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岚风太目送着田边乙叶离开。路灯已经亮了起来。
「那我也走吧」,风太自言自语地说道,踏上了车站的方向。
路过拐角的时候,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了。
「喂」
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吓了风太一跳。
「会长?」
千夏挽着胳膊,靠在一户人家的围墙上,在路灯的背光处,看不清表情。「还没到下班时间
呢」,千夏说。
风太正想问怎么回事,千夏无言地迈开脚步,风太只得跟了上去。他们朝着乙叶离开的方向走
去。
路上的风景逐渐变得荒凉,空地多了起来,时而能看到随地乱扔的酒瓶。
他们保持着能够看到乙叶单薄背影的距离,缓缓地走着。
乙叶停住了脚步,看向了一旁的空地。
「嗯?好像跟谁在说话呢?」,风太喃喃道。
千夏做了个手势,他们躲进了近旁的岔道里,刚好能听到说话的声音。
「……别那么见外嘛,我们不是朋友吗?」
从空地里传出来的是男人的声音。
「对,对不起,我家里人等着我回去呢……」
乙叶一脸困扰地摆摆手,打算迈开脚步。
一个穿着邋遢的西装,有些发福,头发稀疏的大叔从灯光下走了出来,抓住了她的手。
「诶?」
「明明小时候还那么可爱的,长大后就那么认生了,岁月真是无情啊」,大叔说。
「放,放开我」
乙叶一副害怕的样子。
「……」,风太想起了刚刚在女仆咖啡旁边发生的事情。
「与其回去自己做饭,不如和我一起去喝酒吧,今天我请客……」
风太迈出一步,可是一只手被千夏抓住,回过头去,只见她摇摇头,正犹豫着,乙叶的声音就
传了过来。
「再不放开我就大声喊了」
「……嘁,真是无聊」,大叔只好放手。
乙叶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
「跟上」,千夏走了出去。
「刚刚还拦着我呢……」,风太抱怨道。
乙叶停了下来,转身朝向左边的一栋建筑。那是一栋老旧的两层公寓,涂着蓝白的廉价颜色。
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几秒钟,终于迈开脚步走了进去。
「家?」
「嗯」
「一个人住么?」
「和她妈妈」
「父亲呢?」
「跑了」
「……」,风太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了,「她回去了,我们也该走了
吧?」
「还不够呢」
「什么还不够?」
千夏迈开脚步。
「喂,你打算干嘛?」
「过来」
千夏堂堂正正地走向那个公寓。
千夏走到一楼的一个房门前。
风太胆战心惊地跟了上来,他想说些什么,但是又怕被乙叶听到。
只见千夏扭动门锁,风太目瞪口呆,想伸手制止。
千夏瞪了他一眼,拉开了房门,里面一片漆黑。
两人进到里边,千夏才关上房门。
「喂,什么都看不见啊!」,风太压低嗓子说。
「嘘!」
「灯是在这儿吗?我开了啊」
「住手!」,千夏也压低嗓子制止道。
「哈?」
「这个房子名义上是没人住的」,千夏说道。
「哈啊?!」
「嘘!听!」
有说话的声音传了过来,从隔壁的房间里。
「怎么现在才回来?」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对不起,今天打工的地方比较忙」
是乙叶的声音。
「啊,是吗」,声音停顿了一下,「我不管你到哪儿去鬼混,别忘了把钱拿回来」
「……真的是打工的原因」
「好了好了,你赶紧去做饭吧」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对了, 乙叶,朋友给介绍了一个打工,你明天到那儿去吧,比你现在的打工钱要多」
「明,明天要去学校……」
「哈?你还得去学校吗?赶紧退学不就完了?」
「不行的啊,至少得高中毕业……」
「嘁……亏别人一番好意」
「对不起……出席数够的话我会去打工的……」
「别停下手上的活,我快饿死了」
「啊,对,对不起」
传来了电视机上流出来的无机质的声音。
传来了女人的笑声。
水流的声音。
路灯的微弱光芒,透过没有窗帘的毛玻璃照了进来。眼睛适应了环境,能看清更多东西。四周
什么都没有,一个角落里堆着空箱子。狭小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走吧」,千夏说道,推开了门,小心地走了出去。
风太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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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让我看这些?」,风太问。
千夏坐在秋千上。
「后悔了?」,千夏问道。
「后悔什么?」
「后悔亲眼看到这些」
「……我可没这样想」
「每天,世界上都有好多店倒闭,你有在一家店倒闭前光顾过吗?」
「……为啥突然说起这个」,风太纳闷地问,「大概有吧,可是非要说是哪家店的话倒是记不
起来了」
「那是几年前来着,我和乙叶经常去的一家糖果店,过了一个暑假就没了呢」
「……」
「我还记得最后一次去的时候, 那个老奶奶拿出了团子,请我们两个吃。『时间过的真快啊
,有的人昨天还是小孩子,好像隔天就就变成大人了』。她眯着眼笑着,看着我们吃。我还记
得那个店昏暗的角落,还有生锈的看板。只是一个暑假,回了趟老家,再去就变成了别的建筑
了,我还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呢。只是一个暑假,乙叶也搬走了」
「好多年了,有一次突然想起来,我去打听了一下那个老奶奶的消息。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向。
别人告诉我说她本来是有儿子的,可是她的儿子出车祸死掉了呢。为什么说起这个呢?我也不
知道,只是感觉很像」
「什么很像?大概是夕阳吧。夕阳在哪儿都一样。不知所云?我觉得说的已经很直白了啊。在
高中我遇到乙叶的时候也是黄昏。在夕阳的光照下,好像一切都要凋零一样」
「小的时候什么都不懂。现在的我,一旦看到那样的店,就不会拜访第二次了呢。为什么呢?
恐怕是受不了那种景象吧。好像心都要碎掉,肉体也要融化在那夕阳里一样」
「……」
「明天早上来一下会长室,很晚了,我得回家了」
只剩下风太一个人,呆呆地看着会长离开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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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门,会长仰躺在梯子上,看着天。
「会长室原来是你的卧室吗?」,风太说。
「原始人连敲门都不会吗?」
「原来你平时一直都在偷懒,等别人敲门才会装个样子吗?」
「如果想要轻松的话我辞掉这个职位不就得了」
风太无言以对。会长不是个讨好的工作。至少风太是敬谢不敏的。
「所以呢,今天又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