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地说,只有最顶上第一页书写着言小芝留下的记录。
我低头看着上面她写给我的检索结论,一时间,心里竟然什么想法都没有。
我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遗漏掉了——或者是,有哪个环节在我无意间发生了错误。
不管怎样,根据言小芝的检索情况来看,近些年,曹沫然的行动轨迹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而结合到我这边的话……我开始不确定起来了。
总感觉我有什么东西还没有考虑到,仿佛自己被蒙在了一阵水雾里,什么都看不清,但又能摸索到出路,仅仅只是身在朦朦胧胧之间。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难道我做错了吗?
这一次发生的事应该不存在什么复杂的情况才对。
我起身开始在房间里走动起来。
总感觉自己一直在兜兜转转,又好像恍恍惚惚,每当快要把握住什么思路时,就骤然失去了目标的踪迹——张开了手,但就是什么都捕捉不到。
我反过头将两边的调查情况进行对比。
没错,我今天之所以过来,是因为我想探寻清楚曹沫然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做,既然如此,我就只需要将她留下的踪迹进行简单的分析就行。
我只是想明白她当时在想什么。
当时的“亚里士多德”还只能告诉我已经发生了什么,还不能使我知道为什么会发生那些已成的事实。
无疑,我是被言小芝今天的言行举止给影响了心态。
——这确实很不应该。
从头开始梳理的话,就是我从实验室回来后,曹沫然在那时才接触到经历了实验失败的我,她一定由于看到了什么而有了什么想法,也一定因此有所举动。
那么照着这个思路再整理一遍的话……
行至半途,我还是停了下来。
我的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刻意阻止我——膨胀,紧缩,旋转,跃动。
这种感觉,应该早就有了,早在言小芝在校门口拦下我时,就已经存在了。
——迟疑。
“言小芝,我们……需要谈谈。”
我没能来得及收拾房间里的资料,在我心中那个不可抑制的想法即将炸裂开之前,我就出门了。
我找到了如她自己所言正在校舍楼顶上一边看风景享受风和日丽的言小芝。
“你好慢啊。”
“你到底……”
“你比以前,不,你跟以前完全是两个样子了。虽然以前的你也是个不太喜欢与人接触的类型,说话故弄玄虚,态度吊儿郎当,自持心气甚高,但是……本质上还是个懂人情知人心的正常人。现在的你,我已经不明白了。”
言小芝以极其放松的神态躺在顶楼的地砖上,双手叠在脑后,也一点都不顾及是否会弄脏自己的衣装。
我在她的身边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席地而坐。
“你突然这么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
“其实就是这么一回事啊,孟哲止。发生那件事之后,我们就都不一样了,当然也没必要对这个变化斤斤计较就是了。不过,有些东西,尤其发生在以前的事,还是回到以前的视角去看待,恐怕效果才能好很多。”
我收住了声音。
“说吧,你想谈什么?”
她终于愿意迎合我的节奏了。
“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就只是这样吗?”
“就只是这样了。”
我重复了一遍。
言小芝依旧将自己的正脸对向此时正值蔚蓝颜色的穹顶系统。
“果然,我还是不明白你了,你已经不是以前那样好让我明白的人了……算了,就这样吧,你要是只想问这个的话——嗯哼,你一开始就拿着这个问题逼着我不放,那我就给你交代清楚好了。”
她将脸移了过来,但人还是平躺着不动。
“我还是那句话,也只是有这一点是不能明白的——你为什么来找我?”
“我也回答你了啊,还是原来说的那样。”
“看吧,就是这样,所以我才说我已经不能弄明白你这个人了。”
言小芝轻轻一笑,眉目间满是鄙意,又将脸转动了回去。
“就别再给我打哑谜了。”
“我昨天,在听说了你对【浮游】的汇报之后,就一直在想,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呢?既然你都那样来救我了,为什么会选择对那个人视而不见?很奇怪不是吗?”
“你会为了我进入到赛博空间里来搭救我,那么你也可以为了那个女生当场想办法去解除她身上发生了的麻烦,你不是那种会怕事也不是会有意拖延自己行动的人。”
“当然了,我也不是没想过会不会是因为我自己就是特别的那一个人——但这个推断根本就站不住脚,也挺好笑的,无论如何,那个女孩与你的关系明显是要超过于我和你的。所以,我在想,你是不是有其他的考虑呢?那么,你又要做些什么呢?我想看看,你到底是哪里出现了——异常。”
——是这样吗?
“喂,你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呢?孟哲止。”
“我的想法,还有我对这件事的态度,甚至对待的方式也好,其实没有对你有什么影响吧?”
“不,影响当然是有的啊,要是不存在什么影响,我也不会在这里与你闲聊以及消磨时间。”
“换言之……你今天的目的,就是想要求证自己的判断与事实之间的偏差吗?”
“啊呀,谁知道呢……”
她又突然不知所云了。
“不过,”言小芝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说的想与我谈谈,肯定不仅仅是想问我的背后理由吧?你还是不那么干脆呀,总是像在下棋一样……”
我对此不置可否。
但是言小芝的兴致似乎突然都统统冒了出来。
“既然你选择保持沉默,那就让我来猜一猜吧?你又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过来想与我‘谈谈’呢?”
“好了,不跟你闹了,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临阵脱逃可不是你的作风噢,你在欲盖弥彰些什么啊?不要突然就给别人犯恶心行不行?”
“我要问的,你也回答了,那就到此为止了。”
我没有理睬她的恶言恶语,才坐了这一会儿就站起来,准备离开。
言小芝也连忙坐起身来。
“等等啊,孟哲止。”
“嗯?你还有什么事吗?”
“你这个人,不要太过分了啊,你真的是比以前还要过分!我们也不过是两年不了,你这人怎么品行就差到这种地步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这倒是实话。
“那我就直接问好了——你真的就一点都不担心曹沫然的状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