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方舟场演习的日期接近,参与演习的身份牌也开始正式发放。
并非所有异能者都能参演,经过前些日子的特训,在接受身体检测和异能强度测定后,符合要求的才能参加,所以最后剩下来满打满算也只有不到四十人。C-CH基地所在的省,作为末世初受极端天气影响最严重的地区之一,人口折损比例太大,以至于经过六年修生养息之后,无论是平民还是异能者人数,都还有些捉襟见肘。
发放身份牌并不是一天就能完成的,因为还有部分外派的异能者在陆续召回检测,基地似乎是铁了心要把演习搞得尽量壮观,召回的异能者也全部是二阶以上,检测后异能强度不达标的还得继续回去工作。于是等候大厅里经常有人滞留,一段时间没见的异能者们三五成群,互相交流着自己的消息和见闻。
直到截止日期最后一天,他们发现,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回来了。
“杨厚他们怎么没来,这都几天了,Z市到基地,再远也该到了吧?”
“他来个屁,在Z市那边想占山为王呢,给我们折损了好几个人。等啥时候空出手来咱们就该打过去了。”
“Y市那边的情况不是不怎么好吗,秋大少爷他人呢,在外面玩女人玩上头了,给他一个机会回基地都不愿意回了?”
被外派人员讨论最多的是治愈系异能者,但因为多日训练的疲惫,龙首每天来值班的时候都精神不佳地坐在等候室角落,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所以没什么人来找他。今天正好傅岳跟过来收尾,他得以靠在傅岳身上,但多次听到和杨厚有关的讨论,龙首总觉得不说点什么似乎有点尴尬,于是用肩膀顶了顶身边的朋友。
“岳岳,你看,他们都想杀了杨厚呢。”
傅岳即使在全是异能者的等候大厅里,也穿了一身严严实实的防护服。她的声带已经部分金属化,发出的声音先闷在厚实的衣服里,然后才透出来,跟个低音炮似的,听起来格外有质感。
“一个三阶的土系异能者,隐匿和遁逃手段不会少,要杀了他很麻烦。最后为了利益,他大概率会活下来,继续为基地做事。”
她复仇的希望的确不寄托在基地身上,而且最近她在基地走动的多了,重新捡起人脉,似乎真的想给自己争取一个机会,亲自动手。
人群里一直有人往这边看,异能者的耳力都不差,于是两人都听到了一些有关他们的传闻。龙首听得津津有味,还好心情地对那群正在讨论自己的同僚笑了笑,旁边的傅岳却一直在走神,直到她开口,龙首才知道她原来在思考别的事情。
“在不需要和别的团体或者地方竞争的情况下,而且是本来就缺人手的疫情时期,突然大张旗鼓举行一场比赛,就一定有必须举办的理由。”她更像在自说自话一般,“但是我想不太明白这个理由。”
“你想那么多做什么?……对了,你经常在外面走动,知道还有一个没来的是怎么回事嘛?”
傅岳想了一会儿,正准备回答,但一阵争吵声打断了她。
“你他妈的什么意思?老子也是二阶异能者,怎么的就不能来了?”
“你家老大不见了,Y市都丢了,你他妈不赶紧向基地要人给你老大奔丧,有脸来参加什么演习,就你?看你这一身都没受啥伤就他妈的直接逃回来的德行,这种怂狗还去演个屁的习,怕不是直接给对面给投了。”
大家认出发生争吵的两人是谁,都默不作声散开了场地,围在一边看热闹。龙首往那边看去,只见一男一女正在吵架,男的应该是外面召回的,不认识,女的是一个返祖二阶的异能者,在训练场里面还经常见到。
这女异能者可能是跟他有仇,句句语气刻薄尖锐,口气清新香飘十里,喷得那男异能者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于是两人很快骂成一团,周围看热闹的,拉架劝架的,煽风点火的不一而足,场面很快失去控制。傅岳也站了起来,在一片混乱中凑到龙首的身边,低声跟他介绍情况。
“刚才说的还有一个没有来报到的,就是三阶返祖异能者秋智轩,这个男的是个二阶土系,地位大概是秋智轩手下的小喽啰。秋智轩这人,基本上除了出任务就是在草女人,只不过他的亲戚在基地是个比较重要的角色,而且他异能用得不错,所以一直没人管。那个女的就被上过,所以秋智轩一失踪,她再看到秋的小弟,冷嘲热讽在所难免。”
“失踪吗?他不是三阶异能者吗,能出什么意外?”
虽然隔着一个眼镜和面罩,根本看不见表情,但是龙首总觉得傅岳有点不开心——她的声音变了。
“秋智轩在的地方是Y市,Y市和Z市离得很近,你觉得还能失踪到哪去。”
哦……又扯到杨厚身上了,龙首拍了拍傅岳的肩膀,只能安慰几句:“没事儿,这不还是没有定论吗?你不要想太多。”
那边本来就是一场小冲突,既然现场没有人使用异能,就不值得怎么管,很快那个二阶土系异能者摔门去仪器室检查,女异能者也就消停下来,去找自己的姐妹。在这里呆够了的异能者没得热闹看,纷纷起身去窗口看一下新的体检表什么时候发出来,打算拿了就走。
过了一会儿土系异能者出来了,或许是自己老大没了,Y市丢了,以前基地里面热络巴结他老大的人也全部都默不作声,只看热闹,他心里憋屈,忍不住又开始念叨: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老大的能力,他能出什么意外,他肯定是被暗算了!既然我大哥三阶都扛不住,我一个二阶回来叫一下帮手有什么错?反倒是你他妈,你这个贱逼,舔老大的时候无所不用其极,这他妈的人不在跟前就落井下石,你算个人吗?”
不说还好,他这一说话,女异能者又开始骂了:
“诶呦呵,你大哥你大哥,怪不得你自己满血丢城还理直气壮,你大哥就是个玩失踪的死妈废物能带出什么好狗!他三阶异能者,自己手底下的地儿能失踪到哪去?哦~我记得Y市那边瘟疫死的人很多是不是啊,怕不是他畏罪潜逃,干脆把整个Y市都拱手送给隔壁叛军了~呵呵,杨厚可就笑嘻嘻地蹲在Y市东面等着收你们的矿区和你大哥这个三阶异能者呢!”
这句话显然是不太该说的话,才一出口,敏锐点的人就觉得不太好。那男人听了,愣了一瞬,随后突然暴怒:“放你妈狗屁!你他妈才投了!”
男人憋着一股劲抬手臂做了个起手式。随着他的动作,等候室的墙面和地板都开始剧烈震动,随后灯管噼里啪啦地爆裂开,天花板和地面瓷砖的裂纹都极快地奔着那个女异能者去了。
这个人居然在用他的土系异能攻击!
——不对,在防护罩下他怎么能用强度这么大的异能?
裂纹很快就到了女人附近,钢筋为骨水泥为肉的触手破土破墙而出,**控着凶险地扑向女人,粗糙尖锐的表面和巨大的力道完全是奔着要把她戳个血肉模糊的目的。
速度太快,而且人员太密集,一时半会疏散不开,容易误伤。异能者们拿了自己备用的能量方晶,花费了一点时间才做出反应,幸而有人赶在了他们前面。
嘭!砰砰!
那些离女人近在咫尺的触手突然止住动作,有的甚至直接碎掉。土系异能者难以置信地继续加大能力输出,脖子上的青筋都爆起了,但无论他怎么控制混凝土,触手都无法再前进一厘米。
“不可能!你们在防护罩下面怎么可能用得了异能,是哪个不长眼的在搞老子!”
触手再次动了,这下男人能感受到,是有人操控了混凝土里的钢筋。随着钢筋的扭转、变形,甚至不需要几秒钟的时间,本来强度就不算很大的混凝土块从内到外开始瓦解,终于连外壳也完全炸开,化为齑粉,在失去了人造光源的等候室弥漫,糊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男人的视力不如身体强化系的异能者,只能勉强看见烟尘中有一个穿着防护服的身影,把应激半兽化的女人从危险区域拉了出来。应该就是这个防护服在搞事了!他还想再做些什么,脱口而出的却是惨叫——
他所在的地面被一整块掀起,破碎的混凝土块中,无数钢质的铁钎扎进了他的腿里,然后迅速变形,像藤蔓一样往他的血肉里爬,顺着腿骨缠上了骨盆,完全把他钉在地上。伤口上很快黏附了灰尘,半晌,流淌出来的血又把灰尘冲下地去,在地面上积攒了一摊腥臭的脏污。
他拼尽全力调动混凝土触手,却对那防护服没有半点作用,只是割破了衣服的程度,然后就碰到了里面坚硬的躯体——全身金属化的金系异能者!品阶不低,而且居然没有被阵法限制,正在全力使用异能。
“快跑!防护罩马上就要有反应了!”
听到烟尘里更加激烈的动静和惨叫,基地异能者们知道这种强度的异能使用实在是大条了,瞬间一哄而散,以不用异能的状态下最快的速度远离这个等候室。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抬头看一看天空,就会发现,从刚才开始,等候室上空密密麻麻的出现了一些明亮的纹路,即使是在白天也显得非常清晰——防护罩对防护范围内异常的能量波动比较敏感。几秒之后,那些明亮的纹路闭合成一个玄妙的图案,一根没有固定形状的光路以这个图案为底座,在空气中迅速萌发滋长,几乎是瞬间穿透了水泥建筑,点亮了内部的尘烟。
它的目标是异常的能量波动——也就是使用了异能的异能者,光路的末端炸开,无数细小的分支扑向被金属藤蔓钉在地上、正在嚎叫的土系异能者,和与他相对,穿着防护服的人。土系异能者身上携带的能量方晶成为细小光束集中的点,而他本人的各处穴位、经络也有光束分支光顾,只一瞬间,他就不再出声,而后上半身失去力气,垂了下来。
另一边,防护服上似乎有特殊的物质,光束还未接触到,就消散于无形——半兽化的女人也因为防护服的遮挡,躲开了奔向她的光束。
“……我是不是说对了,搞得反应那么大。”长出了半身羽毛的女人攀着傅岳站了起来,嘴巴上仍然不收敛,“这条狗也知道自己靠山快要倒了?”
普通人巡卫们跑了过来,傅岳见状,撤回扎进人身体里的金属藤蔓。藤蔓从血肉里拔出的过程中,土系异能者又被几乎是抽筋扒皮的剧痛疼醒,等待他的却是手铐——在基地范围内使用异能攻击公民是违法的,也不知道他哪这么大胆子,敢犯下这样的错。
与土系异能者争吵的女异能者和出了手的傅岳也要接受调查,他们坐上警车,门还没关,又挤进来一个人——龙首借着控制伤情的名义,冠冕堂皇地凑过来看热闹。
“刚他怎么突然这么生气?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敢在阵法范围内打架——还有,岳岳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等下告诉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