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冰雪节狂欢(三十九)

作者:绯则绯 更新时间:2020/10/20 21:20:50 字数:5333

死亡分为两种死亡:肉体上的腐烂以及灵魂上的消逝。肉体死亡显而易见,心脏停止跳动,大脑彻底失去机能。而灵魂上的消逝,则是一件非常难以描述的过程,因为并没有哪个人说的话是所谓的“真理与本质”,所有人秉承的观点,都只是自己在无数的见闻与实践中得到的经验,最后总结出的结论,换句话说,所有人都是先看到了结果,再逆转出原理。

在人的认知中,灵魂是由记忆组成的,这种记忆是一种完全记忆,包括对外部世界一切物质的触觉,听觉,视觉,一切认知都归于记忆的一部分,而记忆又分为两种:自我与他我,即自己对自己的认知(记忆),以及他人对自己的认知(记忆)。

他我为外壳,自我为内心,组成了灵魂这一概念。当这个世界上没有广义上的“观察者”对个人进行“观察”,留下“印象”与“记忆”,那么这个人的“他我”便不存在,灵魂产生缺失;当这个世界上自己对自己没有了“定义”,那么这个人的“自我”同样消逝于世界。换句话说,没有人(包括自己)记得了,这个人便是“灵魂上的消逝”了。

“自我”和“他我”没有主次关系,二者相互依存,互相补全。“他我”的强度可以影响“自我”的存在,“自我”的形式则同样可以被“他我”的感情强度来改变。

对于普通人来说,肉体的死亡往往第一时间导致“自我”的消逝,因为本身大脑的死亡就会导致“自我”,灵魂的内芯的不可逆转的死亡。补充,严格上来说并不是死亡,而出处于一种永久的沉睡状态,这种沉睡状态也许可以通过强烈的“他我”来唤醒,也许不存在唤醒的办法。

然而即便如此,灵魂依旧会飘荡在这个世界之中,以不会被察觉的形式进行无意义的漫游,靠着他人对个体的印象和记忆,依靠着尚未消逝的灵魂的外层(外壳)苟活于世——终究有一天,这个世界上不再有人记得“我”,一切思绪如同蛛丝般断掉,灵魂的外壳一层层剥落,直到彻底消亡,个体再也不会存在这个世界上——来到了死亡的终点。将上述过程反过来思考,其实就是一个生命诞生的过程,魔法同样不具备这种能力。

这就是为什么魔法具有两个无法踏足的领域与底线:无法起死回生,无法孕育生命。即便是重塑肉体,将灵魂诱导回原来的身体上,失去了活化的“自我”灵魂所成为的个体,只是一具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认知的空壳,只是具“丧尸”而已。

然凡事皆有例外,在“祂”的视野中,我们的种种真理,不过是“祂”可以随便捏造。改变,保留的傲慢与偏见罢了。

你愿意相信奇迹吗?超越了时空的思绪,所引发的不可解释的奇迹。

——节选自《完全史诗( Βιβλική ιστορία)》

......

“你是那种会在战斗结束之后,感叹一句战斗的意义到底何在的人吗?”

当然不是。对方毕竟是棋子,就算有一万个没有战斗的理由,仅凭这一点,潘就会下得去手。

战场上所有人都累的接近昏厥过去,作为指挥位的潘的状况要比他们稍微好点,甚至已经可以走路了。虽然说在后半段的战斗中她并没有直接参与,可她之前和洛夫特直面对抗,甚至凭借一人之力摧毁掉了对方的手臂,后又作为所有人的眼睛指挥作战,观察着战场上的瞬息万变,无论怎么说,她在其他人眼里的身影是无法被磨灭掉的。

此时的潘站在土崩瓦解的洛夫特的遗骸面前,再三确认没有一点复活的迹象。但潘始终放不下心,因为“核”这种东西很是微妙:作为连接肉体和灵魂的“岔路口”,将灵魂产生的“信仰冲动”附着到游离在这个世界上的能量,即魔力传输到使用者体内,使其具现化的“门扉”,拥有它便拥有使用魔力的资格,失去它便沦为泛泛大众。

“核”有时候脆弱无比,有时候却是无坚不摧,想要真正摧毁它,是一件极为难的事情。只有先行将“核”摧毁,才能保证对方的彻底出局:死亡。潘的双手在炸成碎片的机械零件和碳化的肉片堆成的的三角锥中刨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在向她慢慢走来。

“我来帮你一把吧。”巴雷特蹲了下来,同样开始在这个废料堆里挖起来,但他似乎并不只是想帮潘找那个“核”,期间他将很多零件和肉块装回试管中。

“当初你们说来协助我们的理由是有共同的敌人,能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吗?”潘瞟了一眼,“还有一件我更为在意的事,但眼下我还是不问为好。”

“我们最开始的任务,是解决入侵城市危机内部的外来势力,”巴雷特以事务性冷淡的语气报告着自己的职责,“我们潜入到敌方深处,最后得到的材料是‘以人类为寄主的自动人偶’,整个城市都成为了对方的试验场。”

“以人类为寄主的自动人偶?”潘不由得重复了一下对方的用词,“这种荒谬的事情理论上真的有可能做到吗?”

“理论上可以,但也只是理论上,”巴雷特对这种践踏人性的行为没有任何感情起伏,“在不知自觉的情况下,普通人类吸食具有记忆性的智慧型纳米机器人,一旦被激活之后,纳米机器人便会开始蚕食,取代原本的肉体,完成‘偷梁换柱’的行为。”

“但是,这种行为不用想就会导致人体的排斥性和其他对大脑的思考,情绪的副作用,而且具体的实行措施会有更多意外,在没有一个合理的前置条件下,这种看起来吃力不讨好的行为,实际上也是不切实际的。”

“但是它就是发生了......”潘皱着眉头,耳朵在用力拽住对方说的每一句话,大脑在用力思考每一句话背后的含义,“今天碰到的怪物群体‘西塔’,如果在吸食或者注视纳米机器人后,最后的形态,不就是巴雷特所说的‘将人变成自动人偶’吗?”

“但是普通人又是如何变成‘西塔’的......”潘回忆着“西塔”眼中的混沌,狂乱中维持“狂乱”纽带的,如同蛛丝般的“那股力量”。随着真相的逐步揭开,谜团却越来越多,潘的脑袋不由得胀痛起来,不仅是大脑思考的负荷,更是这种难以理解的反人类行为,让她从心底里感到作呕和恶心。将人类变成自动人偶,这种行为到底有何意义?!

等一下,这种恶趣味般的行为,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线索就在这里时断掉了,”巴雷特的语气抖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接下来的话该如何去说,摸了摸下巴,几秒钟后他再次开口,“最后在一个朋友的帮助下,我们总算知道了,最早发现这种类型的自动人偶,是在这里——就在石门。而且对方的身份就是,棋子。”

潘心里一惊,因为在巴雷特说出这句话之后,一切似乎都串联了起来,她心里默默想道:“原来那天棕比在研究所遭遇的敌人,那个最后以牺牲一条胳膊作为代价将对方打宕机的敌人,原来就是洛夫特。”

“你朋友嘴里的那个棋子,就是你眼前的这位,”潘似乎也不想隐瞒什么,但她其实隐瞒了,隐瞒了也许可以直接找到凶手的方法,她闭上嘴巴,心里默念,“那天棕比的目的是找到作为模仿犯的犯人棋子,好找到连续杀人案的真凶,而在那期间有这种奇怪的棋子作为干涉,既不站在模仿犯的一方,也不站在追查真相的棕比的那一方,那就只能是,站在真凶哪一方的了。”

“连续杀人案的凶手,那个惨无人道,将人类作为艺术品,试图在寻找什么的,恶趣味的家伙,和这个企图将人类改造为自动人偶这种无比理想化同时又无比荒谬,似乎在讥讽什么的行为,不正是完全吻合吗?!”万万没想到,一切的一切,都归咎于一个源头之上。而那个源头,自己曾接触过,那个如同“乌鸦”一般的谜一般的身影,虽然从没见过,但是仅凭处理过的声音,潘依旧在脑海里浮现出那副模样。

“等到将样本拿回去,或许就能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地里捣鬼了,”巴雷特搜集到了足够的零件与碎片,封装打包好,“但是不管怎么说,一旦涉及到棋子的事情,总感觉到最后总会不了了之,到最后也不会再多追究什么吧。”言毕便是许久的沉默。

“话说回来,当初你想问我什么问题来着?”巴雷特突然开口。

“啊?啊,”潘似乎想起来什么,拍了拍脑袋,“有一件事我必须确认一下,你并不是棋子,你的姐姐,芭蕾也不是棋子,你们到底是怎么样接触魔法侧的——”

“遗忘之海那一天袭击我们的原因又是什么?你们嘴里的父亲到底是谁?”事实其实差不多已经很是明了,但潘只是想听对方亲口承认。

“爸爸是鸿兴哦,”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原来芭蕾已经醒了过来,她双手交叉抱胸,破破烂烂的衣物下的身体上的伤口同样触目惊心,“或者说,是你们的监视者。”

“我们的魔力,是遗传父亲的能力哦,监视者会使用魔力,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吧?”

“那是不对的。”潘的口气十分斩钉截铁。

“什么?”芭蕾半张的口突然停了下来,她从来没有怀疑过父亲的话,更没有对魔法侧的事情有任何怀疑,“但,但是,爸爸,的确是这么——”

“魔法从来是没有任何遗传性质的,”潘再次重申了自己的话,“除了昽和胧可以通过认同和仪式来达到传承的目的,没有任何事实可以证明,魔法的才能是可以通过子代传承的。”

“......”

“在你们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一定有什么,就连我都不能理解的现象,”又一个声音出现,是坐在地上不远处的马雷亚,他单手拄着一根法杖,似乎一直在倾听他们之间的交谈,“在我的眼里,你们的身体,就好似是一团混合物——一半是普通的人类,另一半,是就连我都无法理解的能量——是高出我们世界维度的存在。”

“鸿兴百分之一百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他身上的监视者能力是‘祂’赐予的神迹,是不具备任何遗传能力的,”马雷亚站了起来,他高大的身影有些可怕,似乎他在警戒双胞胎姐弟,“你们的母亲,是谁?”

芭蕾和巴雷特从来没有如此慌乱过,他们是无情的杀人鬼,在他们的手下,不知有多少无辜的人,罪有应得的人倒下,同时他们也承受过无数非人的暴行,但无论如何,他们都如同一块铁板,坚不可摧。可眼下,他们的三观在发生严重的畸变和崩坏,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如此陌生。他们瞪大了的双眼,是如此空洞和可怖,甚至有一股苍凉之感,

“呀,原来你们都醒了过来啊。”最后的人员也到齐了,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放在同样是功臣之一的泡芙身上,作为唯一一个不属于任何一个阵营,真正的普通人的泡芙,她今天的表现,可以说是精彩至极。她揉着自己酸痛的肩膀,盯着在聊天的几个人,皱了皱眉,又揉了揉眼,有些疑惑的说道,“啊,刚才是我的错觉吗?那两个小孩子跑到哪里去了,你们俩知道吗?”

“什么?!”潘立刻回首,然而为时已晚。

“用追上他们吗?”马雷亚念话传递道。

“算了吧,”潘出了一口气,“总有一天,我们会重新见面的,不过到那个时候可能就不是并肩作战的朋友了吧。”

“而且,我总觉得,再追查下去,可能就到了我不该去明白的境界了,”潘终究是一个无比谨慎的人,“眼下条件还不具备我们深究。”

“是。”

“所以,我现在可以好奇,你们到底是什么身份的吗?”泡芙突然凑到潘的面前,露出了警员特有的带有危险气息的笑容,“如果可以的话,我是想把你们带到警卫部分部做个笔录什么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真想说个痛快,”潘苦笑道,“为了你的个人安全,我觉得你还是忘记今天的事比较好。”

“我大概可以理解你说的话,”泡芙耸了耸肩,“有句话说的好,有些事情不知道才比较幸福。”

“但请别用什么电影里的消除记忆的激光笔什么的,”俏皮的补充了两句,“我会把今天的战斗埋在心底的。”

“除了记忆,请什么都不要带走。”

“啊,这个我可以拿走吗?”说着泡芙拿起来一块残渣,示意道。

“所以说我刚才说的话你没有听见吗?”

“什么嘛,明明只是个年龄比我小的小鬼,”撅了嘴,“刚见你的时候,还站在那里恍然若失的失心疯。”

“啊!”潘突然想起来什么重要的事情,她转过身对马雷亚说道,“鑫儿呢?!”

“放心,大小姐,她现在还在我的异空间里睡的好好的,等回到家就能放她出来了,对于她来说,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已。”

“嗯......”外面的世界如此凶险,只盼她可以平安入梦,好似一场浮华,少女迎着不断升起的朝阳,手背紧贴额头,直视晨曦,清风和残雪吹拂着她的面庞,生红发硬,

“那就有缘再见吧!”远处的告别声打断了潘的静谧美好的气氛,早已经跑到远处,雪上空留人行处的泡芙,回身正冲着遗留的二人招手,“我不能一直在这里待着了。”

“喂,别擅自就跑了啊!”潘想要留下对方——

“让我们一起保护这个世界的和平吧!”对方的一厢情愿的宣言,让潘打住了嘴边的话。

“什么嘛,”潘苦笑了一下,后又转为微笑和自嘲,“难道在她的眼里,我是什么守卫世界和平的英雄,正义的伙伴嘛?”

“下一次见到的时候,不知道就是不是敌人了呢。”小声的悲叹,是对彼此命运的最后揣摩。潘蹲下身子,继续去寻找包裹着洛夫特“核”的中央处理器系统。可直到太阳高照,自动人偶警卫部队的后续跟进处理而被迫离开这里,她都没有找到。

......

“已经,到早上了吗?”鸿兴喃喃着,黎明的刺眼阳光转眼被依旧遮盖天幕的乌云掩盖,只有少许透过云层光线宣告着新的一天到来。雪依旧在无声飘转萧萧下,从座椅上站起来的鸿兴,转身注视着远方的城市,眼看着崛起,眼看着崩溃,眼看着平息的城市——在黎明到来的一瞬间,一切都是如此的宁静,似乎暴乱已然停止。

“这一步,你输了,”鸿兴手指紧贴玻璃落地窗,冰冷的窗户留下他清晰的手指纹路,“你指望通过最后的暴乱,以及人类对黑夜的本能恐惧,来推倒这座大楼。”

“可科学的光辉一直都是如此明亮。”在他的视野里,作为观光塔和发电塔的中心塔,整晚都没有被攻略下来,而电脑屏幕上的不计其数的信息,更是印证了——在保持通畅的电力,网络和模拟信号联系下,自己手下的警卫部全数警员,已然在巨大的牺牲下,获得了整场游戏的胜利。

他整晚以一人之力指挥着战斗,亲眼看着每一个人的光荣战绩,黯然逝去。尽管他明白自己所对抗的并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所带领的团队,而仅仅只是被愚弄了的大众。但他依旧寸步不让。

如果说暴乱的群众代表的是被压抑许久的人性的一部分,那时至今日依旧在办公大楼下示威的群众,就是剩下的另一部分。

“该去直面你了。”转身,披上大衣,他走出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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