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介入

作者:绯则绯 更新时间:2020/11/5 22:45:42 字数:5302

“说到底,我的身份还是不经意间暴露了,对吧?”

泡芙转过身,双眼搜寻着黑暗中的异样,同时将外套的帽子拉起来盖在自己的头上,不知道是为了遮盖自己的外表还是单纯的耍帅,“不知道昨天在H2区的对战,到底有多少我不熟悉的人在观看。”

自言自语期间,似乎对方也察觉到了自己暴露在了对方的视野之下,便也不再有什么伪装,光明正大的从盲区中走出来。它们金属的外壳摩擦植被的声音清晰的传入泡芙耳朵里,仿佛这一带的空气都已然凝固。泡芙注意到它们手中握有着的更为冰冷的武器,黑色的枪口随时都准备在不声不响中剥夺一个人的生命。

但比起这个必然会出现的角色,泡芙其实更加好奇一点——它们并不是人类,也不是市面上的任何自动人偶,是自己没有见过的型号的军用单兵装甲自动人偶(机器人)。

“要上了!”泡芙似乎是在对洛夫特讲话,她双手抱拳,深呼吸,似乎早已将昨日几乎全灭的结局抛在脑后,只是顾及眼前不得不去碰撞的对抗——

“可你没有任何的武器,眼下的你就算充满勇气,单凭血肉还不足和其抗衡——”

就在洛夫特想要将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刹那,洛夫特感受到,空气的流向发生了改变:泡芙的魔力如同在风的带领下散播到很远,直至可以触及到远方停在机仓中的机械铠“提拉米苏号”;又如同触手一般从泡芙的体内钻出,蜿蜒、盘旋、爬行、蠕动、整座城市都在她的感知范围内;更如同量子纠缠般,泡芙和远方藏在机械铠中小球内的自己残存的肉体相互感应着,即便处于不同的位置,依旧在魔力的作用下保持着如此强烈的同步。

泡芙轻启嘴唇,并没有发出声音,仿佛只是在和洛夫特进行交流——

“综合信息处理后得出结论,这绝对不是最优的选择。”洛夫特在聆听完泡芙的话后,缓缓说出这句话,但从语气来看,其实洛夫特是完全相信泡芙的判断的——他是见证了对方惊人进步的人,没有理由不信任她的决定。

他相信泡芙,于是不再说话。

激活。机械铠的系统被开启,能量顺着每一颗电子元件渗透到机械铠的每个角落,仿佛远程操控般,它独自站了起来,并且行走在偌大的机仓中,像是穿衣服般将散落在角落里的各个外置部件穿着在身,最后将另一面墙上的武器一股脑“搜刮”完毕,轻轻推开机仓门的同时打开了前行模式,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装备中心。

“一会再见了。”泡芙说出这句不明所以的话,其背后所揭露的真相——

真正的事实是:泡芙的确能够跟“提拉米苏号”进行同步与操控,但这之间要通过一个媒介,而那么媒介则是本体“寄住”在机械铠内部的洛夫特。洛夫特和泡芙是共享同一个身体与魔法体系的,因此为了保障机械铠能够顺利移动到这里,则必须让洛夫特单独“操纵”机械铠。也就是说现在的泡芙跟洛夫特处于暂时的断开连接状态,泡芙要一个人面对数量不明的敌人。

“机械铠要来到这里,必须要穿过数个商业生活市区,保险起见必须要一直使用前行模式,而机械铠在潜行模式下它的最大速度是受限的,因此也就是说,”泡芙自言自语道,任凭视野里可以看到的七八台型号不明,动机不明的危险武装将自己包围起来。

说是动机不明,其实泡芙大概能够猜到自己之前的行动大概暴露在了某些人的眼下,因此必须要被除掉——当然其实这是最糟糕的结果,泡芙不认为自己有分量能让对方做到这一步。

但按照“住”在自己体内的那个人说的话,能够使用魔法,触及魔法侧的人少之又少,那么和这些人打交道,行动则应该更为谨慎才对——泡芙已经下意识把自己当做“这些人”中的一份子了。所以泡芙在赌,赌对方不会对自己下死手,大概率对方是想有什么事跟自己要商量。

但在商量之前,不过两招是无法开启对话的。

“至少,撑过两分钟。”跟随着眼睛的一睁一闭再进行一次深呼吸,泡芙能够依靠的也只有自己跟那些怪物比起来乏善可陈的战斗经验,而她也知道尽管如此要跟眼前的这些战斗机器徒手肉搏,自己几乎不存在胜利的可能性。

那自己到底在等什么,早在自己站在河岸边眺望风景注意到身边的异变时,自己到底在等待什么?泡芙用空出来的一只手握紧另一只手的手腕,她突然意识到这个矛盾的瞬间,而这死局的终点,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她是在逼迫自己,逼迫自己站在猎人的立场,只有这样她才能站住脚,然后成长,惊人的成长,像渴求露珠的幼苗。她逃不开,她逃不开这个世界的命运转动,如果她想要逃,早在一开始她就不会介入这趟浑水;如果她想要这么做,她完全可以闭上眼睛堵上自己的耳朵浑浑噩噩过完平淡而幸福的一生,笃信这个世界是如同梦幻一般正义而秩序。

可她做不到,她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那是一种难以言明的执念,一种不可名状的压抑反噬。她渴望真相,渴望求索,渴望这个世界如同透明一般站在她的面前,站在所有人的面前——有求必应,有问必答——这是一种绝对坦然而凌然的理想,甚至近似于扭曲而不近人情的大义。

所以她会逼迫自己接受和这个世界截然不同的“风景”;她会逼迫自己压抑疯狂的乱舞,用丝线般的理性和理念中如同鬼神般的“意识”沟通;她会逼迫自己坦然进入一个陌生的领域、世界;她会逼迫自己快速成长,追上她能看到的一切目标,紧咬不舍,就好像——

丛林里渴求同类的独狼。

就在这一瞬间,泡芙感到了一种奇妙的跃动:

这种跃动仿佛是超越了时空相性的结合与共鸣;又如同乐器找到了乐谱、土地找到了幼苗的喜悦。泡芙听到了、看到了、尝到了、嗅到了、用心脏感受到了自身魔力的流动,与往常不同的是,她不再只是感知那是单纯的力量,而更是可以拥有无限可能性的、可以通往无限未来的——道路。

如果说魔力是人类一切抽象思维、亦或是是冲动的聚合体,那么将魔力编织为术式,则是将其中最为理性的部分抽离开来并运用到其中。泡芙恍然间明白到这是一种在计算机里输入代码、编写程序最后使其正常运行的过程;又觉得更像是将手中的一块块砖瓦,按照蓝图填充到任何空间角落里,她想要使其存在的任何一处角落里的过程;其实也像是将脑内描绘的绝对理想的想象完全重现到现实世界中的过程......虽然理解的角度与方式有无数种,但本质是不会改变的,而此时此刻的泡芙,已然将其握在了她的手中。

武装机器人举起了手中的热武器,没有多余的话没有冗杂的动作,只是根据命令扣下了手中的扳机——无论是动能子弹或是热能激光,都会在一瞬间燃尽泡芙所填充的空间,现代战争的火力就是如此,如果没有魔力干涉的前提下——

砰!砰!砰!消音与消烟处理过后子弹的声音是那么的微弱,微弱到给人一种压抑的心理折磨。子弹撕裂空气冲着手无寸铁的泡芙袭去——

“喝!”泡芙举起自己的手,手掌对准火力袭来的方向。咬紧牙关,她必须赌上自己在这一瞬间所学到的所有知识与技巧:想象、构造、编织......魔力从核中汹涌喷出,在空气中流向泡芙的手掌心,宛如溪水沿着看不见的沟渠蔓延,最后筑成一面巨大的六边形能量护盾,将面前的所有子弹拦截下来。

即便魔力的使用量与术式的编织效率跟之前其他的棋子比起来,是那么的稚嫩、羸弱而微弱,但是对于一个真正的普通人来说,对于一个新手来说,这是迈向不普通的第二步(第一步是认知魔力的存在)。

就算是发射的枪械经过各种遮掩处理,但是子弹和护盾的碰撞所发出的声音却是无法处理掉的。剧烈的爆炸声仿佛明镜般的水潭中被丢进硕大的石块,在这无人街区掀起巨大却无人注意到的波澜。当滚滚硝尘褪去后,泡芙安然无恙的站在原地。但在她的身边,地面的砖瓦与侧身后的护栏已然被炸烂,人工河泛起的“涟漪”拍打着河岸,些许的水花将要溅在泡芙的运动鞋上。

他还举着自己的手臂,同时用另一只手拖住大臂,随时等待着——其实真正施放这个术式并不需要任何包括平举手臂在内的多余动作,只是泡芙需要这么做来集中精力的同时对自己施加心里暗示好让术式加快编制。

泡芙闭上嘴巴只用鼻子呼吸,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平静些,但干瘪的胸腔却起伏太过于明显:显然就算身体素质与心理素质一等一的强,除此编织术式的她还是如同某个“新人棕比”一样给自己造成了巨大的负荷。

其实泡芙没有仔细想象过到底要怎么展现一面护盾,但是当她意识到自己需要将“对方的火力阻挡下来”这一想法时,意识与思维里就展现出一副残影,仿佛是在缓存器或者cookie中找到了一段使用过许多次的代码,就那样略有模糊的摆在自己的眼前——泡芙很快就明白这是“那个人”残留的意识之一。

她们现在本就是二心一体,因此使用一样的术式,共同一套魔法体系,也是理所当然的——泡芙既是泡芙自己,也是洛夫特的第二个灵魂载体。

但对于泡芙来说,泡芙只能是泡芙自己。

“不能一昧的防御,”泡芙对自己说道,她也只能对自己说道,她再度聚集起魔力,尝试自己编织与构造的同时搜寻着任何可以利用的“残影”。果然对方并不会给自己喘息的机会,就在硝烟散去的一瞬间,武装机器人再度行动了起来,这次不再是单纯的射击,更是增添了战术设计的团队协作,在保证火力的压制,三个个体朝着泡芙发起近身进攻——

“既然已经确定她也是魔法侧的人,就没有必要再安排进攻指令下去吧?”鸿兴站在昏暗的监控室中央,盯着数个显示器上从不同角度拍摄出来的泡芙的身影与动作,对着处于他前方坐在椅子上的豪斯说道,“赶紧回收然后安排审问了事。”

“如果她真的是那天和暴走的我我过过招的家伙,那么她的实力就不会止步于此,我想看看她的真实实力。反正目标已经确定了下来,她又不会逃掉,”豪斯托着下巴嘟囔着,“话说回来这难道不是你的失职吗,鸿兴?为什么会出现会使用魔法的新个体?明明‘游戏’中的参战人员早已经确定了下来。”

“所以我才这么着急啊,赶紧把她抓回来回收掉,”鸿兴咬住自己的指甲,“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见,契约卷中并没有她的任何信息,理论上这是一种不可能出现的情况——就算是那个如同幽灵般捉摸不透的郑渣,也是老老实实出现在我的契约卷上——”

“不对,这不是第一次见吧?你这个蠢蛋,”豪斯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反驳道,“那小子,棕比不是第一次没在你的契约卷名单上的人吗?”

“我怎么会忘掉他,”鸿兴白了一眼对方,“这就是为什么我会提到郑渣,那家伙都承认了那家伙的身份,我还能说什么。”

其实他们两个人第一时间还都想到了另外一个人:比思卡特斯。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避讳,两个人几乎很少会在对方的前面提起这个名字。似乎是因为两个人都受到过这位“并不存在参赛人员名单中但却似乎理所应当应该出现的神秘人物”的单独照顾,因此都以为自己是被“偏爱”的一方,会像守护玩具的小孩子般对他的行踪闭口不谈。

棕比、郑渣、比思卡特斯,这次游戏中都有这么多的“特殊个体”了,其实再多一个也不算什么奇怪的吧?但实际上就是很奇怪,郑渣和比思卡特斯所拥有让人无法抗衡的力量,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拥有“特殊”的意义,而棕比则更像是三人之中发生了一点小意外失去力量的个体,从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就可以看出来,因此同样具备“特殊”的意义——

而唯独眼前这个人,泡芙·阿莱格斯。比起“失去力量”的棕比,更像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新手——而新手是绝对不可能登上这场游戏的舞台的。

“看招!”泡芙大喝,将魔力编织成单纯的能量发射出去,同时将魔力附着到本身就很优秀的身体上,仰仗其优秀的身体素质来躲避对方蜂潮般的进攻。说实话,她能够找到可供使用的“蓝图”与“代码”真的少之又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本身洛夫特就不是一个擅长使用术式的家伙,还是说因为丢失了灵魂(记忆),导致大部分数据都一同丢失了。但是通过压缩空气来达到发射类似“空气炮”这种行径还是可以轻松学会的。

就好像当初在大学,学习第一句“hello,world”一样。

可即便如此,泡芙也能感到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发出警告,这种疲惫要比将魔力供给“提拉米苏号”使用更为严重。但看着眼前倒下着的一半武装机器人,泡芙还是有些欣慰。

但是奇迹还能持续多久呢?

“淦!”

其余的武装机器人通过大数据处理得出结论,单纯的想通过射击击中对方是十分困难的(泡芙已经掌握了通过让魔力附着在自己身上从而达到可以瞬间使用魔力提供一个加速来躲避子弹的能力)。于是它们抓住泡芙跑动躲闪的时机,预判式的朝着地面开了数枪,地面瞬间因为HE弹爆炸产生的剧烈动量而被强行改变起伏,就在这个瞬间泡芙不小心扭到了自己的脚踝,失速跌倒在地同时被余速裹挟着翻滚起来,碎石块不断的切割着她暴露在外光洁的皮肤。

不幸中的万幸,在翻滚几次后她便跌进了树林中,一方面减少了继续受伤的概率,另一方面通过树林的视野遮蔽也让想要补刀的武装机器人得以重新确定泡芙的位置——不过武装机器人的火力完全可以直接让这片树林消失的,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还有,三十秒。泡芙躺在冰冷的土壤上,鼻腔内满是血液的刺激和泥土的温和,跳动的心脏仿佛要让胸腔炸裂开来。泡芙好累,就算自己不使用魔力,洛夫特也在不断“吸取”她的魔力来驱动“提拉米苏”的运转。

眼下的泡芙处于一种极度危险的境地,如果是一直战斗到还好,一旦因为意外而停下来,这种瞬间的落差会让自己的身体处于极度的空虚与疲惫感,从这种状态再度恢复到战斗状态是极为困难的。

她好想睡,也许只要现在闭上眼睛,她就可以一直睡下去——

可她睡不了,不想睡,也不能睡。

耳边传来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不带任何感情纯粹无机质的脚步,马上要带走她的性命,好让她可以永远的睡下去——

仪式性般的,武装机器人将她团团围住,冰冷的枪口对准她的心脏。而泡芙则躺在有些温湿的土壤上,嘴巴一开一合似乎在大口喘气——

“她不是在喘气,她是在倒数。”

豪斯盯着显示屏面无表情的说道。

“一。”

呼啸着,五米高的机械铠从泡芙的上方掠过,将把她包围住的所有武装机器人,如同夏日的冰棒般,露出自己的獠牙,尽数击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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