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骗我们了，队长！我们都看见了！”
茶可颂兴奋的声音不同寻常，显然之前的事是怎么也瞒不住了。但不管怎么说，由于现在是休假时间，茶可颂也没有办法抱住她的胳膊缠来缠去，腻歪过来腻歪过去，因此她只能将自己的精力和音量，宣泄在聊天软件里的“按住讲话”功能了。
“就算你不承认，放在仓库里的机械铠也是不会说谎的，等到休假结束，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哈哈。”
或许是为了避免自己打的字引发语气上的歧义，戚风不仅加上了“哈哈”，更是在后面又跟了一个萌化的鲸鱼大笑的表情包。不过就算如此她也不打算选择发语音，大概网上冲浪的风格跟人的性格总是相和的吧。戚风大多数会给人一种带着些许傲气且严肃的博学大小姐，但实际上她对泡芙还是尤为敬重的，也会像常人流露出喜怒哀乐。
“你们两个人是从那张放慢倍率的图片上猜到的吧？”
这条消息，是阿菓发的，他虽然在甜点小队里不怎么爱说话，但是在网上却如同换了一个人般念念叨叨的话很多，但是依旧坚持使用文字，似乎能够说明他是一个心理活动大于表面活动的人，“正巧是在急停的瞬间拍摄下来的，又经过AI优化处理后显现出来的景象，简直是巧得不得了。”
触摸在屏幕上的手指比划着，比划着，微微颤抖：再三思索，欲言又止，放弃思考。泡芙下意识挠了挠头，露出了一副犯难的样子，她知道石门肯定会把H2区块发生的事情掩盖过去，这样自己的事情也一并被带过去了，可千算万算，没想到会在市区里训练时被拍下来，而且一般拍下来也没办法分辨身影，但是又是急停的瞬间拍下来的，优化的难度大大下降。最后最致命的是，这条热搜还被自己队伍的学员给捉到了——每天网络上那么多娱乐至死的热搜与新闻，为什么他们会偏偏看到这个啊？！
“那天我在街上，我是亲眼看到了这团黑影的人，”头像极为粉嫩的桃胶紧接着跟了一句，算是代替泡芙解开了谜题。别看她是那种外表可爱的女性，实际上她的口味极为重口，是那种能一边手里捧着棕熊玩偶、穿着碎花洋裙，一边耳机里放着碾核的女孩子，“当时我就在街对面。”
句子的最后还标记了一下茶可颂。
这还用再猜什么嘛？肯定是茶可颂当时也亲眼看到了，没准戚风也在场，她和茶可颂的关系也算不错，是能一起逛街的人。泡芙偷偷叹了一口气，在自己公寓里柔软的床上翻了个身，顺手撩起来挡住自己视野的刘海。
现在是一月十六日的上午八点半，在昨天的战斗结束后，自己便在芭蕾和巴雷特的掩护下撤离了H2区块，并且将机械铠以正常的速度假装刚从H2区块支援回来修正的机械铠，偷偷开回机库。但说是偷偷，但是以泡芙现在的身份，她完全可以不经过批准而自由出动，更何况她是参加了比赛的参赛人员，更是可以在市区里自由移动。
发愁，真的发愁，泡芙有想过自己的身姿会成为日后的一个谜题最后添油加醋成为一段都市传说，但她真的没想到自己会露出“马脚”——指当初焊上去还极为开心的队徽，被队员们识破。
“大家还是不要过多宣传，为了队长的人身安全，咱们的身份也不允许太过于外扬。”华夫是那种从外表到内心都十分让人感到心安的类型，也是全队里最壮实的队员，可大块头下装着一颗极度温柔的心，就好像此刻他说出的话。
“你该不会把队长的信息给暴露了吧？”可露丽的每句话是必须要加上一个真不知道她从哪里找到的奇怪表情包。
“没有，绝对没有。”茶可颂的确就这么发了这几个文字，甚至还没带标点符号。
泡芙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自己再沉默下去也说不过去了，撇了撇嘴后打字：“那是上层批下来的实验机械铠，我私自给开出来就变成这样子了，还是麻烦大家不要声张，等到技术之后会给每个人配备的，当然我是不会保证的。”
虽然是一句话，可按照泡芙的发言习惯，她能用十条信息框发出去，平常看起来会觉得有些烦，但这个时候反倒有一种刷屏达到清屏的效果。不过话又说回来，估计在场的所有人都没办法领略说这句话时泡芙的语气，因此人们大抵会相信自己相信的事物，再加上泡芙又搬出来“上层”这个称呼，说明这件事其实要比想象的要来的——严肃一点。
果然，瞬间整个群里，没人吭声了。仿佛开了全体禁言一般。
“还好，我把那条回复给删了，应该没人看到吧？”丝质吊带睡衣的吊带顺着嫩滑的肩膀滑了下去，坐在床上将平板放在大腿上的茶可颂，脸上带着一丝由尴尬而导致的皮笑肉不笑，如此嘟嘟囔囔说道。
......
“怎么看起来你有话要说，弗里曼？”坐在甲板一侧的木椅子上，看着远方天空变化的斯顿恩对着站在一侧欲言又止的管家侧身抬头说道。
“我总感觉那位姑娘，薇多维诺她有些不愿意跟我们交流，”弗里曼犹豫了半天，终还是选择把自己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自从出发之后便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几乎不和我做任何交流。”
“真相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斯顿恩微笑着，神态中露出“我说的对吧我的老朋友弗里曼”，他低下头稍稍思考了一番，随后对着站在身旁随时准备洗耳恭听的老管家说——
“首先，薇多维诺来香巴拉的目的不是为了流血和斗争，而只是想要试图弄明白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这段历史并不能由代表着阿卡迪亚的豪斯或者代表香巴拉的我其中的任何一方来讲述，因此她必须亲眼考察。既然如此她从开始就没有理由对任何一方抱有恶意，包括对你我。”
马斯坦的葱绿色中长发在海风的吹拂下在空中舞动，与背景下褪色的天空显得尤为突兀：“因此我想她保持孤独的状态，是为了让自己不接受任何外界的干涉，避免自己的客观性出现偏斜吧。”
“她选择跟比较陌生的我前往香巴拉而不是请求更为熟悉的豪斯的带她去，也是秉承着这样的理由吧：长时间和熟悉的人待在一起，会让自己的判断出现失误。”说道这里斯顿恩不经意笑了笑，或许是因为自己早早抓住了薇多维诺的这份心理，才想着向她抛出橄榄枝，好引得豪斯离开阿卡迪亚。论层数，他应该是最深的那一层。
“先入为主，吗？”弗里曼重复道，其实斯顿恩说的话用一句话就可以总结：人类的本质是会相信自己所相信的信息。而薇多维诺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总感觉，有一种让人怀念的感觉，”老管家抬起头，望着远方的海平面，那是永远不可触及的彼端，“让我不经意想到了那一夜的那位少年。”
“他和薇多维诺本质上是一种人，”斯顿恩评价道，“都是不想囿于各种傲慢与偏见的幽灵，严格上讲，他们两个也是极为傲慢并且拥有偏见的人。但是他们两个人的区别在于，薇多维诺会将自己的话说出来，而那家伙——”
“那家伙更愿意保持安静与沉默，只是单单的行走在每一处角落。”
斯顿恩与棕比的交集并不多，甚至仅限于那一晚上的短短照面，但这并不妨碍当时棕比悖于常理的行动让斯顿恩至今印象深刻。
“不过就算他活着，大概也还有更为重要的事，逼迫着他，主动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里。”
“应该是不会再相见了。”
天色渐晚，夕阳也变得血红而破碎，仿徨在不可视的彼端，可谓一道残阳洒溟中，半海瑟瑟半洋红。
......
“我觉得这件衣服更适合你。”
银发的比思卡特斯站在衣架的一侧，望着尝试新款风衣的棕比，做出自己的评价。
这是绝对无法预测到的状况。
“这怎么想都觉得很奇怪吧？”棕比向一侧支棱起脖子同时闭上眼睛，用一只手系上风衣上的扣子，小声咕哝着，“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你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人孤独的行走，我也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人孤独的行走，我们彼此相遇，便没有不同行的理由。”比思卡特斯走近，抬起双手帮棕比整理他的衣领子，同时说道。在外人看来，他们更像是一对兄弟，长得不太像的兄弟。
“从某种角度上看，我和你身边相识的其他人有什么区别吗？”比思卡特斯用最为随意的口气抛出最为鞭挞灵魂的发问，“人和人之间本质是陌生的，是趋于自利的，但人又是不可避免的集体动物，是需要依靠他人的意识来突显自己存在的生物——同学、家人、朋友、爱人，这些途径、关系与牵绊让你们彼此接受彼此的存在，如果没有这些契机，难道就要放弃与人之间的链接吗？”
如果三番五次有这么一个人一般接近你一边说着如此摸不着头脑的话，大概一般人都会选择报警吧。可棕比隐隐约约猜到了眼前的这个人应该和自己有关系，至少应该跟“失去记忆的自己”有关系——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会使用魔法，是“游戏”中的一个人。换句话说他跟潘、木子歌、郑渣是一类人——凡是跟魔法侧沾点边的，有时候就别用正常逻辑思考。
不过其实刚才他，呃，比思卡特斯说的那段话也不难理解。大概他想要表达的就是，自己现在对于棕比只是一个路人，因此比起同学、家人这种强行绑定的关系，要相互了解必然会更为困难，但比思卡特斯希望棕比能抛弃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
大家伙都是正常人，说人话还是可以互相理解的。
不过虽然棕比脸上打一开始就没有任何神态变化，但是其实他并没有对他，或者说任何想要主动接近他的人有任何明显的抗拒，大部分情况下会沉默的允诺：就比如当初在浮游岛遇见的陌生的天花板；就比如当初在教室里和紫发少女的戏剧性照面；就比如当初在街边和黑发宽脸少女唐突的相遇；就比如在艺术区在某个契机下和这个男人弹双人钢琴......
对于一般人来说这种行为叫不懂得拒绝，但是或许对于棕比来说，叫做往死水里扔再多的石头也不会泛起想要的涟漪。
棕比对着镜子微微皱眉，因为这件风衣实在是有些浮夸，他不适合那种张扬的风格：“其实这件衣服一点也不适合我。”
......
“累死了累死了。”一月十六日的夜晚，月亮躲在了乌云背后，但它的光威早已无法和地面上城市的七彩霓虹相抗衡。行走在不眠的城市中，人类也会对自己的存在感出现错差，泡芙需要感受疲惫来让自己的存在更为厚重。
还是以前的靠人工河的岸边路道，波光粼粼的江水倒映着远处城区景色，让人忍不住驻足观赏，可如今已然是临近十二点，这种地点除了泡芙这样的人之外早已经没有什么路人。泡芙不喜欢孤独，可她喜欢宁静。
“活着真的一件如此美妙的事情，”泡芙双手搭在栏杆上，沉下腰同时绷紧双腿，望着徐徐的江面感叹道。通过轻便的运动服外套其不经意自己下降的拉链，露出内部的紧身贴身运动服，或许是因为身体“干瘪”，从某个恰到好处的角度上还能隐隐约约看到藏在衣服阴影中的平滑小腹，“当初都要感觉一命归西了。”
“想要退却了吗？”
“如果我当初就死了，或许我会在地狱里这么想的吧。但我既然活下去了，那就只能想着下次怎么赢下来，”泡芙抿了抿嘴，“赢下来才个活着，活着才能探究真相，探究真相才能维护自己心中的正义。所以最基本的，要赢下去。”
洛夫特沉默了下来，其实他能够感觉到，感觉到泡芙身上的悸动，由于信念与意志而产生的强大魔力——泡芙的进步是惊人的，惊人到让洛夫特有种不真实感，正是这种真实感，才让他沉默下来细细思考起来。
突然，洛夫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发出警告：“泡芙！后面！”
“早就察觉到了，”泡芙用着自信的口气回应道，“我站在这里就是为了等他们靠近”
是的，洛夫特没有对泡芙产生错觉，这种夸张到极点的进步是存在的，就发生在泡芙的身上——
背后的树林阴影中，异样的红光闪烁着，窥视着站在江边的猎物。
但到底谁才是猎人。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