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你这家伙,你想让我们被发现吗?”不远处的岸边传来一名少女的斥责。
听到活人的声音,姆恩稍微冷静了一些,虽然仍在哭泣,但已经不再嚎啕呼喊。他用双手擦了擦眼睛边的血污,看到岸边站立起一名衣衫褴褛的少女,少女显得十分警惕,说话间已拔出短刀,躬身等在那里。似乎只要他一上岸,就会给他一刀。
“你是什么人?这里是什么地方?”姆恩为自己的失态感到很不好意思,毕竟在女孩子面前号啕大哭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尽力抑制住自己的哭泣,站在原地,忍受着身体的黏腻感问道。
少女显得十分开心,但并没有回答姆恩的问题。“你快上来啊,站在血河里不恶心吗?”少女意外地友善起来。
“你……手里……”姆恩谨慎的和少女保持着距离。
“哦,哈哈,我忘了。放心,这短刀只是用来防身的。再说,你这么大一个男孩子,还会怕我一个小女孩?”少女收起短刀,又蹲下身,在一个怪物的尸体边翻找着什么。
姆恩看少女不再理他,便继续向岸边走去。能在这地狱一般的地方见到一个活人,让他安心了许多,头脑也恢复了理智,一边泅渡一边思考着一连串的问题。不知不觉间血河越来越浅,就快上岸时,姆恩突然想起来自己还光着身子!环顾四周,除了漂浮的尸体、残肢,什么也没有啊!硬着头皮,用双手捂着下身,姆恩上岸了,但始终与少女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离得更近了,看得也更清楚,前方的少女年龄不大,比他小一两岁的样子,蹲在那里的身躯因为营养不良的原因,显得瘦骨嶙峋。她的头发脏兮兮的顶在头上,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脸上也沾着污迹,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专注地盯着手头的工作——在一个巨魔的尸体上拆解皮甲。她的眼睛是黑色的,机敏中透着灵气,她的穿着却是一塌糊涂,一身破旧不堪的衣服和单鞋子,活脱脱一个乞丐。
“胆小鬼!给,先凑合穿一下吧。”正沉默间,少女扔来一条脏兮兮、散发着古怪臭味的肥大短裤。“我们必须在钟声响起之前离开这里,你快去翻翻那边几个地精的尸体,看看有没有食物和能用的东西。”少女头也不回的下达着命令,又起身向另一具尸体跑去。
姆恩拿起那条肥大异常的短裤,强忍着难闻的臭味穿在身上,肥大的短裤穿在姆恩身上就像一条裙子,显得滑稽异常。因为没有腰带,姆恩只好用一只手提着裤子。穿好了所谓的裤子,姆恩低下头仔细地观察着自己的身体。意识模糊前,他清楚的记得自己被七个魔剑士同时用长剑刺穿了身体,那种冰凉的刺痛感绝不可能是幻觉。可是,现在他的身体上毫无伤痕,别说剑伤,就连小时候爬树翻墙摔得老伤疤都不见了。这白皙无暇的皮肤恐怕嘉伊都会羡慕不已。
“已经是第二次了,这一次比第一次还夸张,难道我有复活的能力了?”姆恩心里思忖着,向少女口中的“地精”走去。似乎不用再追问,他就知道所谓“有用的东西”都包含了什么。地精身形矮小,姆恩只好用两条地精的腰带接起来才能当作自己的腰带使用。他同时也发现,岸上的怪物尸体们都有衣物,而血河里的却被脱得光溜溜。他本能的观察四周,想看看自己的衣服和行囊在不在附近,可遗憾的是,目力所及之处都看不到自己物品的影子。于是只好听从少女的命令,翻遍了那几具地精的尸体,不过也算是有所收获,几个硬梆梆的干粮和几柄短刀似乎可以满足他们基本的生存需要。
“咚~咚~咚”
从正对面的石壁后面,居然传来了巨大的金属钟声,接着便是熙熙攘攘的吵闹声和脚步声。
“快过来!跟我走!他们要进来了!”少女抱着一个大包袱向他跑来,二话不说拉起他的手就沿着石壁向左跑着。不一会,他们到了一个大石头跟前,少女放下包袱用力的推着大石头,“别愣着,快过来帮忙!”
姆恩将收集的干粮和短刀放在包袱上,帮少女推着石头,石头并不是很重,姆恩一搭手就很快推开了。石头后面是一个不大的洞口,几乎只容一个人钻进去。
“你先进去,往里爬,给我留出位置!”少女命令到。
姆恩不敢质疑,拿起地上的东西立即爬了进去。进去后他才发觉这里并不是一个洞穴,而是一个幽长的甬道。虽然里面漆黑无比,伸手不见五指,但地面还算平整,爬起来倒不觉得危险。他弯下身摸黑向里面爬去,不知道为什么,他竟如此相信这个少女,即使他现在并不知道女孩的身份、不知道她究竟是敌是友。随后他听到少女也爬了进来,还有拖拽着包袱的声音。
“一直向前爬,这里就一条道儿。”少女边拖着包袱边提醒着姆恩,声音里显得十分疲惫。
姆恩没有多说话,他很想回头帮助少女拖着大包袱,但这里实在是太窄了,根本没办法回头转身。就这样,在漆黑幽长的甬道中爬了一个多钟头,姆恩终于看见了前面的光亮。
“我们的伪装毫无意义,不使用传送法阵也是浪费时间!他们从我们进入荷墨兰德省就开始跟踪了,恐怕也在那时就知道我们的身份了。”魔法师打扮的中年神父疲惫地骑在马上。艳阳高照,让他的嘴唇发干,眼睛也因沙子的反光眯了起来。他讨厌沙漠、也讨厌这炽热的天气。
“看来事实如此。我们的确浪费了太多时间。但昨晚的见闻……却很有价值。”年迈的神父语调舒缓平静,用法术召唤出的两个冰球围绕着他的脑袋旋转着为他降温。是的,中年神父提到的细节确实让人疑惑,年轻神父也好,中年神父也罢,他们此次所谓调查异教信仰的任务,其实只是为自己的秘密任务做掩护;鉴于麦格林克与斯坦汀两方素来不和,被对方的骑兵队跟踪其实也无可厚非。只是……他隐约地觉察到,斯坦汀方面恐怕已经知道了他此行的真实目的,那个连这四位圣殿骑士和两个教会神父都不知道的目的。还有那个叫卡斯特的法师,他们一行人怎么会从神庙的方向过来?如果说三位年轻人是参加成人仪式的巡礼,那么他们呢?如果他们是从沙漠腹地出来,那么按时间推算,他们一定已经在沙漠腹地发现那个了,这就意味着……斯坦汀和麦格林克几乎同时发现了“混沌”的降临,也就意味着教会想要借助“混沌”力量削弱洛特亲王的计划恐怕难以实现。反之,如果洛特亲王掌握了“混沌”的力量,那么麦格林克乃至整个王国都有可能被其征服;毕竟,洛特亲王在荷墨兰德省秣马厉兵、招兵买马的举动已经不止一天两天了。
思索间,一行五人已经赶到了桑迪神庙。正如卡斯特所言,这里有着明显的战斗痕迹:神庙院中的土地被整个翻起,神庙屋舍的房顶也有几处破损。谁能想到,一周之前还有祭祀、修士居住维护的神庙,如今已是如此破败,如同废墟。
“开始工作吧,你去修士居住的侧屋收集关于桑迪古神的经文典籍;我去正殿调查。”自从昨晚一战,老神父展现出强大的魔法实力后,不管是圣殿骑士还是中年神父,都隐隐以他为领袖,态度上也从冷淡变为恭敬;尤其是中年神父,他虽然早就发现了老者的不凡,但没想到这年迈的老同事居然可以释放五阶法术,而且听语气,似乎更高阶的法术都可以释放,在教会里工作了二十多年,他很清楚,这样专业的高阶魔法师绝不会是神父这么简单。
踱步在神庙的主殿,老神父仔细观察着这里的一切,敏锐的洞察力加上缜密的推理帮他还原着这里过去发生的骇人事件。“敌人来自地下,夜间偷袭。修士们与祭祀正在晚祷……”看着地上的坑洞,以及散落在祭坛前的蜡烛,老神父的脑中浮现出当时的情景。
中年神父在一名圣殿骑士的帮助下将所有的经文典籍搬了出来,并开始了筛选、抄录的工作,他很想将这些资料带回麦格林克的大图书馆慢慢研究,但他知道,圣水镇的居民们一定不会同意;同时,他也相信镇长很快就会派人来整理、收集这里的财物,虽然这穷酸的边境小庙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还原了最初那一夜的战斗,老神父准备向院子里走去,看看前一夜的战斗是否如卡斯特所说的那样,但临出门时眼角余光看到的痕迹让他停止了脚步:“一位少年站在神像前,被迎面而来的外力撞倒了……”老神父自言自语到。他这才想起,昨晚战斗仓促、时间紧迫,他们忘记调查那三个年轻人了!毕竟,面对未知的敌人,任何细节和线索都是极富价值的。抬头端详着眼前的桑迪神像,老神父低下头伸出右手释放着魔力感应,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进来叫他吃午饭的圣殿骑士将他打断。“神圣领域竟然是空的?这么大的一片沙漠居然没有孕育出任何自然的神灵?圣水镇这几十年来祭拜的究竟是什么?”老神父一脸茫然的再次注视着眼前的雕像,这个右手举起圣剑、左手托着土元素之核的美丽女子,难道只是圣水镇居民的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