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谭炳被送进了医院。
不过中间有段小插曲很有趣……打电话通知120的居然不是刀疤脸,而是附近的几位路人!
据路人们反映,他们经过车子的时候闻到很浓厚的血腥味,走近才察觉味道是从中间那辆面包车传出来的。
虽然不清楚那辆车为什么像被炮弹轰过似的严重破损,但深凹下去的车门延至地面一滴接一滴洒落的红色液体尤为瘆人。拉开车门之后,他们看到了更惊悚的一幕…………
血,到处都是血!
门一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躺在后座的谭炳,此刻他已经昏迷多时,鼻青脸肿一副丑陋不堪的死猪样,而血流成河的正是他那条被小刀捅穿的大腿。
一般开放性创伤没有触及动脉神经的话,那么人的体内会有各种代偿机制来帮助伤口恢复。可由于谭炳体重过沉,昏倒时粗壮的左腿又压到了受伤的右腿,舒展不利之下,刺伤部位受到挤压的动脉血管崩裂,间接造成二次大出血。
幸运的是谭斌被及时搭救了。假如让其这样持续下去,那么他就会因为失血过多休克,导致生命危险。
实际上也的确离死不远了,当救护车把谭斌抬走再送入手术室做一系列的急救时,人早已经神志不清。随后姗姗来迟的刀疤则和一众小弟站在手术室的门前,内心对接下来要面临的祸事感到惶恐不已。
别忘了,谭炳可是朝龙帮的二把手,乃龙头老大沈威的异姓结拜兄弟!但凡是在燕京混的有何人不晓朝龙帮?沈威在道上更是出了名的护犊子!
谭炳出了事,朝龙帮会不追究?真追究下来,朝龙帮会不过问?刀疤之所以坐立难安怕就怕在这一点啊!
怎么说刀疤也是谭炳叫过来的小弟,但今天他们这些做小弟的不仅没能保护好自己的老大,就连人都被弄进了医院生死未卜。按古时候皇帝的说法这叫护驾不当,是要杀头的!
看着大门上亮起‘手术中’的红灯,刀疤除了祈祷满天神佛保佑之外已别无它法。不求别的,只求谭斌别死了!否则沈威怪罪下来,刀疤包括他手底下的哥们到时全得玩完!
其实刀疤并非道上的人,他们只是一群看场子的普通小地痞,背地里经常挂着朝龙帮的名头混吃混喝。可普天之下有光占便宜不回本的事情吗?
如今谭斌惨遭人毒手,在道上看来这简直是给朝龙帮**裸的打脸!再者,既是因为他们无能致使帮会的颜面受损,自然也就别怪人家来秋后算账了。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正是这个等价交换的道理。对,刀疤跟朝龙帮的关系甩不掉,不过一码归一码,他总得知道自己背锅的主因到底是什么吧?
早一个小时前,刀疤翻遍了整个酒店的角落。结果很尴尬,他们发现自己对苏菲的神出鬼没根本无迹可寻,待他们赶回到谭炳的身边时,不料谭炳却已经遭殃了…………
刀疤现在就像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清。
他觉着莫名其妙的地方太多了,谭炳为什么无缘无故被人捅刀子?是仇家蓄意报复吗?
应该不会!
在燕京,压根就没人敢得罪朝龙帮!
如果是仇家,那为什么要留活口?留活口即说明对方尚存余地,不是仇家的话……莫非是那个臭娘们?
联想到苏菲,强烈的直觉告诉刀疤她有很大的动机,但转念一考量似乎又有哪里说不通。
倘若真是苏菲所为,谁会相信一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能制服一个体重多达两百斤的男人?而且身为一个正常的女人,苏菲到底是有多心狠才会举起刀子对人痛下杀手?
这一不是拍电影,二没有深仇大恨,难不成说杀就杀?脑子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明白,杀人是一种性质极度恶劣的犯罪行为,一旦告上法庭这辈子估计都只能在监狱里度过了。
强如朝龙帮这样的大黑帮都不敢明目张胆地跟法律叫板,苏菲一介女流之辈就敢知法犯法吗?
刀疤不相信!
亦或者说他不愿意相信苏菲有勇气去杀人,虽然她半路消失得无影无踪有着很大的嫌疑。可在当今法治社会,谁会疯狂到拿自己未来的人生去赌?
另外,目前为止就谭炳一个人接触过凶手,现在人躺在医院昏迷不醒,又要怎么去指认凶手?更悲催的是,刀疤这群小混混又要怎样才能给朝龙帮交代?
说到头来问题的关键还是在于谭炳,只要他不死,再大的问题也能迎刃而解。也唯有这样,刀疤才能苟全性命。
“妈的!”
刀疤一边苦恼地谩骂,一边顺着口袋掏出香烟以缓解自己慌乱的情绪,十几个人就这样憋屈地蹲坐着。
许久,手术室的走廊突然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
“刀……刀疤哥!朝龙帮的人来了!”旁边的小弟眼睛够尖,远处一瞅便知道转角处的来者何人,“领头那个是……是朝龙帮的老大!”
沈威?!
刀疤的心头不由咯噔一下,他这一愣手没夹稳,连带着那根尚未点燃的香烟也随之掉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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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从客房乘电梯下来的胡安连忙回到行政楼,途中碰上何丽丽才发现何应宏不仅叫了自己,还叫了他的女儿。
他们都是老相识了,况且胡安跟这两父女还是同一条战线的,皆是为了扳倒谭炳而相互合作。
平常酒店发生些什么大事小事皆是三人亲力亲为去处理的,只不过这回,事态的恶劣程度已经攀升到无法挽救的地步…………
会面时何应宏已经急得焦头烂额,胡安不好拖沓,一进办公室便把事情的原委开门见山地告诉了两父女。
待摸清来龙去脉,何应宏本就难看的脸色顿时雪上加霜,连何丽丽也是表情沉重地坐在一旁寡言少语。
几分钟过去,三人一直胶着于这种压抑的气氛,也许是不耐烦了吧,何丽丽率先开口说话了。
“谭炳……被送进了医院。”
“什么?!”
开什么国际玩笑?
自己明明是亲眼看着谭炳落荒而逃的!除了脸被打肿,表面上可没看出来他到底受了什么重伤,单凭苏菲那几巴掌至于把人打进医院?
胡安很是不解道,“那混蛋之前还活蹦乱跳的,怎么就送医院去了?”
“唉……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何丽丽也是迷茫地回答道,“一个小时前,谭炳叫了很多人堵在酒店想要伺机报复苏菲。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群人没抓住苏菲,紧接着就有人发现谭炳受伤了,救护车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
“被谁袭击的?监控摄像头有查过了吗?”
“那个地方刚好是监控摄像头的盲角,当时除了苏菲和谭炳那些人在场就没有其他目击者了。所以我们暂时还不清楚……但凶手用刀子捅穿了谭炳的大腿动脉,险些令他失血过多致死。”何丽丽向着自己的父亲询问道,“像谭炳这种人人得而诛之的恶棍到哪不结怨?会不会是他的仇家干的?”
点了点头,胡安对何丽丽的话深表赞同,但是,在燕京敢跟朝龙帮作对的人能有几个?又是谁跟谭炳有如此不共戴天之仇?欲将其除之而后快呢?
朝龙帮恶名昭著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尽管是对谭斌心存怨念的胡安,亦不敢这般斗胆与其公然对抗!
那么凶手到底是谁?
下意识的,脑海不禁浮现出了苏菲的身影,回想起她满腔的热血和夺门而出之际的那番话,胡安直到现在仍是久久不能释怀。
会是她吗…………
“讨论凶手是谁根本无关紧要!”何应宏摆了摆手,忧心忡忡地说道,“眼下之际还是先想想该怎么应付接下来的麻烦吧……”
经此一提,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何丽丽俏眉深锁,说道,“爸,你是在担心朝龙帮?”
“那是肯定的,谭炳既然在这儿出的事,你们认为朝龙帮能息事宁人吗?何况酒店的员工不久前还跟谭炳发生过冲突,更巧的是,谭炳偏偏在这个时候又被人阴了,你们觉得谁嫌疑最大?倘若事情处理不好,咱们以往所筹谋的一切都极有可能前功尽弃,酒店承不起沈威的迁怒!”
“现在能做的就只有静观其变。去把苏菲给辞退了!这样对酒店和她来说都是一个明哲保身的方法。否则等朝龙帮的家伙找上门来,沈威不可能放过她!最怕是连我们也摆脱不了干系!”
闻言,何丽丽不由的从沙发上窜起,愤慨地说道,“爸!这对苏菲也太不厚道了吧?”
明明是前者遭到侵犯进而采取的自卫行径,结果因为反抗的缘故,到最后还要去受制于施害者?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啊?
一样是女人,何丽丽自然是有同情心的。她不敢想象如果苏菲被朝龙帮的人抓去拷问会遭受什么样的折磨?
按摩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何应宏沉声说道,“谁惹出来的事该谁去擦屁股,这本就是一个人在社会上应有的担当!我们又能帮上什么忙?”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强硬地打断对方的后话,何应宏也激动地站起身道,“我们跟她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冒险去帮助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
两父女的争执越吵越凶,整个办公室顿时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
何丽丽的立场决定了她的选择偏向于感性,但从大局观出发去思考,身为酒店的掌权领导人,何应宏当机立断的理性亦是不言而喻…………
胡安秉承清官难断家务事没打算插嘴,并非是不敢说,而是他觉得双方都说的很在理,不知道该劝哪一边了。
真的很感叹世间种种变数实在是太奇妙了。他们三人几年间一直处于谭炳的阴影下韬光养晦,没想到中途杀出个程咬金彻底搅浑了这淌无风不起浪的死水。难道苏菲是他们上辈子的煞星吗?否则怎么才来上班不到两天就闯了这么个大祸?
还是说……她是老天爷送给三人的一次机遇?
摇了摇头,这种想法在萌生的瞬间便果断地被胡安掐死,相比起那些玄乎的迷信,胡安更依赖自己所看到的真相。
曾几何时胡安也年轻气盛过,尽管苏菲那番话确实很振奋人心,可也仅仅是作用于振奋人心而已。从踏出社会的第一天开始,胡安就明白这个世界光有愣头青是不现实的,他甚至觉着苏菲的想法未免太狂妄了。
毕竟任谁都不可能相信一个小小的升斗市民能摆得平一个黑白通吃的恶霸吧?
即便你要斗,也没看出来你有什么资本去斗啊?莫非学过一点功夫就不怕刀枪了?况且你惹的偏偏是黑社会,人家什么不多,就人多家伙什多,你一个女人拿什么去和别人拼?又有几条烂命去拼?
暗自苦笑着,胡安忽然很不明白自己当时在客房里,怎会因为苏菲一句看似毫无建树的空话而触动得热泪盈眶?更不明白自己内心深处,为何对苏菲抱有着一种莫名的期待?
他总有预感在将来的某一天,苏菲或许真的兑现了她所承诺过的一切,让这个世界变得光明…………
“爸,你太让我失望了!”
伴随着一声怒喝,何丽丽因与自己父亲的意见不合愤然离场,回过神的胡安此时才发觉办公室只剩下他和何应宏两个大老爷们。
“何董……”
“行了胡子,就照我说的去办,你走吧……”
“……是。”
见对方下了逐客令,后者也很干脆地闭上了嘴。
拉开办公室的大门,临走之际胡安表情复杂地回头再望,却发现何应宏高大的背影此时竟多了几分英雄末路的落寞。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站在胡安的位子上看待事物往往要更深入更透彻。与何应宏同处共事那么多年,他岂又会不理解这位老上司的想法?
生物学中有着一条绝对令人肃然起敬的真理,它普通却伟大,它晦涩却浅显易懂,而这条真理只有两个字,‘传承’!
地球这个由碳基生命组成的大家庭,包括人类在内的每一种生物皆是伟大的。生物之间繁衍生息,经过数亿万年的演化之后纷纷得到了大自然赐予的‘恩惠’。
大家可以把这种所谓的‘恩惠’理解为各种生物间截然不同的特点,以及最至关重要的‘传承’!
举个例子,母狮子为了让小狮子们能在残酷的非洲大草原生存,必然是要使出浑身解数去教导它们如何御敌、捕猎等等的本领。相似的情况下,生物间宝贵的知识财富便经由此一代又一代的‘传承’并‘学习’下去。
每一个当过父母亲的人对此都深有体会,他们总希望能给后代们留下点什么东西,那些东西有的是权势,有的是财富,也有的…………是感情。
作为一个企业家,何应宏是失败的。但作为一个男人,一名父亲,他显然是称职的。
何应宏不希望自己留下一个千苍百孔、孱弱不堪的企业,他要把苦心经营数十载打下的家底完好无损地交给何丽丽。为此他不惜付出一切代价,只为给女儿开阔更加美好的未来。
这是不被理解的父爱,在何应宏严厉深沉的背后,实则是一份心力交瘁的责任…………
(PS:最后一章存稿了,这两天开始慢慢码字,嘴角也要返岗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