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这个世界的艾腾音

作者:绯则绯 更新时间:2020/10/27 12:15:14 字数:5313

地球的北极,极寒之地,举目皆为硕大的冰块铺成的陆地,虽然被称为“陆地”,但没有几分土壤,只是水形物语、水各种形态的私密花园与博物馆罢了,与拥有巨大土地的南极大陆形成鲜明的对比。

不过说起南极大陆,那里的生活成本太高,而且还得绕开坐落在南半球,被极恶气候带包围的香巴拉大陆,因此那里对于人类的意义也仅仅作为coppelia和葛拉尼的项目实验基地以及观测站。

而北极由于紧挨阿卡迪亚大陆,因此在历史上很早便被人类探明,不过也同样不适合人类生存(不适合不是代表不可行,而是成本太高没有意义),但是倒是有几座沿阿卡迪亚大陆北海(冰)岸线建立的独立城邦,穿过巨大针叶林海,躲避着与世隔绝但遵守人权条约必须和平对待的尹柯人部落,便可以看到城邦边沿高耸城墙的身影,仿佛灯塔一般照耀着旅人的前方——

尽管这个世界上早已不存在“旅人”这个名词。

跨过北极圈线,进入跟之前完全不同但却是艾腾音尤为熟悉的气候带。在这个世界中他自幼便是与冰雪为伴,这种命运与安排仿佛是在了却过去那个世界自己从未见过雪花与松原的夙愿。

在尹柯人的好心帮助下,艾腾音顺利的穿过无边无际的莫伊拉针叶林海,虽然客观上的确拖慢了自己的行进速度,但艾腾音的心却因为他们、因为那一夜杜丽的呢语,同样慢了下来。脱离了石门的艾腾音必然会在这场旅行的终点、北极极点找回自己的弟弟海色,既然如此,在此之前艾腾音更希望通过这场脚踩着泥土的缓慢旅行找回“自己”——他还没全然做好与自己弟弟重逢后的心理准备,过去世界所结下的芥蒂,就算自己可以释怀,他也不能保证对方可以做到。

趁着艾腾音还没有到达目的地的这段无聊时间,稍微介绍一下到目前为止他的所有表现所追溯的“根源”,以及艾腾音过去的一些故事罢。

艾腾音的魔力来源于祖祖辈辈对“流星与相关天体”的信仰,因此继承了“爆发式的迅捷性”与“足以熔融砂石的不坏性”等特性,具体体现在他极高的“敏捷”、“精力”与“抗性”属性。由于他的魔法体系含有部分的“继承”性质,一方面可以获得“积累”优势,一代比一代强;但另一方面,继承群体的信仰会影响个人的发展,会导致本体悟性比较平庸,无法独立开发出属于自己的魔法体系,具体体现在他贫乏的“思维”与“技巧”属性。

所以艾腾音只会使用比较简单的附魔术式来辅佐自己进行近身格斗火并,甚至发动一些小范围的纯魔力制导攻击术式都费劲,更不用提遗忘之海那天花了那么长时间才引导一颗陨石砸向石门。至于生活方面或者其他方面上,大概和一个普通人一样——棋子也只是普通人罢了。

但是解释这么多,却有一处的介绍算是死角,也可以说是艾腾音的“隐藏招式”,那就是艾腾音所信仰的“流星与相关天体”这个限定词范围。流星自然是信仰的中心,但随着信仰的逐渐流传,不再仅仅局限于“某时会出现的奇迹之星”,而是逐渐泛化为“满天的所有星尘”,因此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地球也算是“相关天体”。也就是说,艾腾音也可以对地球上的一切无机质(特质地表岩石脉矿等)产生微弱的感应,就好像他可以通过感官的扩张召唤天外飞星一样——

这就是为什么在冰雪节时,当时远在冬桥的艾腾音可以几拳将冬桥周围的地块直接通过蛮力改变,最后做到像花瓣一样紧紧包裹住冬桥防止那里的人类与自动人偶的混杂体流出。艾腾音并不是通过复杂术式做到的这种壮举,他只是向大地交出了自己的力量,借由感知能力,将地块以想要的方式改变。

但是按照艾腾音的说法,这样做其实很累,要比老老实实编织术式更为低效,但没办法,谁让他是一个术式笨蛋,熟练掌控身上“陨之铠”的陨石就已经足够他忙活了。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更愿意来一场不用魔力的肉搏战,这才是男人应该做的事——呃,从小生活在严寒带的种族都这么彪悍且随性吗?

倒也不全是,毕竟在这个世界重新来过的艾腾音,在没有取回自己的记忆、遗愿、功绩,加入这场游戏,仅仅作为这个世界的艾腾音而活着时,他可是书香门第出身的小少爷——母亲与父亲都是科学家,具体来说是植物学家,在他的家乡有着搜集世界上几乎所有种子(香巴拉大陆除外)的储存基地,而他的双亲就在那里工作。

别看现在的艾腾音一副随性的怠惰懒散大叔样。事实上,艾腾音其实从小是那种非常温柔善良,温柔到软弱的那种类型的孩子,只要是别人说的话,哪怕并不是对他说的抱怨,哪怕是一听就是开玩笑的无意之语,他都会往自己身上靠,反省是不是自己做的还不够好,是不是自己哪怕对不起他人。童年时期的艾腾音终日怀抱着内疚感而活着,向他人露出的腼腆笑容,是自己自以为是的“补偿”与“道歉”。

他不敢怠慢任何人,更不敢跟任何人交恶,无论是父母的教导,还是戏言,他都尽数接受,当做是认真的“要求”——

他曾经午后一个人缩在卧室的角落里啜泣,只因为姐姐午饭时在餐桌上对着母亲说了一句“艾腾音可以把地板擦到像镜子一样干净”这样的略带夸张的赞誉之词,可之后他发现自己根本就做不到这么干净,他没办法让地板像镜子那般干净,以为自己让姐姐的失望的他,竟然就那么缩在角落里哭了一下午。

这样的人,就算本质上和讨喜,但事实上也根本不讨喜,反而有种从心底翻出来对这种“自以为是是加害者”的厌恶——

没人喜欢一个总是认为自己身上有负罪感的孩子。

越是被周围人以嫌弃的眼光看着,议论着,没有底线对他人温柔的艾腾音便会没有底线的将自己认为是“加害者”,像是折磨自己一般进行自我摧残——这种恶性循环,让他几乎精神崩溃,自然,也没有一个人可以值得交心的朋友。随着年龄的增长,姐姐远走他乡,双亲工作日渐繁忙,艾腾音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

脚踩在光溜溜的冰块上,艾腾音感受不到和艾卡迪亚大陆有什么异样。每向前走一步,都离北极更进一步,可能今天下午就可以到达,可能今夜就可以将海色接回来。艾腾音本能的心脏抑制不住的开始加快跃动的速率,步子也抑制不住要以踏碎地板的力度将自己弹射到能见度不足三米的远方。可越是接近终点,艾腾音的理性反而越是犹豫不决——

见到海色之后,到底会以什么样的状态跟他重逢呢?会不会接着彼世的恩怨继续大打出手?会不会依旧被那老家伙的幻术所继续束缚住,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部付之东流?

心乱如麻,顶着终日不断的暴风雪与极夜,艾腾音这颗满满星空中的尤为璀璨的流明,每一秒都在丢失自己的目标与方向。

“真是的,我到底在乱想什么,”艾腾音抑制不住源源不断从脑海里蹦出来的无稽想法,恨不得将拳头狠狠揍在自己的刺拉拉的金毛脑袋上,“事到如今都走到这里了,逃避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意义。”

孤独是人类最大的敌人,一个人的旅途中,最需要抗衡的就是独行的孤独感。孤独会让人迷失方向,怀疑自己,哪怕是神一般强大的人物,哪怕是可以移山填海的壮士,都必将会亲身体会这种苦闷与瘙痒。

而从小生活在因为自己性格而制造出来的孤独场的艾腾音,了解的最为深刻,切肤般。最为严重时,他几乎成为了周围人眼中的“社交恐惧症”晚期患者。能够陪伴他的,支撑着他活下来的,似乎只有适合一个人做的手艺,也是因为父母的原因而生出的自己为数不多爱好——插花。

“我也曾,想过一了百了。”

一个人呆呆的站在他乡大学中的出租屋中,艾腾音望着窗台下自己插出的花凋零模样,仿佛看到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一瞬——

他每一天都尽力让他人满意,对每个人微笑、周到的礼节与和蔼的口气、不出风头、君子慎独,可为什么这个世界还要咒怨自己虚伪与傲慢?!艾腾音解不开自己的心结,也没人愿意接近他解开,平庸的心理医生一句“自作自受”更是压倒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个世界并没有错,因为这个世界一直都是这样运行,望着大多人幸福的瞬间,艾腾音只能怀疑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到底是自己做的不够好,还是说一开始,自己努力的方向就是错的。艾腾音不敢承认自己是错的,承认的话,十多年来坚持着这样的信条过活的他,会因为这无法挽回的错误而催生出无可救药的内疚,最后陷入另一个极端。

“即便我也知道这样不好,可我也没有能够坚强到瞬间忘掉过去走出自己的阴影。”

所以艾腾音放弃了思考,抬起头,看向了房梁上不知何时已挂好打死结的白绫——

“砰砰砰!”屋外粗暴的敲门,打开门缝发现原来是邮递员。他单手递给自己一封信,艾腾音不记得自己曾经给谁写过信,但还是低头鞠躬一边道歉自己开门晚了一边双手接过来信封,心里稍稍震惊这种过失的交流方式竟然还没有被时代所淘汰。

不对,除了床上的遗书,自己曾经还是写过信的。关上门,艾腾音坐在走廊的地板上举起信封,用黯淡而颓废的眼神呆呆的凝视着九分陌生的地址回忆道:那是前不久大学的一次活动,正准备放弃自己生命事项的艾腾音“不幸”被抽签选中被迫参加,就稀里糊涂写了不知道什么内容,便装进信封里投递到了这个随机选中的地址。

“收到大哥哥的信我真的很高兴,因为之前从来没有人给我写过信......虽然大家都说比起写信,电子网络与电话是更为方便快捷的交流方式,等待是一件让人枯燥的事情,但是在我看来,等待是充满希望的事情,用老师的话来说,称为‘盼头’,有了盼头,每一天才看起来是如此的充实——”

来信的似乎个年龄并不算大的小孩子。艾腾音轻声念着稚嫩的笔迹,忘掉了今天是准备好要放弃自己的日子:“我真的好爱这个温暖的世界,因为我身边的人真的很温柔,就像我的老师,虽然有时候会因为我做错事而生气,但是她依旧是如此的温柔,因为如果这个时候她依旧是笑眯眯的说话很和蔼,我反而会猜测到底她到底要怎么想......”

“去猜测别人的心境真的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呢......”

“当然,大哥哥也是十分温柔的人,虽然我没有见过你,也对你并不太了解,但是从大哥哥给我的信来看,我就可以这么肯定你,如果可以的话,你还会给我回信吗?我会一直等着你的。”

(注:电话这种联系方式在次时代网络覆盖全球后便被淘汰掉了。)

蓝色的信纸,不小心被打湿了。艾腾音抬起头,自己的对面是一面落地镜,镜子中的自己,似乎在对自己说话:“你真的觉得这样的软弱是温柔吗?与其说你在让别人满足,你这样的行为更像是在满足自己,满足自己‘我对得起每个人’的这种扭曲而低贱的虚荣感。”

艾腾音将床上的遗书撕了个粉碎。从此艾腾音和那位笔名为“沧”的男孩子成为了笔友。

艾腾音尝试去首次坦率对待这个世界。

在一次不小心被冒犯后,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温柔待人”,而是依照本性与本能的生气了,歇斯底里的大发脾气与对方道歉后,艾腾音最后还是原谅了对方——用“沧”的话来说,该生气的时候不生气不是温柔,而是自以为是宽容的软弱与虚伪,生气之后的宽恕才是真正的温柔。

“哇哦,艾腾音,真的没想到你居然会正眼看他人,”漫无止境的宽恕与温柔在他人看来何不是一种目中无人的傲慢。闯祸的人事后主动与他勾肩搭背,“今晚一起去酒吧吗?我请客,算是赔礼嘛。”

艾腾音尝试去再次爱这个世界。

“沧小弟弟,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去你的城市见你一面吗?”即将毕业的艾腾音,准备将自己的毕业旅行的地点定位对方的城市,在收到对方的回信之后,他便即刻启程。可回信迟迟不来,已然毕业的他再也忍不住,便按照着信封上的地址用了所有资金买了飞机票——幸好双方所在的城市是友好城市,每天有一班不用担心空袭的民用航班。

自从coppelia与葛拉尼登上世界舞台之后,战争便没有停止过,掐指算来截止到两千年已然有四五十年,大小战争与动乱不断,人口骤降的同时,资源与人口被大城市所虏获,“国家”意识很早便开始单薄,甚至已经消亡,如果可以完成完全自主运转,那么建立高高的城墙从此物理层次上的与世隔绝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在这种超大型城市里生活依旧是十分安全,但是从一个城市走向另一个城市,依旧需要穿越漫漫的其他城市废墟,因为战争而失去了生存价值的土地,以及代理战争、双方佣兵的火线。人们对旅行与远行失去兴趣,习惯蜷缩在自己的城市里,导致这一文化断层也有这么一层原因。

二零零零年七月一日,艾腾音兴致勃勃去拜访自己的“知心”,手里捧着自己的得意之作“墨染香”,在老旧的城市左弯右转后,终于来到了信封上所写的门牌号——那是一栋,疗养院。

“沧?我们这里的确有一名叫沧的小孩,不过很可惜呢,今年四月份就去世了,先天性心脏病,发作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看门的老婆婆说道。

神情如死了般的艾腾音站在充满刺鼻药水味的病房里,颤抖的手抚摸着少得可怜的遗物,压抑的黑白照片藏不住他的活泼笑脸,他的信被整整齐齐的放在铁皮盒子中。他看到了自己最早写给对方的信,因为就那一封比较鼓,似乎是因为信封里的信纸比较皱巴巴的?像是被揉过一样。

好奇心让艾腾音抑制不住自己,他双手拜了拜,随后打开了最初的信封,就在这一刹那,他才明白自己当初到底给对方写了什么才让对方能够回自己的信——

映入眼帘的是:“我曾想过一了百了。”

他把自己的遗书和稀里糊涂随便写的应付书信,装错了信封。

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如同将灵魂从身体里拉扯出来一般的嚎啕大哭,回荡在早已没有任何生气破旧疗养院中。

一直教导自己坦率待人、不要一味温柔自我感动的沧,一开始的回信,就选择了不坦率的温柔谎言。

......

回想起来,艾腾音对海色,对这位在过去的世界同父异母的弟弟的感情中,是不是也融入了几分在这个世界,他对沧的几分感情。虽然到最后艾腾音因为沧的离去而变得有些极端(指随性与颓废的花店老板),但沧曾经拯救过深深陷入泥潭的自己,这是他一辈子都不可忘记的感恩。

“所以我必须直面对待海色,否则便对不起教会自己活着的沧。”走完最后一步,现在的艾腾音站在地球的最北之地——北极点。他抬起头,双眼刺穿暴风雪的迷雾与云层,直达漫天星辰。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大小:
字体格式:
简体 繁体
页面宽度:
手机阅读
菠萝包轻小说

iOS版APP
安卓版APP

扫一扫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