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就是这样,逐光小姐,请见谅……喂,你说什么?我跟你说了,叫那群应招的家伙待在外面!啊……抱歉逐光小姐,失态了。但是……对,正如我刚刚说的那样,请等到后天下午五点……喂?我在办公!那批碎片是在你们的运输过程中遗失的,我还正打算找你们负责呢!……啊,抱歉抱歉,总之,我们已经通过远程通讯联系到您的同伴了,在此期间,请暂时住在这里吧。”
没想到居然还是影之国先放了他们鸽子。逐光毫无办法,只能带着忆影先在这里住下。
影之城市内的环境出奇的,甚至可以说是理想化地好——不知道究竟是特殊的材料隔绝了杂音,还是被迫离开原有世界的人们都不约而同地静静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在遗忘边境,闲人基本约等于死人,因此也基本没有谁会整夜市之类的东西,更别提什么狂欢和节日。
白天的喧嚣过去,夜晚就必然是休息的时间,这个点还在城市的大街小巷游荡的,无非就只有三种人。
巡夜的卫兵,偷鸡摸狗的罪犯,以及晚归的猎手。
万籁俱寂,唯有清冷的月光洋洋洒洒地飘落在影之城为逐光和忆影安排的专属房间内。身旁的忆影早已静静地陷入了沉眠,而逐光却迟迟无法入眠。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气!死!了!
一想起那个前台的“大忙人”的态度,虽然也不能说人家敷衍,但是一想到自己被如此随意就无视了,真的好气……
辗转反侧,翻来覆去。
几近入睡,然后垂死病中惊坐起。
偏偏在遗忘边境,身体上的疲劳很难积累,因而身体传来的睡意相对更少,相对而言,睡眠所补充的往往是精神上的疲劳。
而人与人之间,精神上的疲劳耐性相差程度远比肉体上的相差程度更大。
所以就出现了现在的情况,忆影还沉浸在睡梦之中,而逐光完全没有睡意。
正所谓同床异梦,这都已经不是梦不同的程度,而是梦存不存在的程度了。
就在逐光在睡眠和苏醒的尴尬境况之间反复横跳,痛苦挣扎的时候,她听到一个声音从窗外传来。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了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辽远,空旷,回荡在幽深的小巷中。
是有谁在唱歌?不,不对。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声响。
逐光原本强迫自己涌出的睡意全无,她轻轻支棱起身子,避免吵醒身旁的忆影。
这歌声很轻,却在自己的耳边异常的清晰。那是一个清亮的女声,歌喉朴素而典雅,却听不明白她到底在唱些什么。
那不该是属于遗忘边境的语言。
在遗忘边境,虽然来自每个世界的人都使用着不同的语言,但遗忘边境中存在一种神奇的法则,让每一个人就算是语言不通,也能够听懂对方的表意,这让即使是来自不同的世界的人们,也能够顺畅的交流。
就好像是上帝有意让巴别塔建起。
不过语言和语言之间的差距仍旧是存在的,因而根据对方的语言,你也就能大致推测出对方来自哪个世界——认亲戚倒是有点用处。
顺带一提,逐光和忆影还没有找到和自己说相同语言的人。
而这次不同。逐光无法理解这歌声中语言的字句含义,尽管自己隐隐约约觉得那是一种语言形式……
逐光轻轻下床,没有忘记从门边带上自己的长剑,轻手轻脚地打开了房门,摸了出去。
走廊内十分安静,没有人吵闹。
逐光轻手轻脚,下楼,直达大堂。作为一个驿站一类的地方,这里的装潢有一种意外的朴实感,实木和石料构成了整个驿站,这种朴素的架构却让人觉得恰到好处,有一种复古的怀旧风,但是保留了受欢迎的现代元素。
不过现在并不是欣赏建筑的时候。
一直守在大堂的那个前台小姐姐只是和逐光一个对视,很默契地点了点头,没有交流,因为没有人愿意打扰到沉眠的旅人——虽然对于逐光而言,她只是单纯地不愿意打扰到忆影。
逐光走出门去,清冷的月光,满天的繁星,明明要素基本一致,却是和城市外又截然不同的景象。
奇异的歌声仍旧在她的耳边萦绕,挥之不去。
逐光能感觉到,歌声的源头就在她的附近。
并非她要怎么样,追寻着这种歌声,是因为这歌声让她打心底里觉得……熟悉。
这种歌声她听不懂,那么证明其很有可能绝非仅仅只是一种语言,更有可能已经涉及到能力范畴。
而能力,在遗忘边境千千万万,却又独一无二。
自己又好像认得这个能力……这只能说明,自己或许和这个能力的发动者有所关联。
而且反过来说,在城市内发动如此大范围的能力,或许是那个人遇到了什么危险。无论是什么原因,逐光觉得,自己都有必要来看一看。
逐光循着歌声的方向,来回拐了几转,最后,那是一条小路,虽然还不能算得上是巷子的地步,但是确实已经偏离大路有一定的距离,算起来,这里巡视的卫兵大概并不是很多。
【小心一点,谨防偷袭。】逐光一边这么告诉自己,右手握紧了腰间的铁剑,一边小心翼翼地前进。
她对自己的体能和剑术还是有一定的信心,如果遇到危险,就算打不过,至少是能够跑掉的。
奇怪的是,当她到达这里的时候,歌声就中断了。
没有歌声,也没有想象中的人影,什么也没有。
有的只是安静的,整洁的街道,光滑如新,就连石板印和脚印也……
也?
这里的石板,是不是有点太过于光滑?
逐光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脚下的这一片石板,比起正常的石板路,要光滑不少。原本的石板路,至少上面会保留有原始的石板应有的凹凸不平,而自己脚下的这个,完全就是陶瓷平面了。
不对劲。很不对劲。
简直就像是,把石板路的表面直接整整齐齐,像是刀削面一样削去了一层。
她将剑**,全身紧绷,已经进入了百分百警惕的状态。
继续向前走——她小心地挪动着步子,想象着,有敌人吗?如果有,会从哪个角度攻过来?我应当如何应对?
“滴答。”
逐光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声音。那似乎是某种液体滴落在地上的声音。逐光无言,执剑缓缓地靠近了那个拐角。
再靠近一点,逐光已经能够看到拐角之后,有一个人形的阴影。
人就藏在这里。
逐光在自己的心里默数,告诉自己,在默数结束的一瞬间,自己就会立刻冲上去,制服拐角背后的人。无论对方是谁,打错了顶多道个歉——但是能将石板路直接削去一层的家伙,绝对不容小觑。
三。
二。
逐光的胸口跳动得特别迅速,身体即便已经不需要新陈代谢,仍旧遵照着最古老的方案输送着毫无必要的激素与能量,促动肌肉与神经的进一步兴奋。
一——
逐光刚刚踏出一步的瞬间,她的身后,突然显现出了一个身影,抬手对着逐光的脖子就是一下,意图把逐光打晕过去!
逐光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影子映入眼帘之时,逐光没有回头,而是下意识地一个前滚翻,堪堪避过了一击!
她一个滚翻,迅速爬起,手上的剑挡在了两个人的中间。
面前的那个人,全黑,只能感觉到身形相对纤细,看不出男女,毕竟,以逐光的角度看,是完全逆光的。
“啧,没想到这家伙还有援军,而且是用这种方式……大意了。”
那个人影的语气似乎很不满。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那个人并没有像逐光想的那样先击倒再办事,而是出言询问。声音带有一种诡异的迷幻风格,让逐光甚至分不清对方到底是男是女。
“什么?”
逐光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什么叫怎么进来的?走正门啊?虽然自己和忆影是影之国办公的,所以直接走的卫兵常用的快速通道,不过那好歹也是在正门啊?
难不成还有什么别的手法?
那个人沉默了半晌,似乎是觉得自己在逐光这里完全套不到想要的情报了,便冷哼一声。
事实上,逐光也没有什么他想要的情报。
“你不想说那也罢……虽然没有抓到她,但是抓到你也一样,你们不想说,回去之后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们说。”
莫名其妙。简直……简直莫名其妙!
逐光现在直想锤爆那个时候好奇心发作过来看看的自己。她斜眼看了看一旁拐角那边,那个人影已经消失了。
肯定是这个该死的神经病把自己给引了过来,然后把自己当做是哪里的人了吧……
而且看样子还挺强的吧?!
看着眼前的人双手举起,然后,让逐光感到异常不妙的,四面八方的像是桶,金属废料之类的杂物开始摇晃起来,然后缓缓地飞向空中——
挺壮观的,逐光不得不承认。
不过这样的能力,和之前错乱的语言,让逐光有了一个猜想。
【这家伙……该不会是碎片吃太多了吧?】
岩曾经告诉过忆影和逐光,非空白的存在碎片,特别是含有能力的存在碎片和含有人格的存在碎片是非常危险的。如果这类碎片摄入过多,轻则分不清自己是谁,就是直接发疯,重则爆体而亡。
眼前这个大概是发了疯的。
这也算是……在她的预估里,相当的难以应付了。
这种家伙,就交给卫兵来处理吧。
逐光在短短几秒之内,就想好了应对的措施,随后毫不犹豫,在眼前的这个不明所以的敌人动手之前——
你给路达哟!!
那个人对于忆影的突然逃离似乎有些意外,漂浮在空中的物体在那一瞬间都停滞了一下,不过转眼间,便疯一般地朝着逐光铺天盖地地砸去!
逐光心里暗叫不好,左冲右突,尽力规避着身后的器具,一个侧身,一个木块堪堪从身旁划过,然后一个加速,一块木匣从自己的脚边炸开。
躲过两劫,逐光本想着这次攻击停止了——
哪能想到,那家伙的攻击竟然源源不断地涌来!
逐光回头瞟了一眼,这才发现那家伙是飞在空中的!
该死……实在是该死……碰上了一个怪物似的存在……
逐光在心中暗自叫骂着,一头拐进了另一边的拐角,在整个小巷中绕着路,试图通过白天从奈晴哪里学来的步伐甩开身后的人。可是身后的人速度奇快,逐光无论如何就是甩不开他。
敌人步步紧逼,正在此时,逐光竟被地上的一块石头绊了一个踉跄,好不容易重新掌握平衡,但是和身后的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一场战斗似乎避无可避!
逐光心头一横,正准备回头拔剑。
【该死……那家伙虽然强大,但是我现在回头,如果速度过快的话,那家伙会措手不及的……我一定,我一定可以……】
逐光的额头上,冒出一丝冷汗。
随后,在她刚要回头的一瞬间,一股棕黄色的烟雾占据了她的视线。
“快走!”
不知道是从哪里有人喊了一声,那敌人在烟雾中的咳嗽声传来,但是声音明显越来越近,是想加速迅速离开烟雾区!
逐光心领神会,三下五除二,一个突然的加速直接拐进了一旁的甬道里,然后放慢脚步,迅速再拐上了好几个弯,直到身后再也没有了声音,这才停了下来。
逐光知道,自己大概是成功摆脱那个家伙了。
……至少逐光是这么想的。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同类……你在这里干什么呢,小家伙?”
一个明亮的声音出现在了逐光的背后。
逐光心头一惊,正欲转身,耳边又响起了那诡异的歌声,而这一次,那种奇异的声音直击她的精神,一瞬间,她感到困意攀上了她的大脑。
视线渐渐模糊,逐光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抗,意识就中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