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我使用“阅读”就能够直接知道相关的一切，完全可以省去探索和推敲用掉的时间，实在没必要自己实际地摸索一遍。
但我还是选择了进入大厦内部。
有些事如果不自己亲身体验一次的话，终究还是隔了一层纱。
而且，冥冥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诱使我走进来。
说实话，当时的具体情况我也只是从爷爷那里听来一知半解，不过能肯定现实里的这家公司与之脱离不了干系。
要是她的父母不出那场意外事故，她就能顺利成为A.P项目的受试者，“亚里士多德”计划也就不会失败，我大概就和曹沫然一起考进研究所继续读书，一切都还会是“幸福”与“圆满”的样子。
现实里我倒是没有这个资格与能力去寻找相应的“真相”，既然在她的梦境里发现有这个机会了，也没必要任之溜走。
——难道说，李含姝迄今为止的行动都在向我暗示这个？
恍然间，我又没能克制住思绪突发了这个奇想。
如果李含姝不插手进来，确实有很大的可能我没有契机使用“阅读”来发现这个机会。
困惑又回到了原点——她这么安排与设计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不能再思考下去了。
我连忙强行按下愈演愈烈的不安预感，并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建筑物上。
我已经抵达了大厦的入口，准备进去。
现在的人们都习惯了从空中的穿梭机渠道进入大街建筑的内部，但各个大厦还是保留了地面的一楼入口，也不明白出于怎样的建筑设计想法。
首先，是迎客大堂。
一楼的入口能直达大堂，而乘坐穿梭机莅临的客人们如果没有专属预约，就得从穿梭机接待间里乘个人电梯抵达大堂。
——恶心。
室内的光线黯淡得可以用“惨烈”来形容了，而且空气里弥漫着某种特别诡异的焚烧气味与混浊的烟雾。
仿佛这里刚经历过一场火灾并在之后加上了格外血腥的袭击事件。
怎么言小芝对这家公司的映像竟然会这么恶劣？已经从自己的体感发展到必须迫使别人也心生同等的厌恶。
我强忍着不适，匆匆穿过了大堂，也没来得及仔细观察这里的物件与布置。
如果我的常识没有推测出错的话，位处高层的公司高级负责人办公室里一定会有我想要的东西。
例如，言小芝当时的行动记录，还有，她在事务局内网里看到的某些内容。
毕竟在梦境里这些特定的场所本就具备一定的特殊用途，这是被它们本身蕴含的特殊意义给决定了的——教室也好，家也好，办公室也好，不同的场所具备了不同的概念，但特殊性与标志性是一致的。
所以最有效率的做法就是直接突击这些标志性地点。
我成功找到了通往高楼层的个人电梯。
从大堂到电梯，从电梯进入高楼层，接着找到高级负责人的办公室，这一路上全是若有若无的微妙光线，再加上仅有我一个活物在走动，尽管不用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危，但这环境与气氛还是够慎人。
我没有料到，更慎人的东西竟然就在被我解开电子门的办公室里。
——鬼火。
造型狰狞，并且周身还飘忽着诡异气焰的古制甲胄端端地站立在这间呈半圆形的宽广房间中央。
曾狠狠痛击我的那把长刀好像还在向地板上嘀嗒些什么。
盔甲的正面，那漆黑如深渊的一团正直接对向我。
——攻击？避开？
万幸我没有急着进房间，还没等我想清楚策略，对方就像被触发了开关的捕兽夹一样直直突刺过来，我下意识躲入室外的视野死角里避开了这猛然的一击。
要是在现实世界里，我可不敢保证自己能有这么敏捷的反应动作。
顿时我浑身上下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全都冒出来了。
这确实不是闹着玩的，而且现在【神离】不在，我一点进攻与防御的手段都没有。
——大堂里的焚烧与血腥味不会是这家伙弄出来的作品吧？
我脑子里不禁冒出了这个念头。
有可能这副甲胄就是言小芝平日里暴力意识累积而成的集中表现。
但现状已经不容我多想了。
甲胄并没有停滞，第一击未得战果，行云流水的第二击立即跟上。
这次是横向的切击，直接无声地划开了大楼的墙壁。
仿佛它的一举一动自然而然地将声响直接吞噬。
我除了仓皇逃窜也做不到其他的事。
当然了，采取积极回避策略才是现在的最优解。
还好大厦的这一层采取了环形设计，论周旋我还是颇有余地。
——只要对方不使用作弊手段的话。
我已经周旋到了与办公室位置对称的另一端，略喘着粗气，眼睁睁地看着鬼魂盔甲以“劈开，劈开”的架势穿过了空间直达我面前。
我这个坏运气啊。
如果第一次是协商，第二次就是警告，第三次才是执行。
这家伙怎么能直接越过“协商”阶段？
而且，面对如此明显无法交流的存在，也不能通过言语来解决问题。
我立即以投降的姿态举起了双手。
这种突发的意外，实在是无解了，只能听天由命了。
不过，对方竟然停止了一切后续的动作。
——倒也不是没法理解的事态发展。
它的行动模式是“防守”，而不是“攻击”。
看它这副态势，是在阻止我靠近什么，再结合刚才出现的位置，结果就很明显了。
我都有点佩服自己在这种情形之中还能保持理智了——算是拜“亚里士多德”所赐吧。
我开始仔细打量起来已经站立不动的甲胄。
我一开始的判断并没有出错，这确实是言小芝精神世界里的防卫机制，同时，那个【亚里士多德】还将它视作言小芝的代言，可见这副甲胄本身的特殊意义是不可小觑的，那么，它对于言小芝而言到底是怎样一个定位呢？
看来不去问本人的话也不能推敲出来。
不得不承认，我现在有点进退两难了。
言小芝自己在下意识地阻止他人知晓那些相关信息吗？
“喂——能借道让我过去吗？”
光是思索是没办法解决实际问题的，我到底还是采取了对话来试探可能性。
对方听见了。
一夫当关的甲胄晃了晃头盔，这个动作不管怎么看都透露出一股滑稽味。
“那么要满足怎样的要求才能让我过去呢？”
摇头。
“但那个房间里有我必须要检索的东西，我必须过去。”
还是摇头。
“不能让吗？”
这次是点头了。
不过这种傻乎乎的试探也不能说是毫无收获。
忽然间我回想起了一件事——自从我与“亚里士多德”计划一同失败后，我在那之前的记忆就一直是模棱两可的不定状态，没办法连续地从以往的经历中获取经验，只能间断式地“读取”——我还没与言小芝发展友谊时，我们曾以班级为建制参加过短期的剑道培训。
那种古董的体育活动还是挺擅长吸引小孩子们的兴趣。
与盔甲的近距离和平接触令我想到了那时候的情景。
曹沫然那家伙还从没在我手上拿过一分。
而这具盔甲......很有可能就跟那时候的事有关。
于是我向盔甲形式的精神体伸出了手，掌心向上，是要求的手势。
“给我一把刀吧。”
身为言小芝的“守卫”的鬼魂甲胄立即领会了我的意图。
——比试 。
说实话，我这也算是突发奇想了，好在效果拔群。
并不是跳出常识的逻辑，而是在常识的基础上进行更深一个层次的思考。
前进——阻挡——击败——前进。
很平常也很合理的思路，同样是这副甲胄能够完全认同的道理。
不得不承认有时候直接的暴力就是最有效的。
与甲胄手中制式一模一样的长刀被递入我的手里。
我紧紧握住。
它还挺讲道义，甚至可以称为天真，如此爽快地接受了我的提议。
——是真刀。
至少是梦境世界里的真刀，并不是剑道学习中的那种不会沾血的和谐竹刀。
刀具上手，就意味着随时可以正式开始。
我一边平稳吐息，回忆着曾经学习过的知识，一边摆出架势。
就算是真剑对决，当时学过的技术也足够了。
这点自信我还是可以保证。
毕竟那副盔甲下的真身，既不是什么赛博程序，也不是什么自走式AI，只是“言小芝”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