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冰雪节狂欢(三十七)

作者:绯则绯 更新时间:2020/10/20 21:20:16 字数:5314

“听我一句劝,”仿佛被无形的锁链所束缚,被大地的颤抖和未知的恐惧困在原地的少女,耳边传来不再拥有电子音,而是完全人声的,最后微弱忠告,“快离开这里——”

并没有以任何科学或者术式形式,这是纯粹超越了时间和空间的思绪在这个世界泛起的涟漪,是被常人称之为“奇迹”亦或是“幻觉”的现象,最后以极其微不足道的方式流转到了潘的心灵底部。

仿佛被人按住头部,溺死在水池中的强烈窒息感,在声音传达之后,压迫宛如风一般消散,战斗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出汗的潘,在这种被沉重的恐惧束缚消失后,额头上立刻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长出一口气的她,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心脏,大口大口喘气:“为什么,我会突然如此紧张和恐惧,我到底在害怕什么......”

“大小姐,检测到复数的未知魔法源,来源是——”马雷亚以难以置信的口气,以一个见过了天下无数奇迹的天才依旧对眼前的情景表示无法理解的口气,呐喊道,“前来围攻我们的每一个‘西塔’。”

马雷亚是天才,早在第一时间和洛夫特等怪物接触交战时,他就完全认定了,眼前的这帮怪物,并不是被召唤出来的,由魔力堆砌的无智慧无灵魂“物质”,而是实实在在的人类,他们的灵魂或许混沌不堪,只需窥见一角就有可能陷入同样情景的疯狂,但是马雷亚依旧坚定他们是人类。至少曾是人类。

然而普通的人类,在这个不存在魔法的世界上一直生存到现在的人类;对于精神影响物质这方面拥有朴实价值观的人类;甚至和过去的那个世界一样,自己走上了自己的末路,灵魂早已残缺不堪,黯淡无光的人类,是怎么可能身上出现魔法源的呢?

“我在瞎想什么呢,马雷亚!没有‘核’的人类是怎么能够将由‘记忆’、‘自我’和‘他我’构建成的灵魂所产生的‘信仰冲动’与这个世界上游离的能量相结合,成为所谓的‘魔力’的?”

不愧是魔法天才,马雷亚对魔法体系本质的探索已经远超乎常人所能理解的范围,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概念与定义词估计这个世界上也没几个人能理解,“不能自己乱了阵脚,总之不管怎么说,我的任务并不是去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或者去解决一切问题,而是保护大小姐,仅此而已。”

就在他走神的一刹那,西塔早已经冲破了刚刚马雷亚事先摆下的术式防线,甚至有一只已经飞扑在空中,将自己的利爪伸到了空中,挥下——

“别走神了,马雷亚!”潘突然从一旁冲了出来,反身一脚将从马雷亚背后袭来的西塔踢飞。霎时,对方被潘脚上的闪电所连锁,传导,在空中划出了几个极为夸张的黄色圆周,最后如同一滴水落入**大海,落到了数十秒就要袭来的西塔大军中,被其他西塔踩烂,撕裂,碾落成泥。

潘摆好架势,直立站在马雷亚的一旁,死死盯着这群不知从何而来的怪物群。在和这群西塔大军对峙时,一瞬间,一人对一军的凌厉气场感与既视感瞬间展开:没错,潘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她也曾孤军一人,将“卢阿娜”,胧国的旗帜树立在自己“领土”的高地上,当然代价就是她也差点为国捐躯,壮烈成仁。

然而当潘死盯着西塔们的眼睛时,她才终于明白,眼下的情况和当时的“战争”拥有本质上的差距。

让她一直感觉到的未知恐惧,来源竟然是这群毫无章法的怪物。不,此时的潘才意识到,这并不是恐惧,而是,在嘈杂和混沌,将人世间所有感情、思绪与记忆生搬硬套,胡乱堆砌起来的灵魂之下,有一丝她无比熟悉的“事物”,虽然“它的痕迹”极为微弱,犹如暴雨中的残破蜘蛛网。

但就是这风中残烛,将所有混沌的概念牵扯起来,如同红线般连接在一起,将“胡乱堆砌”这个野蛮行为作出了事实实践的可行性。

没错,这根本不是恐惧感,而是突如其来的“再次谋面”而带来的重逢感,这份重逢太过沉重,以至于压着她喘不过气来,以至于她会理解是未知的强大力量带来的恐惧——

然而她明白,这份力量是温柔的。

想想在这个世界上第一次和棕比的重逢,潘也是做足了准备,让她们的重逢不会显得过于沉重,反而有些轻松和滑稽;然而又一次的,突如其来的“重逢”,潘没有做好任何准备。但一但理解眼前的状况,躁动不安的心,却突然平静了下来。不止是平静,甚至有些久别重逢的怀念和欢欣。

“这个世界还真是,污秽不堪却总是会给人活下去的希望。”潘释然般微笑了一下,随后轻启嘴唇,在上下牙缝间长吸一口气,后脚一撤,同时右臂后撤蓄力,如同刀片般的狂风盘旋在她的拳头上。伴随着她的怒吼,拳气推动着利刃狂风以横在地面上的龙卷形式搅碎了挡她面前的一切障碍。

“真是的,给我一点准备时间啊,”“乌鸦”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再度回旋在空旷而拥堵的空间里,“老实说,我对‘浮欢’的了解也不是很深的,实践活化后的‘浮欢’对普通人的相性,对棋子的相性,以及他们之间的相性,对我来说可都是第一次啊。石门也好,coppelia也好,都太小看‘浮欢’的作用了。”

“‘浮欢’?”潘在对方自言自语的叨叨中,捕捉到了一个极为陌生的词汇,然而她来不及多想,甚至身体依旧在和来犯的西塔搏斗。但是眼前发生的事马上就要再次颠覆她的认知。

“好了,开始吧。”乌鸦的声音再度消失,随后,潘的身后如同死亡之花绽放,充满诱惑的色彩使得刚刚和西塔们交战的潘和马雷亚不得已又回头观望出了什么幺蛾子——

“骗人的吧?”马雷亚喃喃。

在他的不远处,原本应该是只剩下一颗被压缩得不能再压缩的小球,洛夫特最后的遗骸,现在却如同孕育吞天噬地的巨蛋,一条金属构造而成,拥有血盆大口的蛇类“物质”破壳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嘴巴直冲西塔而去,然而就算如此,他的尾部也依旧没有从那个球体钻出,似乎永远也无法看到它彻底从球中脱离。

“蛇”扭动着自己的躯干,似乎越来越大,强力的横扫令潘和马雷亚不由得向一旁撤退。就是这一个空隙时间,“蛇”将送上门来的“西塔”吃了个痛快,而西塔也似乎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让它吞噬而赶到这里的。它们飞扑到“蛇”的身上,同时自己的身体如同回到母体一般,血肉消融,与“蛇”合为一体。越是吞噬,“蛇”的扭动就越是暴动,马雷亚趁机放出了数个攻击术式,然而几乎对它没有什么作用。

“既然不能攻击本体,那就把养料消灭掉,”潘大致能够判断出,这些西塔是用来给这条从洛夫特的身体里钻出来的蛇当做养料的,“恐怕那个不敢露面的家伙,想利用洛夫特的身体和这些怪物合体。”边说边冲了过去,带着毒性的手脚在大开大合的武艺下,顿时即将打断对方的“进食”——然而“蛇”显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它朝天嚎叫一声,随后一道墨绿色的幽冥之墙破土而出,隔断了潘进攻的路线。

“那就轮到我了,”对术式特攻的马雷亚,在对拼术式的较量下,是不会落得下风的,他伸出双手,试图扭转天地,最后双手合一,就在此时,潘和墙的位置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或者说对调,在墙外边的潘,瞬间被马雷亚的“相位移动”,转移到了内部,“在加上这个!——”

顿时巨大的魔法阵在蛇的头部显现,随后被魔法阵所映射的空间,超乎想象的重力禁锢住了蛇的行动和西塔的爬行。

但显然潘并不受到马雷亚的术式影响。

其实从这些细节就可以发现马雷亚的术式有多么精湛,一般来说术式造成的影响是从来不会分敌友的,但马雷亚在构建术式的时候,肯定会加上友方辨别的词缀,在同样的时间里构建出更为精密的术式,这就是不动声色的天才。

“喝啊——!!”一击升龙,狠狠打在蛇的头部,在让蛇都无法动弹的重力下,潘硬是让对方的头部向上攀升了十几米。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从蛇的嘴巴里迸射出难以忍受的尖叫,瞬间整个场地再度被巨大的冲击波改变了地形,在中心区域的潘和在一旁施加辅助光环以及术式攻击的马雷亚再度被吹飞。

“搞什么啊?”

在空中调整好姿态,优雅而平稳的落地后,潘拍了拍自己残破衣服下沾灰的胳膊,再度啐了一口血,看似依旧活蹦乱跳的她,其实和马雷亚差不多,在和洛夫特的纠缠中早已负伤累累,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痛苦的样子而已:“一惊一乍的。”

蛇吞吃了场地内所有的西塔之后最后吞吃了将它“放出来”的金属球,在衔尾的一瞬间,身体的形态二度发生改变,肉体和覆盖在肉体上的金属零件都开始了指数式的暴涨,短短时间内便成长了极为硕大的形态——

身体是一个巨大的张开的蛇口,深处不可直视;头部则是顶端的突起,数百双眼睛在顶端以各种角度转动着;背部是数百条金属触手,双腿硕大而坚实,双臂的拳头大如海洋上的孤岛。机械零件和血肉的嵌合,让这个“东西”显得更加怪异。

“这就是那个人口中的‘棋子和普通人借由浮欢的结合’?”潘目睹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喃喃有词道,她有想像刚才一样去阻止它的“进化”,但是震撼感让她的双脚如同生根般,仿佛在见证着什么一般。

随后如同数小时前,洛夫特的豪力一击般,陨石般裹挟着深绿色冥魂恐惧的一拳,从烟雾中破尘而出,几乎垂直打向了潘......

......

潘没有被压制的这么惨过。

即便是和陈的无魔力,纯粹的体术格斗,她也没有倒下,然而眼下她双手支撑着“洛夫特”如同陨石一般庞大的拳头,地面又再次下限了一米。潘的精力数值是可以浮动到满值一百的,尽管如此她依旧处于一个僵局,那只能说明对方处于一个常态的满值效果中。

“好沉......”巨大的压力下,潘的双腿与双臂上的血管要被压得几乎爆破,但她依旧在坚持着,因为她知道只要自己还能牵制住对方,“马雷亚,你倒是加把劲啊......”

“可恶,空间术式也没有任何作用,”在空中跳跃这躲避着对方的自走性术式攻击,马雷亚显然也陷入了僵局,“明明只是金属,为什么用术式不会被轰烂呢?跟那些西塔一样,明明只是普通的肉体,为什么会有那种超乎想象的韧性,爆发力,刚性和行动力。”

“难道都是所谓的活化后的‘浮欢’的魔法效果吗?”马雷亚嘶声裂肺怒吼着,对着已然成为机械巨兽的洛夫特狂轰滥炸,“说到底‘浮欢’又到底是什么啊?!”

“可恶,两个人也太吃力了啊啊啊啊啊啊——”

还没说完,潘的双臂就因为洛夫特的再次施压,双臂暴血,然而她依旧没有倒下,甚至膝盖都没有与地面沾边。至少她的骨头还没有断掉,“至少除了我牵制住洛夫特的拳头,再来一个人牵制住其他部位,好让马雷亚能击中精力构建广域破坏术式,或者找到洛夫特的‘核’啊啊啊啊啊啊——”

附着在巨大拳头上的由魔力构成的深绿色鬼魂尖叫着,魔力侵蚀着与拳面直接接触的潘的双手和手腕,然而潘发出的不是痛苦的尖叫,而是爆发的怒吼。

“不能,跪下,至少,不能,”尽管被魔力附魔,宛如不坏之躯的潘,依旧感受着全身肌肉,骨头,每一个细胞的凄惨哀嚎。骨头要碎成粉,肌肉要化为齑,她闭上眼睛,牙齿早已被血洗了不知多少遍,“至少不能跪下吧!”

“区区一拳!!!——”潘咆哮着,越是被压制,她就越发要反抗,纷乱的心在跳动着,她是不会倒下的战神。十指发力,全身上下都是焚尽一切的烈焰,她的声音同样要撕裂这片虚假的天空,“看我用同样的招式推回去!!!——”

“辉火耀曦(ΠυροτέχνημαΑυγή)”潘将自己的身体为烈火之剑,左臂的拳头为刃尖,以同样的方式一举突破了洛夫特的终结一击,鬼影森森(Δάσος φάντασμα)。

宛如太阳初升,流星划破天空,烈火切开了洛夫特其中一条手臂,从拳尖开始被烈火崩坏,随着潘的冲击一直崩坏到手腕,小臂,大臂,最后——流星一条,整条手臂被贯穿,粉碎,潘裹挟着火焰飞到了比洛夫特更高的位置,最后如同没了油的火箭,全身暂时失去了知觉,停滞在空中。

然而只是一条手臂,洛夫特趁着潘由于冲击而停滞在空中的短暂时机,伸出了背部众多的机械触手,想要直接把对方绞死。而此时的马雷亚,则刚刚牵制住除了那条左臂之外的所有攻击,根本腾不出一点空隙,他硬是吃着洛夫特的追击,扛着伤害想要去救潘,然而魔力只够使用一次空间跃迁——来不及了。

一道雷鸣打破了死局。

强力的雷光柱湮灭了想要靠近潘的触手,高温下即便稍稍擦过也立刻被融化。同时另一个身影跳了出来,将浑身是血的潘以极为优雅的方式接了下来,顺便躲避了几下触手攻击,宛如舞台上的芭蕾舞。

“你是......”由于身体的过度负荷,大小眼的潘盯着抱着她的人,或许是极度劳累了,她含糊不清的喃喃道,“鑫儿......?”

“啊呀,看起来这位脑子已经坏掉了。”平稳落地的芭蕾,将对方放在地上,挠挠脑袋。

“别忘了我们来这里是套取关于‘以人为基础的自动人偶’的情报的,不是来战斗的,”耳边的对讲机,巴雷特说道。

“最先开枪的可是你。”芭蕾微笑了一下,对弟弟的心口不一的言行调侃道。

“你是?!!!”马雷亚同时落地,扑倒在潘的一旁,同时警觉性的对峙,“那天的双胞胎。”

“是双胞胎,不是敌人,”芭蕾打着岔,“我们的目标也是那家伙,所以等打完再算前账吧?”

马雷亚倒是想说什么,但对方的确救了大小姐不假,所以也不好说什么。就在他犹豫时刻,洛夫特可不会等他们叙旧,“蛇口”集聚了庞大的魔力,魔导炮即将发射,巨大的口径几乎没有躲的空间。

“蹦——”又是一枪,巴雷特在空中的一枪,在极为关键的时刻打断了对方的施法:“你们,别走神,我很累的。”

“你看,我们又救了你们一命。”芭蕾耸耸肩。

“好吧。”马雷亚答应了下来,他站起身伸出被黑色绷带绑着的手,示意和对方握手。

“嘻。”芭蕾也清楚,他们要完成鸿兴的任务,在这里不借助棋子的力量是不可能的。

“下一发多束激光我可打断不了。”巴雷特不带感情的声音在芭蕾的公开语音频道下,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而话都没说完,瞬发的激光就已经施放开来——

“蹦!——”一枚机载导弹在马雷亚和芭蕾的前方空中炸开,似乎是对激光特攻小型导弹,金属碎屑尘在空中扩散开来,多次反射,吸收激光的威力,最后消耗殆尽。

“好像我卷入了不得了的事件里啊,”泡芙打开了公开语音,有点紧张的说道,“可以让我也掺一脚吗,超级英雄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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