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机械小姐自言自语中的‘鹿岛’所指是她曾经与之一起旅行的INA-030。至于鹿岛为什么就能做梦,这一点虽然智能机械小姐有所猜测,但是从来没有去问过,反正也不是需要去深究的事情。
第二天很快就到来了,天蒙蒙亮的时候,智能机械小姐就开始发出滋啦滋啦的噪音。
‘起床了!’
茶用被子蒙住脑袋,半边身子在床铺边缘,腿都耷拉在地上了。
‘在旅途中就要早起才行,那么晚出发会错过很多有趣的景色的。’
茶蒙在被子里,发出来闷闷的声音:“我不要……你自己走好了。”
‘不要。我又没有腿。’
“我才是不要……等太阳升到天空中间到时候你再叫我好了。”
‘那你把我放在窗台上吧。’
今天的智能机械小姐出乎意料的好说话,没有继续发出噪音,也没有纠缠不休。茶不得不打着哈欠,颤悠悠地站起来,把机器人的脑袋抱到了窗台上,然后向后一倒,继续躺在床上睡下了。
‘不来看日出吗?’
“嗯。”
迷迷糊糊的,茶听见智能机械小姐好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过声调经过机器人脑袋的喇叭后变得非常模糊。
小楼的窗台污迹斑斑,上面摆着的机器人脑袋也破破烂烂的,摄像头对着夜尽将明的城市。街道与楼宇之间依然是郁郁葱葱的,很多大楼外壁上都是藤蔓。虽然看上去绿意盎然,但这些都是仿生景观,真正的植物早就灭绝了。即使在实验室里也没有生命能够保存下来。
朝阳缓缓上升,虽然跃过了地平线,但是层层叠叠的灰白色建筑物将它挡住了,淡黄色的光线像是潮水一般从高楼大厦之间蹿出。
机器人的脑袋在窗台上没有一点声响,只是摄像头上的小灯依然在一闪一闪的。
风仿佛随着光芒同来,从窗口轻轻吹过,在小小的房间里打了个旋。茶把被子又向上拽了拽,依然闭着眼睛不起床。
‘未来会是这副样子,大概谁都没有想到吧。曾经建立王国的人,曾经为了各种主义奔走的人,曾经觉得太空探索只是不远的希冀的人。还有获得不普通的能力的人,去了异世界的人。大概没有谁预知到生命并没有生生不息。’
智能机械小姐自顾自的感慨着,谁知道这时候她想到的是什么光景,不过肯定是茶会觉得无趣的事情。
‘昨天讲的故事你还要继续听吗?’
茶一动不动,呼吸的节奏非常均匀,像是真的睡着了一样。这时候她大概在迷迷糊糊中,要是能获得十分钟的安静时间的话肯定就能再次睡着了。
‘故事里的藤在母亲去世后就转变了样子,虽然妹妹枫暂时还没有梦见哪一位家庭成员会随后逝世,但他还是感觉愈加紧迫,像是一夜之间长成了大人一样。他看到了世界在变动着,每个人都在随着时间的指针向前走,往昔之事永远无法重临,现在也不是永久的。这与年少时候他的感受完全不同。所以他感到了恐惧。如果父亲也会离世的话,他必须坐在父亲的位置上把持住这艘大船的方向舵,而他现在所学的历史、文学哲学,无法让他做到这一点。’
“……”
茶还是继续睡着,没有回应。
‘如果继续向前走,去世界各地旅行的话,未来有一天你绕地球一圈,重新回到这个出发点的城市,在清晨的这个房间中望着窗外,你会回想起来现在这个时刻吗?’
背后传来啪嗒的脚步声,机器人脑袋被从窗台上搬了下来,
“别妄想了,就算我能活到那个时候也绝对不会起那么早。最多会感叹一句曾经有个愚蠢的智能机械竟然会一大早就赶着晒太阳。”
‘但是今天还是早起了啊。’
“下一次我把这颗脑袋扔到其他房间就好了。”
智能机械小姐嘿嘿嘿的笑着,被搬到了机车的后斗上。这时候黎明时分过去了,已经是早上了。
“故事你不接着讲下去吗?是个长篇大论的小说吧?”
‘谁知道,我也是听众而已。后面的一点点结尾等到你打败了武装系统拯救了城市再说吧。’
“那大概得一年之后呢。”
洗漱完毕,着装整齐,梳理好头发,茶开启了机车,准备出发了。
运输气球的样子和飞艇有点像,一个大大的长棍面包形气球下面挂载着一艘船样的运输仓。不过比起老旧的运输飞艇来说,电子化的运输气球有计算机来协助调整飞行状态,所以还是傻瓜式交通工具。
茶驾驶着机车缓缓地驶上运输气球的平台,而后下来,将机车的四角都用绳子拴住,固定在平台上。平台像是帆船的甲板一样,机器人的脑袋被摆放在了船首尖角的位置上,它耷拉下来的电缆正好绕过尖角固定住,打了一个蝴蝶结。
智能机械小姐依然在通过机器人的脑袋说话,声音兹兹啦啦的。
‘茶,去检查一下缆绳没有问题,然后就可以起飞了。先去东边的地方拿终端吧。’
之前说过的,有一艘天气预报船掉在东边了,去那边可以弄到一个高级终端。现在,躲在机器人脑袋里面的智能机械小姐没法操纵不联网的机器,像是茶的机车、现在乘坐的运输气球,或者茶的摄像机。如果有了高级终端,那么链接这些没有联网的机器就轻而易举了。
“真麻烦……不能直接去解决那个武装控制中心的系统吗?”
‘没有我的帮助你飞不过去的,这气球虽然是傻瓜操作,也没法有多高的机动性嘛……而且能源也不够。’
茶反应了过来,眼神锐利的看向了那个孤零零的脑袋:“说机动性……在天上飞的东西有可能被打下来?这么危险你还想骗我去冒险啊?”
‘不靠近中心城区的位置就没事了,没事没事。’
茶盯着机器人脑袋许久,然后从行李里拿出宽胶布,一圈一圈地将机器人脑袋裹了个严严实实,然后再拉出长长一条胶带,一端留在机器人的脑袋上,另一段粘在甲板上。
随后,轻轻一推,智能机械小姐的声音就和机器人的脑袋一起被吊在了甲板下面的空旷“船舱”中。
要说危险,确实很危险。虽然人类都不在了,但是城市里的武器都还保存完好。智能机械所控制的武器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防空、地面的武器都是自律的。没想到的是,即使人类消失了这么久,这些武器系统还在运转。
不过,如果找到了那艘坠毁的天气预报船,用它的识别信号应该就能在空中畅行无阻了吧?
而且就算运输船在空中被击毁,最大的损失也只是这些物资和机车。
茶将大罐子里的纳米机械模组全部取出来,然后把它们组合成了两个手环和一条白色的发带,用发带绑了个侧马尾。这些机械模组非常重,但是好在茶本身就使用了很多纳米机械来强化身体,所以没有什么压力。
摄像机、绘本、雕刻刀和雨伞则被茶装在了书包里,这几样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设定的时间到了,运输气球开始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里面原本的氮气被排出来,更加轻盈的气体被充入其中,气球也变得圆滚滚的。不过,到达设定好的数值后运输气球也只是悬浮了起来,没有起飞的迹象。
茶把吊在半空中许久的机器人脑袋提了上来。
‘奇怪,按照原本的数值来设定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茶,你新带东西上来了吗?’
茶的声调平平缓缓,不急不慢:“没有哦。”
‘吊舱里也没有其他货物……那是船底积水了吗?’
“大概是重量计算出错了吧?”
‘你不是说你体重七十三千克吗?’
“别胡说,是四十三。”
智能机械小姐敷衍道:“是,是。重新称重一次吧?”
茶满脸的不愿意,但还是重新坐在机车上打开重量计算功能。
‘……你又使用纳米机械模组了吧?’
“没关系,找出问题我们就快起飞吧。”
‘鹿岛小姐!你现在的体重已经到一百二十一千克了!’
“有什么关系……胖了就减肥,瘦了就多吃点,总之还在正常人的范围之内啦。”
‘不要想蒙混过关,你使用了很多的纳米机械吧?’
茶笑吟吟的回应着,不过语气显得疏远了几分:“劳你关心,放心吧,我的状态还好着呢。”
‘使用的量级越大,机械替换的速度就越快,你想让自己连大脑都变成纳米机械的吗!你现在还不需要这么大量级的纳米机械来维持生存吧?!’
茶也忍耐不下去了:“好了快点出发吧!想要获得帮助的不是你自己吗?只是帮个忙的话,不用那么熟悉吧,我到现在连你的名字都没有问过,也不要随便用长辈的口吻来叫我的姓啊。”
茶的声音不大,但是感觉用尽了力气。
“况且说这些有什么意思,现在这里根本就不是欢迎人类活着的世界吧?早一点晚一点的,有什么区别吗?你是除非自杀,在哪里都能活下去的智能机械,以前还杀过不少人类,怎么现在对生命这么重视?”
智能机械小姐好像被吓到了,声音不再像之前那么咄咄逼人:‘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成为朋友?’
“你想要和我交朋友,一开始是看上了我的姓不是吗?那么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吧。像之前一样保持合适的距离不好吗?”
茶低着头在运输气球的控制面板上输入新的计算数字。其实不将计算的工作丢给智能机械小姐,现在的茶依靠自己来完成也是绰绰有余的。
从遇到智能机械小姐开始,茶就一直与之保持着一定距离。不问名字是一方面,不敞开心扉说自己的事情是另一方面。同时还要拿到足够多保护自己的道具。
反倒是智能机械小姐一直在那边试图越界,时常冒出来摄像头不知道到底有什么意图,还天天催促茶继续旅途。
在没有去找到去异世界的途径之前,要是莫名其妙的就死了那也太让人丢面子了。
运输气球终于开始缓缓上升了,升到合适的高度后,开始向东方飘过去。茶趴在船甲板的扶手上,望着远处。近处的堡状云朵在不断靠近,然后从吊舱的“船首”擦过去。向远处看,城市的建筑一望无际,虽然荒荒凉凉的,但依然大致保存完好。
茶感受着拂面的风,闭着眼睛不说话。智能机械小姐也沉默着。
人类和智能机械的战争在和平时代前持续了几个世纪,就算是没有经历过战争的,在和平时代出生的孩子也不会轻易相信智能机械是无害的。要是三四天就能和智能机械成为朋友,那才是有毛病。
智能机械小姐还是开口说话了:‘到现在这个时候,继续隐瞒也不行了。我就告诉你我的秘密吧。’
‘我不是想要利用你的姓,我是颜控!想要和可爱的女孩子交朋友有什么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