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H2区块的事情，就按照没有发生过的就好，一切事务都以此为基准处理。”
“还记得冰雪节过后，曾经发生过的一件事吗？就是您写在校园一级机密备忘录上的，曾经遭受到某个人威胁，因此不得已泄露有关豪斯私人情报的事情。”
“不，别担心，我并不是在抱怨您，我只是在阐述这件事，因为到目前为止我们初步认定袭击coppelia分部的人和当时要挟您的人是同一人，准确的说，是同一团伙，应该是以仇视coppelia为主旨的反科技集约团体的残党。因此coppelia认为这是一场针对coppelia的恐怖活动，我们希望这件事的后续交给我们coppelia来处理，当然既然是在石门的地盘上，务必还是需要石门方面的大力支持......”
与病房一墙之隔，现在的梅尔靠在楼道的冰冷墙壁上，双眼紧盯着向她汇报的人，因为对方戴着帽子、墨镜、口罩和围巾，并且声线也很中性化，因此梅尔根本就分辨不出来到底是男是女。不过在这个时代，本身对于性别的划分就很模糊了，有男有女、有外表是男内心是女、有亦男亦女、有非男非女等等等等，因此没有人会在这方面上过多的在乎。
今天和豪斯的见面，一方面是久别后以崭新的身份后的重逢，一方面是对于此次H2区块事件的处理，前者以双方的不说人话而不了了之，而更加简单且事务性的后者，豪斯则把所有事都交给了站在病房外待机的，被豪斯称为“我的助手、分管原葛拉尼部分的议员参谋”的神秘人。
虽然梅尔知道豪斯的事务性助手确实多的可能他自己都数不清（但几乎所有事都要让他的AI助手过一遍，因此不存在被架空这种现象），而且自葛拉尼以多普诺夫·葛拉尼为首领的管理层在“月兔号事件”后，早已更改为了以豪斯为实质性主导的议会制（议员长为豪斯的一个化名），可梅尔从来没有听说过议员参谋这号人物。
不过话又说回来，今天和豪斯的见面，总感觉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以女人的直觉来说，豪斯身上的气味跟之前不一样了。梅尔虽然装作一副认真听的样子，可心思早已经飘到了很远处，飘到了连自己都想不到的地方。如果要做一个比较的话，现在的豪斯看起来要更加不那么让人感到讨厌，算是有点人情味了。
“梅尔校长，您有在听我说话吗？”
回过神来，梅尔发现自己的眼前有个手在晃来晃去，原来是自己出神被发现了。梅尔愣了一下后赔笑道：“抱歉，我在想别的事情。”不得不承认，梅尔虽然身为校长，但从语气和姿态来看，除非迫不得已，她很少会摆出校长的架子，总是一副谦逊、和蔼、但却绝对不容侵犯的凌然之态。
“当校长，很辛苦吧？”豪斯的助手停下了嘴边的事务安排，转口慰问道。
“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吧，”梅尔双手抱胸，深呼吸，尝试让全身放松。她不知道对方说的这句话到底是何用意，是真的安慰，还是别有用意，还是想从这种问答中抓住自己什么把柄，但是不管怎么样用这种万能解，既不是真话也不是谎言的回答，总归是没错的，“我既然选择了为石门的人民发出声音，那就要为他们负责到底。”
“那个人实在是能力有限，就算他竭尽全力，他也只能做到这步，最后在一片骂声中黯然离场，”助手似乎对“那个人”并不抱有多少好感，但听得出来还是有些唏嘘不已。鸿兴过去的故事很多，或许以后会有机会被从某个人的嘴里慢慢叙述出来，他奋斗的一生。而冰雪节事件也只是他千百漩涡中的一件，也是最后一件，“或许要维系这个被鸿兴惯坏了的石门，也只有走他的老路也说，但是——”
“我是说，你不必成为他，或许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你应该是比他要更优秀的人物，”助手低下头，双手在便携式终端上不太熟练的操作着，说话的同时在给梅尔整理对方需要的资料与硬件设备，“你要做的不是成为第二个鸿兴，而是第一个梅尔。”
“我想如果鸿兴还活着的话，他也是这么想的吧。他犯过很多错，因此他不希望你的双手也沾满不必要的鲜血。”
将便携式终端递给对方，示意让对方签字，虽然电子签字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是不算什么安全性特别强的错事，但是比起安全性更具备仪式性——毕竟这是为数不多可以展现书写能力的地方。
梅尔有些发愣，她很少会被人这么“教训”。
在成为校长之前，她只是鸿兴的一枚棋子，一块工具，心甘情愿的工具，她从来不会质疑鸿兴托付给自己的任务；而成为校长之后，她是石门的代表，是所有人意志的集中体现，一般人不会关心她的想法，而属下也自然不会反对她的意见。
她总是孤单的。
但这孤单的人生旅途中，却有一个人曾对她说多类似的话，但是那个人，那个男人，已经被自己亲手了解掉了。他倒在血泊中，临死之前用微弱的欣喜目光看着她的情形，时至今日还会如同午夜中打开窗户的凉风钻进她的梦里。
等到梅尔回过神来后，那个助手已经远去了。梅尔站在空荡荡的医院楼道里，目送着他的远去，身上泛起说不出来的微妙感觉。这种感觉既是那么的陌生，又如此的让人感到亲切与熟悉。她认识他吗？她不这么认为，她从来不这么认为。他不可以被替代，那个人的温柔是绝对不可被替代的。
“真是个怪人。”
她如此抱怨道，但却是笑着。
“我为你的成长与决绝，而感到由衷的高兴。”
从梅尔的视野里消失后，豪斯的“助手”，不，鸿兴，解除自身之前附着在洛夫特灵魂上的职介“低吟者”的特质“存在感二象性”，最后扯下嘴边的口罩，满负罪孽感的轻声说道。
说不清现在他嘴角所上下摇摆的角度，到底是代表哀恸的痛苦亦或是安心的微笑。
“谢谢你，梅尔。”
......
“暂时也只能在这里办公了。”
豪斯靠在床背上，伸了个懒腰，放眼望去这间病房已然成为了他的个人办公室。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在H2区使用“饱和支援式工作”修复完毕之前，他只能一直待在这里。虽然“萨博特拉尼”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由于临近春节，豪斯要频繁的出现在公共场合与各种人物见面，更有数不清的会议、宴会等等等等。
这是维系coppelia内外团结的必要方式，虽然很多时候豪斯对这种事情并不买账，但是他也明白这种事情的重要性，也会乖乖的去做。但这种违背他本心的事情，只会继续加大他对于除自己之外一切人的极度厌恶与轻蔑。
“新的一批职员已经安置完毕，呃，对于死去的职员的后事安排就交给人力资源部吧，反正编理由和伪造证据他们是一流的。”豪斯丝滑的滑动平板，他的工作方式比起鸿兴的亲力亲为要来的更为粗犷，这和他平时严谨的科研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喂，你好歹也说句话啊，怎么在见到梅尔之后你就突然哑巴了一样。我知道你对不起人家，愣是把人家往火山上推，但这事你情我愿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有什么好自怨自艾的。”豪斯没声好气的对着同样待在病房里，离他很远在另一个角落里，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席地而坐的鸿兴说道，不过并没有看向对方。
“嗯？”在意识到自己的抱怨被无视了之后，豪斯侧过头向鸿兴那里望去——说的也是，那家伙并不会对鲁鑫之外的人抱有过多的感情，这是豪斯再明白不过的事情。方才的不理不睬只是因为他在皱着眉头盯着电脑屏幕看，似乎在研究什么——可他究竟在看什么能够这么入神，让豪斯更加不解......
“喂！喂！！”豪斯充满恶意而不爽的嘶吼着，同时左手震击一侧的防护栏，可算是把对方从他的个人空间里剥离开来。鸿兴抬头看了一眼对方，随后合上了膝盖上的电脑，起身向对方走了过去。
“老年痴呆？”豪斯翻了个白眼，嘴上叨叨道。
“我在找H2区块尚存的所有摄像头信息，”鸿兴说道，“有一件事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你一个人在H2区块打闹了那么长时间，按理来说应该是非常无序性质的破坏，但是从破坏分布来看——”
鸿兴再次打开电脑，打开手腕上便携式终端的资料共享功能，同时打开电脑上的全息投影，将屏幕上的信息打在了病房的一面墙上：“却很像是在某个人进行对抗。”
“但是又是谁当时在场，能够坚持了那么长的时间呢？我曾经问过巴雷特和芭蕾，他们说赶到的时候并没有任何棋子在场——他们是不会说谎的我敢肯定，那么这件事就很是奇怪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没准只是假想敌而已，”豪斯轻描淡写的说道，但此时他的大脑正在飞速思考当时的战况，不过很可惜只是非常模糊的残影，“你为什么要在这种细枝末节上这么上心呢？”
“可是如果我说我看到了这个呢？”
鸿兴切换了画面，这是一段视频，看起来是当时H2区块的某个小型公寓的室内私人摄像头，镜头一侧平和的大楼突然被某个闯入视角的黑影“击中”，击碎玻璃掉进了大楼深处，但随之那道黑影便从破洞中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冲了出去，将把它打进大楼内部的机械铠给一拳撂倒，紧接着在空中继续保持同样的速度进行了五次急停转向，从镜头所展现的画面来看如同五道从不同方向射来的刀光，先后对目标机械铠进行五次打击，将对方进行滞空硬直后，最后再次进行急停转向，一脚将对方踢到摄像头放置的方向，瞬间摄像头被冲击所打坏，画面只剩下了黑不见底的黑，以及让人烦躁的“沙沙”的噪声。
演示画面已经经过鸿兴的超慢速处理，因此很多移动的物体，特别是这个画面的“主角”，那道相对人来说比较大的黑色身影，被拉长了许多。
豪斯注意到了时长，整个过程没有超过三秒。
“按理来说H2区块的摄像头应该是全程正常工作的，每一秒都会上传到‘最高网络权限’的信息处，可不知道为什么在网络后台中并没有找到。”
鸿兴皱着眉头：“这为数不多的摄像头还是我在使用‘网络最高权限’扫描了全区块摄像设备中所找到的摄像头，似乎还是某个变态偷窥狂安置在偷窥对象卧室内的摄像头。真是有够恶心的。”
“马斯坦那家伙的幻术不仅能影响有机体的感官，也能影响摄像头的运转情况，恐怕那家伙为了隐蔽自己的行踪，事先就将H2区块的所有官方摄像头都黑掉了吧。”
豪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那家伙曾经在冰雪节事件中的间隙，趁所有人不注意，闯进中央办公楼，要挟梅尔泄露掉了关于我的所有信息，掌握了资料后从技术与魔法层面上做到这种事也是很容易的。”
“确实如此，”鸿兴用手扶了一下自己的圆眼镜，“当初在我得知这件事时，差点以为‘游戏’的事情要暴露了，幸好斯顿恩没有对梅尔说太多可疑的话。不过现在梅尔也相信我说的话，权当做是冰雪节里一支仇视coppelia的残党而已，不会再在意了。”
“所以话说回来，”豪斯似乎要比鸿兴要来的更为有兴致，或许这就是科学家追究真相的本性吧，“那个黑布隆冬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看起来高度和大小，跟我造出来的机械铠身高不相上下，似乎要更加瘦一点？而且这个速度，这个急停转向......”
豪斯陷入了沉思：“毫无疑问，这种速度和急停，如果是无人机的话是肯定可以用coppelia的科技来进行具现化的，豪斯曾经制作过代号为‘龙骑士’的超高速单兵作战机甲，尽管安装了驾驶员加速度保护措施，但是不管是人类驾驶还是最后选择的AI无人机驾驶，最后的问题都出在了同一点上——”
“过快的机身移动速度，以至于无论是AI还是人类都无法进行及时的预处理、实时操作、元件传感。换句话说就是机甲的速度，远远超过了AI自身的处理速度、以及将信息传递给各个元件所需要的时间。如果是人类驾驶的话，就更容易受人类主观意识上的不集中以及信息延迟......一句话，反应不过来。”
豪斯一把将鸿兴的电脑夺了过来，反复看了几遍那转瞬即逝的画面，先是用了原倍率，后放慢倍率。虽然豪斯的确可以凭借“棋子”自身的身体才能让画面变的缓慢起来从而达到视觉残留、局部放大的效果，但是奈何毕竟录制设备的问题，就算是次时代的摄像设备，也难免会在这种情况下出现失真的现象。
像素块就算再分析也只是像素块。
鸿兴看着困惑的豪斯，露出了微妙的表情。因为这件事鸿兴知道自己搞不定，所以早在十分钟前，他就装作一副十分沉迷的样子盯着电脑看，同时装着不应豪斯的话，故意惹怒他激起他的好奇心，最后好让这件事转移到他手上，自然让他把这个活接下去。
“不可能，这种即时的反应，这种不可能做到的操作，”豪斯的眉头挤成一团，“这家伙的加速急停转向，再加速急停转向的，重复性多方向攻击不是耍帅，而是在最大幅度的躲避机械铠攻击的同时增加对象的信息处理负荷。”
“说起来，今天网络上好像有部分人在市区里拍到了类似的黑影，”鸿兴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用自己的手腕上的终端打开软件进行搜索，“没错，就是这个——”鸿兴挥动手指，将投影页面上的信息传给对方。
“春节预热活动，机械铠驾驶比赛自由练习，突入起来的神秘嘉宾，或是coppelia新式产品？”豪斯念着页面上的信息，的确，帖子中上传的图片的确跟这个有些类似，但是依旧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嗯？豪斯的视野停留在某个回帖上——
“泡芙·阿格莱斯！YYDS（永远的神）！”后面跟着一个表情包，是系统自带的小黄人头像，双手向上举表示欢呼。虽然在这个社区里这句带梗的话跟表情都是代表着阴阳怪气的性质，但是豪斯一向敏锐的直觉直接洞察到了本质——
不，没想象中的这么帅气，实际上，实际上——豪斯因为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文化，因此只是简单的当真了而已。
“泡芙·阿格莱斯？”豪斯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人的名字。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