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之前，有一个试图偷渡离开桃源群岛的异能者潜入了【鸿鸣号】的船舱，结果在我手下的小伙子们进行例行检查的时候被水手长给发现了。”
回想起当时的情况，吴船长的心中依然是一阵阵的叹息。
“按照规定，像他这种没有离岛许可就想要偷渡离开桃源群岛的异能者是要被抓回去坐牢的。刑期……大概至少也是二十年吧。而且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如果试图偷渡异能者的危险等级足够高，那他还有可能会直接被送去挨枪子。”
毕竟建设桃源群岛的目的就是隔离普通人与异能者，所以任何想要擅自离开桃源群岛的异能者都是毫无疑问的罪犯。
特别是那些高危异能者，一旦回到了普通人群之中，不仅会变得难以抓捕，而且还会对其他人的生命安全产生极为重大的威胁。
因为他们会被分类为高危异能者自然都是有其原因的。
所以，会对产生偷渡倾向的高危异能者直接处以死刑也实属无奈之举，就算这项规定被舆论批评为“过于严苛的非人道条例”，各国政府也不敢冒着发生异能者暴乱的风险对这些偷渡异能者进行从轻处理。
不过，这条规定虽然在一定程度上确实保证了桃源群岛之外的普通人的人身安全，但也产生了一些其他的恶性影响。
“那个偷渡的家伙估计也知道这件事吧，要是自己被抓回去了很有可能就会被直接处死，所以……他就用尽了一切手段在船上四处逃窜，打伤了每一个看见他的人。”
如果被捕之后等待着自己的依然是死亡的命运，那无论是谁都肯定会选择放手一搏，所以有不少罪行较轻的刑罚在设定刑期标准的时候都会尽量不要设计得太过严苛，以免罪犯在走投无路之时选择狗急跳墙，造成更多的灾难性后果。
但擅自离岛者将有可能会被直接处死的规定就直接让每一个试图去做这种事情的异能者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一旦他们的偷渡计划被付诸实践，那也就意味着他们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可言了。
所以，当一名偷渡的异能者被发现之后，他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因为无论他选择如何行动，等待着他的结局都已经没有了可以继续恶化的余地。
“而第一个发现他的水手长自然是立刻就遭到了袭击，等其他人赶到的时候……他就已经失去了意识，而且左腿也被那个异能者给扯了下来。”
“……”
被人扯下了左腿。
如果只是听着的话，可能不会有多么深的感触吧。
在一般人下意识的反应之中，也许并不会觉得这与从高处落下时摔断了左腿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但是从船长此刻极为阴沉的表情之中可以看出，恐怕当时的情况已经猎奇到难以言喻的境界了吧。
一个倒在地上的人失去了自己的左腿，无论是伤口还是他被扯下的残肢都在往外喷涌着大量的鲜血。
哪怕只是稍微想象一下，薛蕴长都会产生一种极为强烈的不适感。
“幸好当时他的位置就在医务室的附近，所以船医立刻就对他进行了紧急抢救，最后成功地保住了他的性命。只可惜…唉…长时间大量失血还是影响到了他的大脑，让他从此就变得非常健忘，而且因为船上医务室的设备能力有限，没办法做太高难度的手术，所以那条左腿就再也没能给他接回去。“
“然后他就被迫退休了吗？“
“对，集团给了他一大笔工伤抚恤金，听说保险公司也赔了他不少钱，然后他就回家养老去了。“
话说到这里，船长带着十分阴郁的表情喝了一口咖啡，然后把喝干了的杯子放到一旁，向后躺在了沙发上，用船长帽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如果事情就到此为止的话，那么就算整体上的氛围比较悲伤，结局也勉强能够让人感到些许欣慰。
但是吴船长知道，这个故事还剩下了最后一点的末尾。
而这最后一点末尾，可一点都无法让人高兴起来。
“后来我们也跟他保持了一定的来往，大多数时候都是写信，偶尔也通个话吧。但是时间只过了差不多一个月左右，他的记忆力就开始有些不行了。“
哪怕不去查看医生的诊断证明书，这一点也不难判断出来。
“先是经常叫错我们的名字，然后又间歇性地想不起来我们是谁，最后甚至都记不清上一秒我们正在跟他聊的是什么事情。“
长时间大量失血会导致人类的大脑出现极为严重的缺氧性组织坏死，最为常见的后遗症便是记忆力下降，严重者甚至还有直接变成脑瘫的风险。
虽然这位水手长的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但是这种次一级的损伤所给他带来的痛苦并不会因此而缓和多少。
因为他将亲身体会自己逐渐失去所有记忆，从出生到现在的一切人生经历都变为一片空白的整个过程。
这将是一种比被凌迟处死还要痛苦的结局。
“再后来……差不多是过了半年左右吧，也就是前不久的事情，我们收到了他儿子寄给我们的讣告。说是他因为无法忍受自己‘正在一点点地变成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所以选择了投海自尽。“
啪嗒、啪嗒。
终于讲完了水手长人生中的最后一段时光的船长在沙发上重新坐直了身体，但是又很快就弯下了腰，双手遮住自己面庞，并且陷入了沉默之中。
而一种来源不明的水声也就从这个时候开始在船长室的地板上响起。
“……“
大家都知道这些水声的来历，但谁也没有点破这件事情。
因为他们都明白，这位苍老的船长需要一点时间来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
不过这位来自大海的男儿终究还是坚强的，虽然为老友的凄惨结局而感到悲伤的眼泪还是没能忍住，但直到最后，他也没有抽噎起来。
又过了一会，水声终于逐渐停息了，而船长也用手背抹去了自己眼眶中残余的泪水，重新振作了起来。
“至于那个异能者的话，他在逃跑的时候一路上破坏了不少【鸿鸣号】的设备，特别是锅炉房几乎被弄成了一片废墟，直到最后警察赶到了港口，让狙击手从海港的灯塔上击毙了他，事情才算是结束了。“
在面对异能者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是无法与之抗争的，强大的异能完全不是结实的肌肉与坚强的意志所能应付的东西。
但异能者也并非在绝对意义上无可匹敌，虽然大多数高危异能者的异能都具有极强的破坏力，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能力挡下飞向自己的子弹。
所以，只能说袭击【鸿鸣号】的异能者无力对抗飞向他的狙击枪弹实在是万幸。
否则的话，恐怕像水手长这样的悲剧还要在这艘船上继续上演吧。
至少情况已经没有再变得更加糟糕了。
听完了整个故事的薛蕴长在心中如此安慰着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