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彭站在门口想了想,还是进来了。
“我是来找徐福的。”他说。
“他走了。”青姐说道,“小秋,去砌一碗茶来。”
白三秋看了一眼巫彭,转身去沏茶了。
不过以那一步三回头的架势,就好像非得从巫彭嘴里掏出点什么。
“我这的茶很好,只要一文钱。”青姐做了下来,“请坐。”
她指了指面前的椅子。
巫彭坐了下来:“很便宜。”
“但是。”
巫彭看着青姐,等待下文。
“你需要讲一个故事。”
“不讲行吗?”
“那你不能喝这茶。”
“嗯。”
“但还是要讲故事。”
“……”
巫彭竟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看了一眼青姐。
青姐温柔地笑着,看着他。
“那好吧。”他说。
————
从那日跑出皇宫后。
巫彭不知道跑了多远。
当太阳垂暮,他跑到了一座山上。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个青年的模样。
砍柴的老翁看见他在山道间愣着,不禁问:“郎君何故在此?”
“……”
巫彭不知怎么回答。
“郎君是误入山中?”老翁又问。
“是。”
巫彭低垂着头,回答道。
老翁笑了笑:“不如同我回去,如何?”
巫彭跟着老翁走了。
很远,很窄的一条路。
但终归会走到头。
在那间小屋里,他不语,无论老翁说了什么。
老翁也当他是个哑巴,只是自顾自的说。
很多时候,老翁或许只是需要一个倾听的对象罢了。
他住在了老翁的小屋子里。
他睡地上,老翁睡床上。
月色入户,照在了他未曾盖住的脚上。
起身,推门而出。
尚未熄灭的烛光摇曳了些许,复归宁静。
他拿起老翁砍柴的斧子,看向了自己的手。
一道咬痕映入眼中。
斧子轻划,一道血痕现出,又极快地隐没。
无论怎样,似乎他都未曾滴血。
这是长生的迹象。
他,终归成了长生不老的……怪物。
和她一样。
他低垂着眼眸,思绪万千。
自那之后,他成了老翁砍柴的帮手。
再之后,老翁死了,他顶替了老翁。
再再之后,丢下了斧子。
他走了。
翻过山,踏过河,走过一个国度,离开一座城池。
终于,当太阳再次低垂时,有人对他说:“你来了。”
“你是谁?”
“徐福。”
徐福一副中年人的模样,拦在巫彭面前。
“让她长生之人?”
“谁?”
巫彭想了想,忽然发现不知道她的名字。
“那个被困在皇宫的人。”
徐福皱了皱眉。
“不知道。”
“她说过就是你。”
“如果你说是我让她长生,那便是吧。”
“你很无所谓?”巫彭注视着徐福那种中年人的脸。
“无所谓。”
嘭——
巫彭挥出了一拳,这一拳也的确打中了。
但徐福依旧站着,他依然莫名愤怒。
“她不想要长生。”巫彭说道。
“不一定 。”
中年人抓住他的拳头,放了下去。
“不一定?”
巫彭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道自己的情绪该如何表达。
“很愤怒?”
冷冷的眼神注视着徐福。
“你是新的长生之人,旧的人可以死了。”
“什么意思?”
“长生之人只应有七,多一不可,长生者能杀死长生者,只要是七个就行。”
巫彭愣了愣:“你的意思是……”
“当世上有八个长生者时,长生者就可被杀死。”徐福淡淡地说道。
巫彭忽然盯着徐福。
徐福笑了笑,似是在明白他心里所想。
“你杀不死我。”
随后便是天旋地转。
巫彭昏了过去。
徐福笑笑,收回拳头,大踏步地走了。
“要下雨了。”
太阳,彻底落下了。
云开始遮蔽天空。
大雨倾盆。
等巫彭再醒时,他已在山中。
路过的修仙者救起了他,只因为他躺在地上。
他看向山中那座极高的塔,指着。
“那是锁妖塔。”旁边的人说道。
巫彭愣了愣:“我想加入贵门派。”
“好。”
这一声好,令得他在山中修仙数十年。
直到他听见了锁妖塔一声巨响。
塔,塌了。
身为大师兄的他一马当先,站在了众人的前方。
他面对的,是她。
她在看他。
上前一步。
“今日,镇妖塔倒,吾等修行之辈,定当镇妖。”
可笑。
真是可笑。
非人的怪物,领着人类,去向另一方非人宣战。
————
“是不是很可笑?”巫彭看着茶碗里的茶水,问道。
白三秋不知道怎么回答,青姐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要杀了徐福。”他说。
青姐温柔地说道:“很多人不希望她死。”
“死就是了,哪管得了那么多人。”
人未到,声已闻。
烛九阴踏着豪横的步伐,走进了茶馆。
她一把抢过巫彭面前的茶碗,一饮而尽。
白三秋注意到,烛九阴右手上,有一道咬痕。
“现在长生者是八位。”巫彭淡淡地说道,“徐福得死。”
青姐依然挂着温柔的笑容:“我这是茶馆。”
言下之意就是随便你,但我这是茶馆,不参与你们的事。
“你知道徐福在哪。”烛九阴啪地一声将碗放下。
碎了。
白三秋往后挪了几步。
只听青姐轻轻一笑,
声音冷了几分。
“我这里只是茶馆。”
“但你知道徐福在哪。”
巫彭看着青姐,烛九阴也看着青姐。
白三秋亦是如此。
只见青姐温柔一笑,声音已无温度
“用强的?”
“徐福。”
巫彭说道。
下一刻,巫彭倒飞而出,摔在了门口那桂花树之前。
烛九阴愣了,
但下一刻,她也倒飞而出。
快,极快,谁也没有看见青姐如何出的手。
“我这只是茶馆。”
依然是那么温柔的声音。
不过却无人轻视。
白三秋叹了口气,这不是第一次了。
每次都有人倒飞而出。
门外两人站了起来,一言不发,消失在巷口。
白三秋忽然想起什么,走上前,在青姐身旁说道:
“他们茶钱没付。”
青姐转过身,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我知道,不过一文钱。”
白三秋挠了挠后脑勺:“行吧。”
她的眼睛,却看向了门外。
“徐福,会死?”她问道。
“很可能会死。”青姐很是诧异地看着她,回答道。
“为什么他们那么想杀她?”
“因为她强迫别人做了一件很不好的事。”
“长生?”
“嗯。”
“不是很多人都想长生吗?”白三秋指了指门外,“朝歌城里很多人都想。”
“井底之蛙罢了。”青姐摇了摇头,“长生,哪有那么容易。”
似是有风来。
桂花树摇了摇枝干。
浓郁的香气充斥着茶馆门前。
青姐转身走了,去后院了。
白三秋看着桂花树,想了想
“我关门了。”
枝丫抖动,伴随着轻轻的一声关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