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原来是那种几乎不会叹气的类型吗？”
言小芝微微侧首，一脸平淡地看着我。
我没有回答她，仅仅以瞪视来抗议。
不管怎样，这种老是被读了心的感觉真是不爽啊。
“我也没办法啊，这种事我克制不了的。这又不是所谓的天赋之类的能力，只是我的‘本能’罢了，纯粹地知道遇到的一切，就像呼吸与进食一样——我也是为了实现这个才存在的呀。”
“用不着对我解释什么，我又不是刚才被你丢出去的那个小姑娘。”
“毕竟看你脸上一点愉快的意思都没有嘛……”
“是吗……原来你在关心我啊，还真是感谢你的好意。”
“算了，到此为止，别再恶心我了。”
“这一面目的你，真的有这么讨厌我吗？”
言小芝低头看向了手中的电子屏，还抖了一下。
“这种问题……你还是出去了问我的本体好了——前提是，你没有失败。”
她将电子屏从手中丢下了。
柔性的电子屏顺着梦境里的重力直直落在了客厅的地板上，然后如玻璃制品一样碎成了无数粒晶莹闪亮的细屑。
跟刚才【神离】的眼罩破碎时的情景如出一辙。
“那东西……”
“噢？就这种东西你也感兴趣吗？”
“也不是吧，只是想确认一下——那是你们的全家福吧。”
“是，就是全家福，你说的没错。”
言小芝撩了一下自己侧脸上垂落的发丝，接着转了身背向我。
“那个小姑娘已经将我失忆那段发生的事情都告诉我了。”
“噢，可喜可贺啊。”
我看着她慢慢往屋子深处走去。
“说来也是，我应当是没什么好讲的了，我们之间要说的话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反正我也是个死脑筋……只不过，我还是想问，你为什么不想让我知道那一段？”
“啊，这确实是个好问题，”言小芝停了下来，但还是背对着我，“我为什么会不想让你知道呢……可能只是心血来潮吧。”
“难道说，那具盔甲本身就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甚至是关系到了这场梦境的根本存在。”
“你话有点多啊，孟哲止。”
“其实，那个小姑娘刚才算是提醒了我一点，我原本以为我自己很理解，但实际情况可能不然。言小芝，准确的说，这场梦境里的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呢？”
“说些什么废话呢？你不是很清楚的吗？这种样子的我，我的意图，以及我各种行动的目的所在。”
“但我刚才转念一想，那些有可能都只是我的错觉。毕竟在这个梦境里，你的能力的优先度无疑是第一位。作为完整的‘亚里士多德’，你完全可以‘书写’出用以误导我的‘故事’内容。甚至在我第一次‘阅读’之前，你就已经‘书写’完成了。”
言小芝那边没了声响。
我稍稍往前走了几步。
旋即，复数个钢筋迅猛飞出直接插在了我身前的地板上，锁住了我的去路。
好险，要不是我刚才及时住脚，恐怕已经化身成人形豪猪了。
她的危机意识有这么敏感吗……
“到此为止吧，孟哲止，别在那里胡说八道些有的没的了。你是来谈正事的吧？明明我都告诉你出口位置了，你还是指示【神离】将你带到这里。你这人——怎么就不会见好就收呢？”
“你都知道的，我也是没办法的啊。放弃这种事……至少，这件事，我不会轻易放弃的。”
——所以才会讨厌啊。
言小芝好像小声嘀咕了什么。
但我没有听清。
不过我也没机会问询清楚了。
“是啊……什么时候会不生气呢？原本我就想这样随便了事就行了……我还是生气了，真的生气了。”
她一副毫无怒意的样子，平淡地说出了极其恐怖的句子。
既然恼怒，既然敌视，既然不爽，事到最后已然无法得到结束，那就只剩下发泄一途了。
言小芝蹬脚踩出了一记漂亮的转身。
——砰。
她模拟出了空气枪的手势。
眼前的钢筋瞬间破裂——这次换做是我被击飞出去了。
痛痛痛痛痛痛。
看来她是真的在下手宣泄怒火了，操作梦境将痛觉感受模拟得如此逼真，已然选用了折磨性质的手段。
由于【神离】比我早一步撞破房门，我顺利地摔在了屋外的街道上。
那个臭丫头竟然还被钢筋卡在身上，都过去这么些时候了还没有挣脱开来，一脸要哭了的傻气模样。
“啊……你怎么也出来了？”
“我又惹她生气了。”
“果然啊……你这个死呆子——”
“有时间指摘我，你倒是赶紧把那东西拿掉啊。”
“我要是知道怎么办的话，还会在这里着急吗？你个大蠢蛋！”
“你忘了我之前对你讲过这里本质上是赛博空间吗……”
我一边调整着因为剧烈痛感而完全错乱的呼吸节奏，一边站起身来。
而刚才狠狠攻击我的那个人，已经从房子里走出来了。
“你下手可——”
还不等我说完，言小芝的下一击又来了。
但这一次不是具备冲击性的“刺击”，她隔空将我捏了起来。
“原来揍人是这么愉快的一件事啊……”
“你不要突然觉醒奇怪的癖好啊！”
尽管后颈被死死掐住的感觉很不好受，我还是大声喊了出来。
“先停下吧，言小芝，我们——”
“别吵了，【神离】。”
“你都这样了，不对，你不该是这种样子的！”
言小芝的主要目标当然不是那个臭丫头。
好在【神离】终于领会了我给她的提示。
原来她的那个“眼罩”并不是终端啊，只是振幅器来着。
裸露出无神双眼的【神离】双手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顿时，她身上的钢筋被虚化成了残影并立即消散了。
“我们就不能好好谈谈吗？我们刚才也没有将话说完，不是吗？毕竟，你的主体……”
糟糕了，那是雷区！
我颈后的力量唐突消失了，我径直摔在了地上，但我已经顾不上自己的痛觉，赶紧看向【神离】那边。
但是……什么都没发生……
言小芝的确伸手指向了【神离】。
——盔甲。
如鬼魅一样浑身散发着莫名烟雾的甲胄立在了【神离】与言小芝之间。
“是吗……”
言小芝忽然间，就如同知道了某种必然的失败一样，她整个人陷入了失落，泄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