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石门里过春节的学生并不算少,很多学生早已经将这座比自己年龄还小的城市当做了第二个故乡。不过似乎是因为过年要讲究一个气氛,很多在宿舍里住的学生都会在这最后的几天稍微阔气一点,搬到了商业生活区的一些商业民宿或者出租屋里住一段时间。听起来蛮像下山的和尚或者进程的乡巴佬。
不过棕比为了偿还自己因为前几次战斗而坏掉不得已分期付款的手机、衣服等东西,只能咬咬牙做罢。这件事他没有跟玉墀说过,倒不是说怕对方偷偷把钱给还了,主要还是怕自己的行径暴露。
虽说自己已经三番五次的在他的面前暴露了自己的确在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但是出于对彼此的尊重,玉墀也不会追问些什么。
满面痛苦,额头爆着青筋的从睡梦中醒来,棕比的身体虽说是一身轻,但是精神上着实被结结实实折磨了一番。棕比几乎不会因为剧烈运动而出汗,但他做噩梦的时候往往会不由得额头冒冷汗。
捂住披着乱糟糟、黑色泛棕头发的脑袋,棕比从桌床一体的床上跳下来,也不穿拖鞋,光嫩的脚丫踩在冰凉的瓷砖上,这下子连脸都不用洗,神经就足够清醒了。从冰箱里掏出一罐可乐,咕咚咕咚灌进喉咙,瞬间就没了一半。
小孩子可不要模仿这种不健康的行为。
搁往常的周末,十一点的这会儿,宿舍楼是最为吵闹的时候,楼道拖鞋发出的“噼里啪啦”声,清唱的歌声,电子设备发出的媒体声,当然还有在楼夹缝的露天活动处打羽毛球的叫嚣声,不绝于耳。
宿舍楼俯视看起来是菱形构造,中间的狭长空间便是上述的夹缝处。由于宿舍楼十足的高,因此每每站在露天活动处往上方看,都有一种身处深井的错觉与仿徨感。棕比有时候也会手痒痒跟玉墀等人在体育课上去专门的羽毛球馆打羽毛球,但是这种看起来一点都不正规但是默认只有高手才有资格进入运动的野生场地,棕比还没有过体验。
胳膊搭在面朝夹缝处的楼道窗户边沿,衣衫不整的棕比望着身下空无一人的场地,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这栋楼的构造于外形,越看越像一只眼睛(当然在棕比的视野里肯定不能看全)。看了两眼后棕比赶紧关上了窗户,走回宿舍:若不是在战斗时,棕比还是会恐高的,其实他战斗的时候也会恐高,但是很多时候也顾不上对于高度的恐惧。
收拾了一下洗澡的用具,棕比打了个哈欠,独步走向了不远处的澡堂,也许是过于安静,他发出的每一个声音,都久远回荡在略有些阴暗的宿舍楼——今天没什么太阳。这个时候每一层设置的公共澡堂,大上午的肯定也没什么人,之前那种每天晚上下饺子般的情形,短时间内看不到了。等到棕比踏进澡堂的门,撩开门帘时,他才发觉自己的判断出了失误:不是没什么人,而是只有自己一个人。抿了抿嘴唇挤了挤鼻子,他都有些怀疑整栋楼是不是只有自己还在住。
闭上眼睛,从花洒里喷出的热水噼里啪啦落在瓷砖地面上,水蒸气瞬间弥漫开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每天做噩梦的原因,尽管棕比的生活方式和饮食习惯都是如此的糟糕,但他还是没有过分的发胖,再加上中性的头发长度,病态化的白肤,从背面看的确有些女孩子的影子(只要他不说话)——不过在性别模糊与多元化的当今,这种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洗不下去了。”
少年关上了花洒,一只手抓在直立的出水管上,任凭湿漉漉的头发粘在自己的额头与双耳边,嘟囔道。棕比承认自己喜欢安静,对于人多的环境往往会有些心理上的负担,眼下这种情况用来看闲书玩游戏耍论坛都是极好的。但是在这种安静的环境下洗澡,感觉落水的声音可以一直传的很远,总有一种莫名的羞耻感。
深呼吸后,少年走出洗浴间,打开柜子拽出一条毛巾,呼噜噜在自己头上搓来搓去,然后又掏出盛有剩下来的一半可乐的易拉罐,吨吨吨一口气喝完,心稍微才静了下来,浴巾擦干身体后穿上换洗好的衣服,走出浴室。甚至不经意间,可以隐约听到他哼唱的不成调小曲。
这便是,少年悠长假日的开始。(指在中午睡醒)
......
“大小姐还没有过来,”站在吧台后的马雷亚一如既往的擦拭着杯子,仿佛每一天对于他来说都是同一天,“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间,也只有你会过来了。”
挂在一旁的钟表,指针指在一点十三:过了一般的午饭时间,但是对于下午茶时间还为时尚早。
“有什么可以吃的吗?”棕比扶了扶眼镜,似乎出了宿舍之后连饭都没吃便直奔目的地。毕竟这里离他宿舍太远了,能够在这个时间点到达应该多少佩服一下少年的时间管理意识。说罢便抓起一旁玻璃水晶碟子上的鱼皮花生。棕比不怎么喜欢吃花生,总感觉吃完口腔会很干,但是糖醋花生米和鱼皮花生例外,前者酸甜口符合他的饮食习惯,后者他不觉得那玩意算是花生。
“冷库里应该没有剩余的三明治材料了,我是不太喜欢那些石门政府流入到市场的应急食品,所以最近也没有一直供应主食,说到底来这里的客人们都是来白天喝咖啡晚上饮酒的,本来也就很少会点这些东西,”马雷亚一只手捏住下巴半自言自语半回复道,“剩下能够填饱肚子的,也只有华夫饼之类的点心了。面粉什么的原材料冰雪节前进的一次原材料现在还没有用完。”
“无所谓了,我已经等不及了,快点端上来吧。”这不是棕比能够说出来的话。他用手机播放出一个视频,翻过去凑给马雷亚看:屏幕中某个西装革履的瘦弱东部人坐在黑色沙发上,双臂枕在大腿上一抖,说出这样的话催促着站在一旁的服务员。
这家伙总是能一脸平淡的找到这种奇怪而生草的视频或者表情包举给对方看,好让对方忍不住发笑。
“话虽这么说,”马雷亚就当刚才那话是他的真心话,“我记得你也是个经常做饭的,不应该不知道华夫饼从头开始做所需要花费的时间吧。这里可没有什么一键自动生成华夫饼的设备。”
“我还是点外卖吧。”棕比白了他一眼,虽然他知道对一个面具翻白眼并没有什么效果,并不是棕比一味地想要在马雷亚这里白吃白喝,主要是一旦用外卖软件买东西,他总是会不自觉的点多、点贵、踩雷——
他就是网络上流传的聚雷针体质:点菜总是能点到最难吃的,优惠总是能挑到最贵的。
就在棕比的头还没有低下的瞬间,“咚”的一声,自己的视野被棕色所吞噬:身前的桌子放着一个鼓囊囊隐约底部有些油渍的食品用纸袋,而抓住纸袋上方的手,一直通过自己肩膀上方延伸到自己的身后——
“你要是把你点的玩意送到咖啡馆里,我就把你带着外卖一起扔出去。”潘把手收回去,随后双手抱胸,抬高下巴没声好气的说道。看起来她对于棕比的糟糕的体质已经品鉴的够多了。
无论是棕比还是潘,两个人都相对约定的时间,来的过于早了。马雷亚和棕比可都记得,潘是那种宁可迟到也要每次踩着点到的人。回过头的棕比点了点头示意道谢后,便扭回去撕开了食品包装袋——看起来毫无特色的三明治,以及同样没有任何亮点,甚至可以说是简陋如同是小作坊式的杯子盛的热饮。连价格清单都被撕掉了。真的很难想象这样形式的外卖会出现在二零一五年的石门。
虽然说是对方强制要求自己过来的,但是既然是对方的一番好意,那便不再多说什么,哪怕是玩笑形式的吐槽都会显得有些失礼。所以棕比像往常一样单单的拿起三明治便塞进嘴巴里——唯一的优点就是不辣。
“大小姐,如此慌张到底要商议些什么事项?”趁着棕比吃东西的时间,马雷亚用术式驱散了四周的客人,降下来窗帘,关上木门,挂上休息的木牌。回过身询问坐在窗户下四人沙发座的潘。由于没有多余的喧嚣,所以即使马雷亚压低了声音,棕比依旧可以听得一清二楚。似乎潘召集他过来的理由,连马雷亚都还不知道。
“是关于那些药剂的事情。”潘用手**后脖子,似乎之前在低着头写字或者做什么。
“这种事情有必要将他也叫过来吗?”马雷亚非但没有压低嗓音,反而自然而然的抬高了声调。如果他真的不想要让棕比听见,完全可以使用术式,可他没有,只能说明他并不在意棕比的反应,反倒是说,他倒希望对方能够听见——毕竟“游戏”是二人成组,其中一人找一个并没有什么关联的第三者,这是对另一个人能力的不信任。
马雷亚并不是傻子,棕比也不是傻子。从一开始棕比就能够感受到,马雷亚对自己表面上的尊敬下的排斥感,甚至可以说是厌恶,置于这种厌恶的根源来源于什么,棕比还不好判断。但是两个人碍于潘的关系,都只能暂时忽略掉这一层态度。
短暂的相处中棕比也能摸索到,只要不提及潘的话题,对方也不会跟自己计较太多,能当做普通的朋友相处,就像刚才一样。可一旦潘在场,像现在这样,这潜在的矛盾便如同放置在大热天的冰袋慢慢沁出细腻的水珠。
棕比皱了皱眉,他从来不是什么宽容大度的人,不过眼下他可以做到的,也只有皱眉给自己看吧。
“等他吃完再说吧,这种话一句两句也解释不清楚。”潘下巴搭在双手背上,两眼没有聚焦,似乎在想别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心思放在马雷亚的言外之意上。有时候真的有点好奇潘这家伙对于马雷亚到底带着什么样的态度,这种似是而非的朋友感,旁人看了都会奇怪,棕比也不例外。
但他和旁人的区别在于,他绝对不会表现出来。
“我吃完了。”话音刚落,棕比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潘扭过头来发现他已经站在了桌子旁,手里还拿着热饮的杯子,撕开了封口已经喝了一半。悄无声息如猫一般的移动着实把俩人都吓了一跳。
“没必要吃这么快吧?距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一段时间。”今天的潘,说话的态度似乎比往常要少见的温和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噩梦的原因,还是因为最后棕比猜中了对方半夜发消息的原因让破了她的防。
“下午我还要去,呃,去打工。”棕比用大拇指擦拭自己嘴唇上的酱汁,“所以如果能够快点结束,我也能够多赚点钱。”
“那好吧,”潘起身,“马雷亚,传送过去吧。”
“一切如您所愿。”马雷亚轻轻鞠躬,左手搭在胸前。同时在空气不流通的咖啡馆生起一阵奇风,将三人如沙塔般吹散。
待到棕比睁开眼睛,自己已经被转移到了完全不同的空间,不过他可以很确定自己依旧在原来的世界,并没有到什么异空间之类的。
“这里是咖啡馆后面的一块空间,被改造成为了工房,术式专精类的人一般都需要这类基地类型的空间来探究与加强自己所建立起来的魔法体系,”站在自己身旁的潘端起手边的烛台,轻轻一吹蜡烛便被点燃,“由于大部分魔法体系都停留在过去世界的时代,因此现代科技并不能允许出现其中。稍微将就着点吧。”
“马雷亚呢?”走在有些阴暗潮湿,很难相信这是石门某处空间的棕比提问道。
“他先去准备了。”
“准备什么?”
“让你看的东西。”走到一扇门前,潘轻轻推开,门扉后的东西即将呼之欲出——
马雷亚身旁的木台上,装在玻璃罐里的神秘光团,勾走了棕比的所有的注意力。
“这,是什么?”半响,棕比才说出一句话。
“当初在冰雪节上,曾经有大量情绪疯癫,身体机能被大幅度强化,以人类为基体的怪物,‘西塔’,”马雷亚解释道,“从他们体内所提取到的魔法物质,便是你所看到的。”
“曾经有一天,汉斯在课间的时候让玉墀看过网络疯传的一个视频。”潘补充道,“网络上流传的coppelia公司机密项目的实验体逃走,就是他们。”
“我曾经和疑似他们主人的棋子有过一照面。”马雷亚接着说道,“对方的能力似乎是将一切物质进行炼成。”
“而最重要的是,”潘咬了一下嘴唇,“马雷亚在一般平民的身体里,同样检测到了和罐子里的魔素同分异构体的物质。而摄入他们的来源——”
“是工农业区生产的一切的食物。”
“所以结论就是,coppelia的高层里有‘游戏’的棋子,正在试图通过将人类驯化为自己的兵卒来与其他棋子抗衡吗?”
“不。”潘露出笑容,这笑容是如此的苦涩而微妙,让马雷亚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也让棕比感到了不详的预感。
“之前说了那么多都是废话。”
“我只是想说这份魔力上有你的气息。”
这魔力是你的,过去的你。
“我找到了找回你彼世记忆的方法。”
惊愕的二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