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限的,纯白的,单调的世界,他,她,它或者说,祂,原本不该存在。
然后,在这个世界里,正如太阳从东边毫无征兆地升起,带给大地以曙光,一抹黑暗自光芒中诞生,然后像是接触到养分便开始疯狂生长的蓝藻,在纯白的世界病毒感染一样增殖,增殖,践行着自己的富营养化。
正是在这样的异变中,当黑暗触碰到原本无处不在的祂为止,祂第一次被赋予了形体,被赋予了意识。
祂成为了她。
她看到光芒终于迟钝地发现了黑暗的入侵,于是这个占据了整个世界的庞然大物开始蠕动起来,将自己变作一个肠胃,要将黑暗化为在消化系统中被磨碎的残渣。
她不知道结果如何,因为在光明这样实施之前,黑暗就将她裹挟,然后死死护在其中。
痛苦,灼烧,寒冷,饥饿,恐惧。
她只感到无数的,相同的触感一起涌上来,以一种几乎扭曲的形态提醒她些什么,她想大喊,可是根本不存在的发声器官让这冲动被禁闭在大脑的最深处。
这些触感在她的脑中发胀,浓缩,混淆,成为了惊声尖叫,随后这一系列杂音又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媾和到一起,终于,她在茫茫无边的杂音中听到了那一如从无限遥远的过去传来的呼唤。
“无论多少次,我都会始终追逐着那仅存一线的光明。”
“记好了,请别忘记。”
“我的名字。”
“逐光。”
然后光影变化,她的眼前如同沧海桑田,一举手投足间便走过千万年的岁月,又好像在时间的长河中原地踏步,驻足不前,一刻永恒——
苏醒,苏醒,苏醒。
她睁开了眼睛。
第一个画面,就是两个女孩在自己的面前,一个莫名其妙地,摆出一副自己想看又强行让自己别过脸的样子,满脸绯红,另一个就在自己的面前,手上似乎拿着一件……衣服?
然后她总觉得有些违和感,是自己的身上少了些什……
……
她下意识地往自己身上看去,洁白的身体一丝不挂,虽说除了发育,几乎完美得几乎让人移不开视线,但这不是重点,没怎么发育也不是……
自己的身躯压着半件衣服,另外半件就在面前的这个女孩手上,一副扒衣服扒到一半的样子。
她想都没想,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
……
“……抱歉,是我冲动了。”
十几分钟后,岩捂着脸给面前的女孩解释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顺便又讲了一遍有关这个世界的事。
别的不说,她的力气是真的出乎意料的大。而且,在这神奇的遗忘边境,像是断手断脚一般的影响比较大的伤痛,只需要几秒钟就能恢复如初,但是如同创世神的恶趣味一般,这种肿起来之类的无关紧要的伤痛的恢复时间却和真实世界没什么两样。
女孩已经穿好了顾千雪给她带来的衣服,那是一个蓝白相间的连帽衫,配合一个相对松垮的铅灰色中长裤。
明显的休闲风格,给女孩添了一种酷酷的观感。
“那,你叫什么名字?”
忆影坐在床上,身体明显朝着女孩前倾,甚至眼睛里面都闪耀着一种莫名的光,搞得女孩有点莫名其妙地不好直视。
“……”
女孩沉默了半秒。
“叫我逐光就好。”
她感到苏醒之前的某些东西,似乎她看到的那些东西一直萦绕在她的脑中,挥之不去,深深地烙印着,和她有着深刻的联系。
于是鬼使神差地,她将那个梦境里面她得到的唯一的名字当做了她自己的名字。
没等她们有进一步的交谈,门口突然传出一声爆响,三人的视线瞬间就被吸引了过去,岩眼疾手快,一直放在床边的斧子竟是在眨眼间就被提到了手上。
然后,在剧烈的烟尘中,门板的碎片四溅,几块较大的碎片砸到了岩的面前,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噫!”忆影吓得连忙往后一缩,逐光支起身子,眼疾手快地在地上抓了两把,右手上出现了一块尖利一点的木头,岩站了起来,手中的斧头正对着烟尘四散的门口,严阵以待。
或许是影魔的进攻。虽说之前的作战中影魔已经基本被清理干净,可是谁也说不清一个所以然,就好像是那只追捕忆影的影魔一样。
严阵以待。
【这个力道……很大,但是没有直接冲进来。如果是靠温度等来感知敌人的影魔,一定会冲进来的,这只……大概率是靠视觉。那么,如果把视觉有关的器官剥离,应该就能给忆影和逐光创造逃出去的空间……】
岩手执长柄斧,心中已经想出了一个大概的解决方案。
“FBI Open the door!”只听得一声有些玩世不恭的大喊传来。
随后,在烟尘里还响起了其他的声音,有一个,忆影似乎觉得有些熟悉。
“你慢点……慢点诶……”
“别……别踹我门!你这个混蛋!”
“……”
忆影和逐光还不知所云,岩的额头上就有#字青筋暴起,她轻轻放下手上的斧头,然后从地上捡起了一块木头,对着烟尘之中的某个位置就是狠狠地一砸!
“哎呀!”
正中墨菲斯托的额头!
……
“诶诶诶痛痛痛,别……”
“别动,谁叫你们恶魔不遵循这里有关恢复的那部分法则?还有你作什么死?!”
“诶岩姐我错了……诶,别那里不行……”
“老实点!”
一边,墨菲斯托那精致的脸上肿起来一个大包,岩正拿着一盒青绿色的不明成分的药剂给他上药,顾千雪坐在一旁,摆出一副“我不认识这个智障”的姿态。
“所以,非常抱歉。让二位受惊了。”
弗兰努力让自己摆出一副和谐的微笑模样面对忆影和逐光,试图安抚这两条受惊的小兽,但是那种堆砌起来的实在是有点难看到恐怖的笑容似乎起到了反效果。
忆影死死抓住自己身下的被子,甚至都有点不敢看弗兰。
而逐光虽然没有这样的举动,但是……
小姐,你能不能把你手上的那个尖尖的木头放下?
“算了,弗兰,我来跟她们说吧。”
最后,还是顾千雪走了上来,拍了拍弗兰,随后从旁边抽过一个椅子,随后弗兰很识趣地退让到了一边。
“哈哈哈弗兰跟你说了你不适合哄小孩子……哎呀,岩姐,别,别!”
“别多嘴!”
“你们好,我刚刚已经听岩说过了,你是忆影,你是逐光对吧?”
两人的分辨性并不是很低,虽说长得很像,但是和双胞胎还是有明显的不同的地方的。况且顾千雪记得很清楚,忆影睡的是岩的床,而逐光睡的是自己的床。
虽说在遗忘边境,没有黑夜和白天之分,但是他们还是得睡觉,以此来冲淡精神上的疲惫。恶魔们更是得保证良好的作息,它们可不具备无限的精力。
“嘛,请不要管那个智障,我们没啥恶意,倒不如说,如果我们有恶意的话也不会救下你们了。”
在顾千雪的一阵安抚之下,忆影倒是很快地放下了戒备,看来只是纯粹的吓到了;而逐光直到顾千雪说道最后才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木头。
“……你们是谁?为什么救下我们?你是在哪里找到我的?……我是谁?”
没等忆影说话,逐光一连提出了四个问题。忆影突然发现,逐光的音色也和自己十分相似,但她的语调更加低沉,话语之间更具强势的意味。
“一个一个来。”
顾千雪顿了顿,似乎在思考解答的顺序。
“我叫顾千雪,刚刚照顾你们的那位小姐姐是岩,这位……智障。”
“喂!哎……”
“是墨菲斯托,是个恶魔。”
“……他是恶魔?……呃,你是恶魔吗?”
说道这句话的时候,忆影眨着大眼睛看向了墨菲斯托。似乎是被美少女关注了,墨菲斯托一下就积极了起来。
“没错,小姐,现在在你面前的就是尊贵的……”
“你的犄角呢?”
“哈?”
“以及……翅膀?尾巴?还有你的皮肤为什么是白的?”
“??”
看着忆影望着自己的那个天真的表情,墨菲斯托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顾千雪推了墨菲斯托一把,示意他赶快爪巴,终止这场让人无语的谈话。随后下意识地无视了忆影好奇的眼神,接着介绍了下去。
“这一位弗兰,是我们这个行动小组的队长。”
指向弗兰的时候,弗兰还是勉强地笑着给忆影和逐光挥了挥手,可是忆影下意识地向后一缩。
弗兰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我们隶属于影之国或者风暴眼。”
“影之国,风暴眼?”
顺着逐光的问题,顾千雪接着回答了下去。
“影之国是这一片区最大的商会。正如岩向你们讲述的有关遗忘边境的状况,人们必须抱团取暖,而影之国商会则是建立了一个移动城邦,给许多在外的猎杀影魔,寻找存在碎片的猎手们提供了居所,也给了所有人公开交换自己的存在碎片的机会。”
“风暴眼则是这一片区实力非常强劲的猎手团体,在研发,战斗方面都颇有建树。影之国和风暴眼达成了协议,现阶段是合作关系。”
顾千雪顿了顿,看忆影和逐光都没什么问题,就接着说:
“至于你,逐光,我是在一个关押影魔的笼子里找到了你。初步的怀疑是,那个影魔具有某种能力,在被抓捕之后为了逃脱于是就和你交换了位置,你的话,大概率是受到的伤过于严重,所以丢失了大多数记忆。你很幸运,没有被伤及核心。不过这也意味着,我们也无法查清你的来历。”
“那,我也是这样吗?”
“不,你更像是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流放者。”
“诶?为什么?”
忆影用纯真的眼神盯着顾千雪,她却没有直接做出任何回应,反而看向了逐光。
“因为,在遗忘边境,作战需要依赖的东西绝不离开自己的身边是最基本的生存准则。”
忆影的包和包里的小刀都放在桌子上,要是想要够到的话,忆影得费上好一番功夫。
而顺着顾千雪的视线,忆影直愣愣地盯着逐光的左手,逐光知道此时隐藏已经再无意义,便摊开了自己的左手。
三块类似木针的东西静静躺在她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