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下是总算进入到最核心的地方了。
刚才还没有走到顶楼来时,这一路上,我对着言小芝今天的言谈举止前前后后考量了一番,最后得到的一个推测差不多就是这样。
她要插手曹沫然这件事,当然出于某种特别的理由,至于那个理由是什么……
“不过,有一点我始终不明白——你与曹沫然那个家伙,其实并不熟吧?当初你还在学校的时候,你们也没有什么直接的接触,怎么这一次你会突发这么关心起她来了?”
“好啊,你这个臭小子,竟然在这里等着我……你说的没错,我是跟她不熟,面对面的时候也几乎没有说过话,但是,我会在意这一点,倒也不是为了她。”
“你这么说,反而更奇怪了——这又是什么奇怪的思考方式啊?如果你不是在乎我对曹沫然的态度,又为什么会在今天特意来与我接触?”
“啊呀,之间见面时,你总是那样一副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理解的样子,这时候你怎么又装作一窍不通了?”
言小芝看上去很懊恼地扯了扯头发。
“不是假装的,我是真的不明白……我还是努力思考过了,你今天这些行为的意义所在。可你在说自己的行动理由与曹沫然无关,这样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可能是我想错了什么,或者遗漏了什么,啊,我之前就在这么怀疑自己了。所以才会来找你谈谈。”
“不是……孟哲止,你是真的不明白吗?这不会又是什么话术吧?”
“眼下这个情景,我没必要对你撒谎。”
“既然如此——那么你为什么这几天都不跟我联系?”
“怎么突然转进到这个了……”
“你既然会实话实话,那我也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之前我问的时候,你很明显在回避,现在就先跟我解释清楚这件事,然后我们再讲其他的部分!”
她这一份咄咄逼人的态势,看来是酝酿了好久。
不过,这才几天啊……
我们在此之前好歹有两年都当对方是人间蒸发了,现在虽然“重逢”了,但也没必要着急到这种程度吧?
“比起你不明白我现在这么是这样子了,我看,应该是我更不明白才对。你都在想些什么啊,你这个女人。”
“你倒还敢抱怨到我身上了——”
“好了,好了,我投降行了吧,尊贵的言小芝小姐。我之所以要对你选择性无视,是因为我还是不懂该怎样面对你才好……”
我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
“说到底,我们自从那次吵架分开后,至少有两年没有见面和联络过了啊,现在突然见面,要想一下子就回到以前的感觉,还是很难的啊——你就没有这种感觉吗?”
“啊……这个啊……倒也不是没有就是了……但是,算了,两年时间就能让你这么别扭起来,我还能说什么!总而言之……孟哲止——”
“嗯?”
“其实之前约你见面时我就想说了,关于你救了我这件事——谢谢你,让我回来了。”
——迷惑。
“感谢之类的话,你不是说过了么?你再重复这个……”
“不一样啦,意义完全不一样。这种细致入微的东西我很难对你解释,反正你现在的榆木脑袋比以前更加榆木化了,你就好好听着,别纠结半天废话了。”
“你有必要找着机会就来编排我吗?”
不得不承认,我的心态还是有点被打击到了。
“我只是在重复事实罢了。你要是不受用,或者感觉难受,怪你自己好了!”
总感觉这次是我被她敷衍过去了什么有必要知道的内容。但我也没办法深究了。
言小芝已经走近到我的跟前。
虽然在“梦境”里的时候,我就已经与这个年龄模样的她近距离面对面过了,但现在实际地观察一番,视觉所感受到的事实质感,其分量远远超过了那一份由虚拟数据模拟出的产物中所蕴含的。
如果要强调以前的言小芝还只是个没有长成的小姑娘,她的面容含蓄,身材也单薄,整个人由于不擅长运动而显得瘦瘦小小——这两年过去后,她的外在倒是发生了犹如从头洗牌一般都变化。
尽管整体上还能辨识出她就是“言小芝”,但是,各种方面的细节比之从前更具备了成年人的肉感与成熟味道——面容的线条更加清晰,身体的曲线更加柔和,个子也长了不少,不再那么薄弱。
她的嫩质肌肤还是科研人员才有的那种细腻白皙,不过比之过去,显然多了些血气。
归根结底,就是“长大”了。
还有就是,一旦与她接近,就能嗅到的那一丝隐隐约约的气息。
我连忙调整意识,目观鼻,鼻观心,保持了安全的距离。
今天的天色很好,照在言小芝的脸上,竟然显得更好。
“不管怎样,”言小芝一副没发现我的小动作的样子,反而似乎在对着我的上衣胸口的花纹产生了兴趣,“我那个时候,看到事务局的那一份调查记录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不知道要去明白什么……”
“所以,我就选了一个自己认知范围里最容易做到的一个做法。然后,就是那样了,什么计划都没有,什么后手都没准备,一股脑只管着使自己不要停下来,因为一旦停下来,就会陷入不可自拔的恐惧里……”
“但是,实际情况其实还好吧。毕竟你来了,你过来给我搭了一把手,我总算找到了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你应该知道的,滑翔这种事,对于人类来说,应该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因为滑翔是完全没有依靠的,也没有终点,只是漂浮着,什么都控制不了,也什么都反抗不了。”
她突然开始说着梦呓一样的话语,甚至伸出了手指,顺着我衣服上的花纹滑动在我的胸口。
“现在,我们就来继续讲讲刚才说到的那个事吧。我之所以克制不住了,要在今天必须见到你,是因为我觉得很不对劲——”
她的声音忽然间低了下去。
“你会来救这样一个我,但却远离了那个本该与你更加亲近的她。我甚至怀疑了一下,这两个你恐怕不是同一个人。”
“没有的事,都是我……只是,我有我自己这边的考量,所以才会有不一样的态度,你想多了。”
“那么,我再问得更仔细一点好了——你为什么要主动远离那个女孩呢?可你今天,又来调查与她有关的事情……孟哲止,你就不能将这其中的原因全部告诉我吗?我就不能当这个听众吗?”
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掐在了我的喉咙上。
“还是说,你自己都不明白……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