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件衣服,怎么,怎么想,都不太适合我吧?”
尽管帘布的另一边传来了如此抗拒而微弱的异议,但在这一边等到有些焦急的木子歌,露出自己可爱的虎牙,一只手叉着腰,眯眯眼笑着将帘布拉开:“有什么呀,吾可是老早就想看了——汝这般娇羞的模样。”
谁能想到,在日常中,在同事,邻居,路人的眼里,一向高傲而冷艳的,眼睛中流动着不同于浅金色太阳般的炽热光辉,而是如同臻冰般的黄金质感的仲离,现在竟然,涨红了脸,两只手像是不够用般乱晃,既想遮住自己含羞的脸庞,又想遮住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穿上的,女性化严重的裙子。还是以纯黑丝袜为衬托的超短休闲裙。
“快,快拉起来,羞死人了。”一只手狠狠拽着裙子的下摆,另一只手尽力遮挡自己熟透了的脸颊。
“呀呀,”木子歌变本加厉,掏出来自己兜里的手机,“咔嚓咔嚓”拍了起来,“想不到平常那么正经的仲离,也会少见的露出这种面孔呀,不可多得不可多得。”神态和语言,已经变成完全的不顾旁人意见的**形态了。恐怖如斯。
“话说回来‘以前’汝不是经常穿裙子嘛?吾可不记得汝对裙子有这么抗拒的态度,”拍照之余,木子歌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难道说这个世界的记忆以及潜在的性格塑造,对本来的性格以及观念产生什么影响了吗?”
“理论上的确会有影响的,”愤愤的拉上门帘,准备把衣服换回来的仲离一边换衣服一边回答道。木子歌听着衣服和肌肤的摩擦声,拉链和纽扣的摩擦声,不由得心神荡漾,也不知道听了进去没有,或许当初她刚才也就是随口一问,“在这个世界的几十年记忆以及三观塑造并不会因为‘觉醒’而丢掉,只是以最大限度和原来的记忆发生融合——”
“当有些矛盾的信息出现时,要自己决定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但是绝大多数,无论重来多少次,我们都会变成这副模样,也正为如此,我才能被称为‘我’。”
“所以说我平常习惯穿中性化的服饰,只是因为方便行动而已。而且关于这一点我要更正,我对裙子这种东西是没有偏见的,”顿了顿,“无论在彼世还是此世穿着礼服裙子是社交必要,穿着战士长裙是战场需求,穿着紧身西装裙是职业需要,在家里穿丝绸睡衣裙是为了睡觉方便。裙子还是裤子,对我来说没有本质上区别。”
“那你刚才——”
“所,以,说——”仲离一个音一个音的将嘴里的字蹦了出来,字里行间充满了对木子歌这个迟钝或者故意犯傻的伴侣的无可奈可,“从一开始,重点就不在‘裙子’这个词上,而是‘羞人的裙子’这个复合词上!”原来如此。
“哈哈哈哈,”木子歌笑到全身都在颤抖,“吾知道呀,这种事吾当然知道,无论是彼世还是此世,汝都无一例外是吾心中的那个仲离,要不然吾也不会问这么愚蠢而见生的问题了。被吾捉弄到生气的仲离,真的好可爱好可爱呀。”
被捉弄到头上冒烟的仲离,狠狠的拉开窗帘,已经换回原来衣服的仲离,盯着在换衣间门口笑到捧腹的木子歌。原本咬牙切齿的仲离,听到如铃声般清脆的笑声,木子歌的笑声传进自己的耳朵里,她幸福的笑声,她幸福的脸颊,她幸福的样子——
都让自己感觉到,被传递到,同样的幸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到停不下来的木子歌,突然停了下来,她愣在那里,注视着因为自己的“丑态”而发笑的仲离,不同于没有一丝修饰的放肆之笑,仲离的笑声,优雅而纯洁,仿佛是不能被玷污,无法被玷污的高洁的百合。青葱般的玉指轻轻掩饰自己的朱唇,笑声与其说是从唇间吐露而出,更如同是从心灵的深处,将这份饱含着幸福和喜悦的波动直接传递给了数尺以内的木子歌。还是第一次,在她们再次相遇后,她们还能如此幸福的发笑。相比对她们之间的任何人来说,这都是自己,最珍贵的时光(保护)。
仰望着自己给予与回馈的幸福姿态,少女惊讶的神情,摇身一变,化为端庄的无声微笑。
你是,我的光呀......
“全员不许动!”远处一声沙哑而粗暴的命令式的吼叫,震碎了一切短暂的美好和幻影。
两人的神情从幸福中瞬间被拉拽出来,身经百战的她们早已经锻炼成了对危机的敏感嗅觉。凝重的眉头不仅是对尚不可知真相的疑惑,也是对打断自己幸福时光行径的愤怒。
紧接着传来的是一般民众嘈杂的议论和攒动,但是没有人意识到这句话背后代表的含义,所有人都还以为这是什么突然的商业活动,除了角落里的她们二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仲离并没有听从所谓的命令,先前走了两步,同时自己的手,不经意间,或者说是下意识间,紧紧捏着子歌的娇嫩的小手,同时自己的眼神如同火炬般明亮,从嘈杂的群众混乱声中搜刮有用的信息。
“让你们不许动,乖乖蹲下没听见吗?!——”伴随着再一次的警告,“砰”的一声,炸耳的爆破声势不可挡的钻进了仲离自己的耳朵里——她在熟悉不过了,这是coppelia的便携式粒子束手枪。精神护理大楼,仲离工作的地方的保安就是会配备这样的装备,她曾经在一个月一次的模拟演戏上见过一次他们在给予权限后的射击训练——在这所武器限制如此严格的石门,他们是怎么搞到这种东西的。
然而眼下根本容不下仲离多余的思考,因为她闻到了比起粒子束枪械的轻微焦灼味道,更加熟悉的味道,血的味道——果不其然,伴随着炸裂声的静逝,随之即来的是一般群众更为恐慌的呐喊。他们纷纷蹲下来,双手抱头,蜷缩在角落里,全身颤抖,祈求着可以再苟活一秒。而没有蹲下的,仲离也终于看清了,这一群似乎纪律严明,有着严密规划的暴徒。
不过,万幸的是,仲离和木子歌她们身处更衣室,是一层商场的拐角处,视野的绝对死角。那些服装统一,每个都全副武装的暴徒,并没有发现她们。
“嘻嘻嘻嘻,这就是习惯了圈养的人类啊。”通过属性的感官扩张,仲离终于确认约百米之外的那个沙哑而粗暴声音的发出者,是站在大厅中心服务站的长的块头最大的那位,此时的他用自己沙包大的手掌,像捏小鸡一样捏住服务前台的女性职员,在她的身边,是几位倒在血泊中的受害者,“被圈养习惯了的我们,连感觉危险的气息的能力都变得如此迟钝,难道成为不会思考的机械就是我们的未来吗?”
“对枪械没有紧张感,对警告没有紧张感,永远活在舒适圈,活在石门民用科技下的优越中,成为城市的齿轮,宛如猪圈中的牲口,”带头的男子对着这个过度安逸的世界显眼是厌倦了,他的话语偏执而疯狂,“是时候回想起来人类心底对混乱的渴望吧,是时候回想起来我们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吧。”数以百计的暴徒
“是时候,让战争的鲜花,绽放在最为优渥的血红土壤上吧——”
然而这位男子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说完下一句话,因为就在这句话的尾音还没有消逝于以太中时,他的脸部已经由于难以想象的速度的打击,开始扭曲,粉碎。涎水和牙齿一齐飞,气场与精气共散。
仲离的膝盖,狠狠的踢在了男子的脸上。直至整个人再也无法站稳,被仲离的冲击所轰飞,整个人如同离弦的箭一般朝着冲击的方向飞了出去,连撞上黄金首饰的柜台,衣架,休息的沙发,在第一次接触到地面后又如同离脚的足球,在地上打着滚,碾碎着沿途的一切,最终被一堵支撑上层的水泥柱所接住,但已经如同嵌在上面一般,抠也抠不下来。
除了那些距离很近的暴徒,没有一个民众看清楚了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代替那位领队位置的仲离,则静静的站在那里,中分的刘海因为自己的超速移动而散乱开来,遮住自己的上半部脸,她低着头,双手握拳,全身都在颤抖——
带所有暴徒反应过来眼前发生的一切时,他们纷纷举起自己手中的枪械,瞄准仲离,毫不犹豫的开枪。
然而仲离根本不给任何人机会,就算不使用任何魔法或者术式,单单只凭借着自己的体术以及基本属性所带来的身体素质的提升,仲离的反应早已经远远突破了人类的上限。她以超出暴徒按下扳机的反应速度移动着,以手为刀剑,斩断对方的枪械,折断对方的手臂与双腿。无他,仲离之所以要这么做,目的只有一个——
躲避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连逃跑没有想法,只是如同木偶呆滞的待在原地的民众,此时又听到了另一个方向的声音:“往这边来,从这里逃出去!”木子歌站在安全通道的门口,伸出自己的双手,试图领导指挥着如同羔羊一般的民众。
没有回应,他们只是放开了自己抱着头的双手,呆滞的看着比他们还焦急的木子歌,没有一个人敢跑出去——站起来,可能就会被暴徒的流弹射中。
然而其余的暴徒却注意到了这个处于例外的角色,他们纷纷举枪,将枪口对准了这个企图搅乱一切的少女。
“把头扭过来。”仲离如同一道金色闪电,穿梭在整个商场中,如果是冲着她来的敌人,她只会把他们的手臂和大腿的骨头折断,可如果他们的枪口指的是子歌,仲离则会直接——
出现在他们的身后,将他们的头扭过来朝向自己,就如同那句让人不寒而栗的警告一样。
没有任何交流,从仲离离开木子歌,去组织暴行的一瞬间,她们就没有任何的语言交流,甚至没有任何的眼神交流,她们仅仅是凭借着对彼此的了解,产生的默契联动。
仲离深知木子歌在上次的战役中,由于无限接近于“全魔力解放”的状态,自己的“核”暂时处于阈值区,如果继续使用魔力,后果只会是“核”的破灭——一旦有人以“全魔力解放”为代价发动术式,带来的巨大的压倒性伤害的同时,也代表着自己“核”的破碎。“核”作为将“信仰冲动”(灵魂)附着到魔力上的通道口,一旦破碎将代表其将永远不能使用任何术式——而眼下则是不幸中的万幸,由于本身龙化的不完全,使得当时木子歌的“核”仅仅处于满溢状态,只要忍住不使用魔法,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好了。
也正因为这种情况,仲离才作为诱饵,或者说出面的那个人,阻挡住暴徒的作乱,必要的时候可以使用自己的术式作为手段,而木子歌则作为指挥者,将无辜的人员带离现场。
人群终于开始动了起来,以木子歌的嗓子接近沙哑为代价,他们终于站了起来,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一切都向着天晴的方向驶去——
“不许打我爸爸!”然而一声娇嫩的呵斥,顷刻间撕碎了所有的幻想。
**站在一名暴徒和仲离的身边,双臂展开,阻止了仲离的行动:“爸爸,你失踪这么多天究竟去哪里了?”
“爸爸?”仲离的思绪瞬间被巨大的信息量和猜想所冲击,“说起来这些突如其来的暴徒究竟是从何而来的,是不是某些居民被网络上的某些人所鼓动,加入到了反对校方的暴乱团队中,这是一场有预谋,有组织的暴乱,武器的获取也肯定来源于最近在网络上兴风作浪,试图对抗学校的某些人——如果这个猜想成立,那这个商场的行动只是一个开始——”
大脑高速旋转,无限扩张的感官带来的是脑容量的无限扩张,然而即便如此,巨大的信息处理需求所带来的头脑的发热,发胀,宛如风暴般的肆虐。
“爸爸我们回家吧。”年幼的少女张开双臂,想要拥抱身上挂着各种夺人性命器具的男人。而对方则呆呆的愣在那里,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有关“个人”以及“个人”的光辉。
他早已经不是人,他已经变成了机械,从一种盲目的机械,变成了另一种盲目的机械。
男人将枪口对准了**,想要拥抱他的**,停在了原地,她的眼睛里是黑色的枪口,颤抖的眼瞳是价值观的粉碎。男人的声音颤抖而疯狂:“我们必须在毁灭中得到新生,这是我们必然的牺牲。我们必须在毁灭中得到新生,这是我们先驱者们必然的牺牲。”
“带着你的理论,滚远点!!!——”仲离攒紧了拳头,全身生风,一拳将男人连人带枪砸穿了墙壁,直飞出了商场。
如果站在上帝视角上来看,仲离这将不知名男子打飞商场外的举动,是吹响整个石门暴动的,号令。
呼啸着,燃烧着火舌的火箭弹,以划破空气的尖锐声响,正中商场由于仲离的一拳而打出来的缺口,终点,是仲离站着的位置。瞬间,仲离用自己的身体裹住愣在那里的**,淹没在刺眼的火光之中......
“仲离!——”刚把一部分群众疏离的木子歌,转眼看到了一切,发出了带血的呐喊。
“击中目标,”远处大楼上,肩上扛着便携式导弹筒的黑人男子,对着耳朵里塞着的蓝牙对话道,“新型自动人偶疑似消灭。”导弹筒的尾端,印刷着“coppelia”的商标。
话音刚落,伴随着他的第一次进攻,整个一半城市的响起来如同交响乐般的火力压制。之所以是一半城市,是因为除了已经烧成废墟的农工业区,以及夹在农工业区的中央办公区的中央办公大楼,以及再往北的科研区,神奇般的,没有一丝动静,仿佛它们跟石门没有关系。
千万个团体,怀揣着不同的目的,不同信仰,不同肤色与瞳色,以同一个男人为敌人,以同一种混乱为目标,将心中长久以来的人类之恶,将压抑在盲目与泥沼中的叛逆,完完整整的发泄了出来。
我们习惯了这个完美的世界带给我们的完美,我们习惯了这个完美的世界给了我们既定的人生,我们习惯了不自由的自由。
想要反抗吗?想要为了自己发声吗?想要让世界听到自己的声音吗?想要不再沉默吗?你需要的武器,就巧合的散落在你的视野之内。那就拿起来它,对着你恨着的事物,开枪吧。
一声炮响,这个世界脱离了原来的轨道,如同野马般奔腾在充满荆棘的荒原上,失去了规则与秩序。
暂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