自从跟鲁歆告别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那个家,一天到晚都坐在这个椅子上,除了那一次出门透气,“既然是监视者,那么就肯定有可以做交易的筹码。”
“虽然谈不上直接锁定了,但实际上我也才明白原来那家伙的能力并不是心想事成,而是以不幸的方式不断对对方施加诅咒以达成最后幸运的目的而已,而且现在看来,掌握原始网络控制权的人肯定早就盯上了路路和陈那一组,”说话间,鸿兴的双手在键盘上敲击文字,似乎在跟某个人聊天,“不过倒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锁定了目前为止再一次目击原始网络控制权的时间点和地点——就在EA的高一级部,也就是我为了方便管理把所有相应身份的棋子聚集在一起的学区级部。那个蓝色如同魔方般散发着异样蓝色光芒的方块,绝对没错的,那就跟在‘萨博特拉尼’安放的红色光芒的晶体是一样的存在。”
“棕比,潘,香巴拉的异教徒,木子歌......”豪斯放下了盛有蛋羹的陶瓷碗,鸿兴还是第一次见豪斯手里有这么可爱的碗,可爱到了跟一身理科“味儿”的豪斯格格不入,他掰着指头数着,“也就这几个吧?”
“还有莫尼特跟菲斯那一组。”鸿兴补充道,“不过就目前给出的所有线索来看,搞不好那个莫名多出来的可以使用魔法的人,也出在EA区。”
“拥有coppelia的自动人偶制作技术,可能会使用术式,而且这个犯人还拥有早在‘玉兔号’沉没时就该彻底消失的原始网络最高权限,并且利用其巨大的运算能力制作或者控制自动人偶,”鸿兴抿了抿嘴唇,不知道在焦急些什么,“而那个设备曾经放在EA区就更加表面了,对方是跟‘棋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豪斯,豪斯你有在听我说吗?”
“嗯?嗯,”豪斯似乎在思考不同的事,他黝黑的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甚至有些慌张,“我在听,你接着说就行了。”
“范围圈已经缩小很多了,”鸿兴有些兴奋,那是即将胜利的喜悦,“只要翻出来EA学区的所有人的学籍资料,只要父母在coppelia工作的,或者从事有关自动人偶方面调控或者管理的人物,再加上和‘棋子’具备朋友关系的人,就可以确定犯人X了。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亦或是其他职员,只要长时间在EA学区待过的人,都要排查一遍。”
“你小点声,”豪斯皱了一下眉,“虽然我们现在是在面对面谈话,你也拔了你的麦克风系统,甚至是这一层的录音系统,但是你也要小心隔墙有耳,免得消息泄露了。”
“这么谨慎的话还真是很少从你嘴里说出来啊,”鸿兴心里吐槽道,不过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没事,就这样,我让下属去把所有资料倒腾出来,最好在明天,啊不,今天过去之前锁定犯人,明天,也就是二十四号之前,实行抓捕,赶在冰雪节之前结束这荒谬的一切,我可不想在二十五号的游行,以谢罪和辞职作为我的演讲。”
“就算天塌下来,你也不会辞职的吧?”豪斯将陶瓷碗小心翼翼的放回便当盒,冷笑了一下,“不过就算抓住犯人X,还有其他城市的侵入和已经被完全毁掉的工农业区的重建,你该不会以为造成的伤痕就没事了吧?”
“一件一件慢慢来,”鸿兴站了起来,“怎么突然说这种丧气话,完全不像是你这种喜欢抓住‘本质’,从源头上解决问题的男人呢。”
“没什么,就是感慨一下,”豪斯同样站起来,看起来他是要回去了,“自从工农业区的事件之后,直到现在对方也没有再行动过,虽然现在升级了自动人偶的安全系统,但你也要防止对方使用权限直接把全城的自动人偶或者无人机等弄得直接暴走。”
“对方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鸿兴眼神平静,淡淡的回应,“他不会做出盲目的杀伤,他只会利用各种条件逼迫着我们自己拿起自己的武器,欣赏着这个美丽的地狱景色而已。”
“而且,豪斯,”鸿兴抬了抬头,似乎在挑衅那个并不在自己眼前的敌人一般,久违的流露出来从十号开始就不存在过的自信笑容,在黑眼圈和眼袋的加持下,他此时的笑容是多么的来之不易,“我已经看透了对方的战术,也已经猜到了对方的最后一步走棋。”
“早在事情伊始,我就说过,如果对方想要闹,那我就让他闹个够,只要在最坏的结果没有出现之前,我就有翻盘的机会,而事实也的确是这么走的,”鸿兴此时才大呼一口气,只不过他现在颇有自信的发言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只要对方行动的次数足够多,那么留下的痕迹也就越明显。”
“听你这么说,看起来我之前对你的担心是多虑了,”豪斯起身向办公室外走去,“看来能睡个安稳觉了。”
“不,”鸿兴的神态如同七月的天气,一转平静,甚至有些淡淡的忧伤,“还是很感谢你,能够到现在都站在我这边,没有再制造出来那种放走实验体,掀起第二次波澜的恶劣玩笑。”
“你知道为什么我收手吗?”豪斯背过气,鸿兴看不到他的脸和他的表情,“因为在我做了之后,在网上浏览观众的反应时,我才发现自己只是小巫见大巫。”
“真正想搞死你的人,既不是所谓的设计出这么一场局的嫌疑犯X,也不是我这个比起看你出丑更喜欢我的计划有进展的家伙,更不是所谓的城市外的势力——”
“你要想明白,这一切推波助澜和声音最大的,都是那些你连名字都记不住的,一个个行走在大地之上,亲吻土壤的凡人。”豪斯推开了办公室大门,很少见到他的口气这么正经,“正是见到了他们的作呕言论,和身处和平却渴望混乱的无尽贪欲,我才作罢自己的行径。”
“他们唤醒了我不好的记忆,所以我才作罢了,”大门一关,那个情商为零,以自己为世界中心没心没肺豪斯,似乎也不复存在。他高声宣言,“这就是为什么我如此讨厌人类。”
“这家伙,”鸿兴双手叉腰,撇了撇嘴,“和当初我认识他的时候,真的变化好大。”
“都学会说既不是真话也不是假话的漂亮话来掩饰自己的情绪了。”
“唉,梅尔怎么还不来,我的夜宵还没做好吗?”
......
“喏,”走出办公室后,豪斯将便当盒递给在门口等着的薇多维诺,“吃完了。”
薇多维诺此时已经完全适应了当助手的生活,不,与其说是助手,倒不如说是管事的保姆?她双手接过来便当盒,有些疑惑的问道,“你们刚才在吵架吗?我听到你们说话的声音都很大。”
“没什么,”豪斯自顾自向前走,双手抱胸,此时他的神态,又恢复成了最开始那种狂妄自大,唯我独尊的样子,“我只是在泄愤而已。”
“鸿兴那家伙,总是喜欢先斩后奏,明明早已经得出来的结论,非得拖到开始行动之后才告诉我。他似乎四处提防我,至今都不信任我的作为,要知道我不作为就已经是对他的最大贡献了。要是按照我现在的计划他肯定就没办法那么肆无忌惮的笑出来了。”
“哈......”薇多维诺有些搞不懂对方说的话,毕竟隔音如此好的办公室内,想要听到什么还是很困难的,但是从薇多维诺的表情拉看,她显然不以为豪斯会因为这件事而有什么情绪,他在纠结的,一定是更深层次的事情,不过眼下还是顺着对方的话说比较好,“豪斯先生很讨厌校长先生吗?”
“说不上讨厌,”豪斯没好气的说道,“毕竟他是我少数看得起的人。我们之间就是单纯的,也是最高等的关系——合作伙伴,单纯的利益关系,没什么其他的。”
薇多维诺惊讶的看着对方,像是看到了北极熊——经常听到,也很了解,就是没见过。
“怎么了?”豪斯嫌弃的把脸扭到另一边,“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了吗?难道还有比利益关系更重要的关系吗?”
“当然了,”薇多维诺立刻回答,“家人啊。”
......
“你错过了很精彩的演讲诶,”棕比从后门进来,刚坐下来不久,虽然被强制请假,但是菲斯对于正常来上课的棕比和玉墀,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似乎什么都比不上最后的期末考试——玉墀就走过来调侃道,“真的太可惜了。”
“你是说刚才我在楼道里碰到的,戴着不明标识佩带的组织团伙吗?”棕比努了努嘴,“其中一个我似乎认识,好像是二十四班的女生。”
“啊,我不认识,”玉墀耸了耸肩,“他们刚才在大课间的时候,本来英语老师想趁这段时间讲题的,但是他们突然闯进来,说‘最危急的时刻到了!展现我们学生力量的时候到了!’,就擅自上讲台,英语老师见状就让出来位置了,不过走之前她还在嘟囔——‘我不知道有什么事比你们的期末考试更重要’。”
“然后呢?”
“然后几位同学在发传单,那位大嗓门的学生就拿着自己的终端连接了黑板屏幕,然后就宣传他们的学生组织——似乎是因为学校一直以来的不作为和反应不当,让他们无比愤怒,而且校长至今只在网络上现身,不接受外来采访。因此他们想要在冰雪节前夕去中心办公大楼下示威。诶我现在才想起来,那个大嗓门的同学是咱们那天一起去农工业区参观的那个人诶。”
“诶......”棕比单手托着腮,饶有兴趣的听着自己的挚友在眉飞色舞,虽然他自己对这种并不感兴趣,但是有一个愿意把话说给他听的人,他也不介意拥有,“所以,班里的反应如何。”
“大家兴致都很高涨呢,似乎本来因为这十来天的事都忍无可忍了,”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玉墀的口气还是一股很哀怨,似乎他本身并不情缘看到这幅混乱的样子,而且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害怕被周围人听见,“大家有情绪正常,但是和学校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无论是哪一方。”
“我还更喜欢这样每天平静的上下学时光。”玉墀背靠在椅背,双手抱住后脑勺,眼神放光。
棕比看着自己唯一的挚友,想起来他这样与自己并排坐着的时光,已经悄然过了三年有余,这位从遥远的西部,那个coppelia故都而来,世人隐秘的coppelia末子,竟然能够说出如此平庸的话。
但是,就具体来看,这样也不赖。至少棕比是信仰平淡如水的生活的。
“说起来,棕比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认识的情形吗?”玉墀突然开口。
“那种黑历史我倒是想要忘记。”棕比翻了个白眼,他已经养成了这个习惯。
“我倒是觉得很帅气诶,虽然到现在为止我也见过那一次,”玉墀哈哈大笑,“我当时可差点被那个家伙给骗了。”
“其实那个团伙已经在当地犯了很多事儿了,”棕比波澜不惊的说道,“好像就是拿你们这种不懂东部语的家伙拐卖的,他们肯定会得手的,因为有钱有势的人肯定会有同声传译的设备,而你们这种看起来没什么钱势的人,就是他们买卖人口的目标。”
“没办法,当时人流量大,我跟管家走散了。而且我本来就被当地的风景和人文环境吸引住了,到处乱爬,才越走越散——正因为如此,就在他们要把什么都不懂的我用花言巧语要把我给带走的时候,你突然甩断了我们拉着的手,然后看了我一眼,然后就拉着我的手跑了,我到现在还怀疑你现在的运动能力是不是吃的当初的老本。”
“其实奇怪的人倒是你,”棕比托着下巴,少有的笑起来,眼神有着柔光,“正常人哪有别人拉着就跟着跑的。”
“诶,可能就是警觉性不强吧,”玉墀报以同样的微笑,“不过你当时盯着我的眼神,就让我相信你是一个值得我信任的人,也相信你会把我带到安全的地方,托付给安全的人。”
“你还是赶紧忘了吧,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做出第二遍那种事了。”棕比把眼神收了回来。
“说真的,既然你这么想忘记,当初你到底为什么要帮我啊?”
“可能......”棕比的眼神有些空洞,“你当时那个对那个毫不可相信的人报以的绝对信任眼神——”
“像极了当初我看着我的养母的眼神。”
......
“呜嗷,这就是老工业城市吗?”刚跳伞下来,芭蕾就捂住了自己的鼻子,“这空气的味道,真是有够恶臭的。”
“我们是来执行任务的,不是来旅游的,还有,我们还没到冬桥,这里还是中立地带,”巴雷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装备,“毕竟空中管制,除了母亲的那个,基本上是禁止任何外来飞行工具的,一律会被认为是敌人。”
“不过正因为他们是老工业城市,所以能够自给自足,也用不着什么外界交流。”
“好了,该穿上光学迷彩衣了。”巴雷特摸到了同样从空中落下的工具箱,里面有着这次行动需要的装备——他们的任务很简单,在不摧毁冬桥的前提下将外来势力清除干净。包括但不限于物理抹消。
“赶紧穿上,我可受不了这个味道了。”芭蕾戴上了厚重的头盔,虽然以他们的实力完全用不着这些东西,但是他们是“不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人物”,因此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一番穿戴后,他们将补给箱销毁后,便接近了对于每个外来人来说都无比神秘的独立城市——冬桥。
然后已经有纯路人捷足先登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