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品德俱乐部
TheLifeOrientationClub
Chapter4-第四章
虽说李恒总会挖苦讽刺那些想要一夜成名，瞬间名誉双收的人，但其实他打心底也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对，只是一点点的期待，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成为众人的焦点，所有人都仰望关注的对象。
每天准备出门前，他总是站在镜子练习各种各样的表情，确保自己能在不同场合中保持自己的那份绅士与风度——谁知道也许自己有一天突然因为什么理由火了呢？
当然，他从来不会承认自己的想法，甚至自以为这种内心深处小小的欲望被隐藏得很好，所以从来没在乎过比地痞还流氓，吸引满大街眼球的走路方式，从未收敛过自己听起来不走脑子的狗血言辞，更没有在意过自己完全办照套用《提高情商的XX种方法》这种畅销书的为人处世作风，总是让自以为幽默风度的他被人当成傻缺。
现实终于网开一面，从某种程度上满足了李恒内心那一点点，对，只是一丁点的期待。
开学的第一个星期还没有过完，不知从哪里开始传出的谣言已经扩散至整个学院的每个角落。从操场到厕所，从礼堂到后山，几乎每个J高的学生都听说了李恒这辈子干过最大的事——
——某华裔男生从教学楼屋顶摔了下来，奇迹生还。
当然这只是故事的一半，无聊的结局而已，没有人死的故事不是好故事，这可是J高学生间的共识。
于是因为这故事的结局太过于平淡，故事的前半段开始被各种添油加醋，从李恒和橄榄球队长库伯斯大战300回合，到深爱着库伯斯的李恒发现对方喜欢上了女生而背叛了自己，于是跑到阳台上上演了一出深情的对手戏，最后以自己的死来宣泄对库伯斯是双性恋这事实的怨念...
所以当这个故事真正传到李恒耳边时，他意识到自己多了无数个新身份：库伯斯的基佬情人，变态暴露狂，战神，软脚虾，外星人，别的学校转来的问题儿童等等。
一瞬间，李恒成为了聚光灯焦点下的名人。没有哪个奥斯卡最佳男主能在同一天演绎这么多角色，对，连莱昂O多都得给跪下，虽然他从来没拿过奖。
这幸福来得太快，李恒不知道自己该拥抱还是推开，以至于被弄的有点神经质的他这两天反复做同一个梦：他已经站在天堂门口的台阶上，只差一步就能跨入天堂。但不知是是哪个天杀的大猩猩在自己的脚旁丢了片香蕉皮，于是他一脚踩上，整个人从天堂滚了7天7夜才落到地狱最底层。
每次当他觉得自己万无一失时，现实抽在脸上的巴掌听起来总会响三下。
名人一般都会有粉丝，无论对方是否需要服用脑白金来治疗某种特别的残疾，作为被仰慕的一方，李恒表示自己得随时保持大度的风范。
他回想起昨天放学在校门口突然跑过来向自己告白的小学妹。
那双女神级的修长双腿，在齐B长度的校裙下若隐若现的三角地带都令李恒血脉喷张，可她发达到仿佛能单手抬起压路机的上身肌肉，比李恒自己脸上还茂密的络腮胡须，以及涂满了各种廉价化妆品的脸都让李恒下半身的小兄弟感到无比困惑。
立？还是不立？这是个问题。
果然鸟多了，什么样的林子都会出现。
李恒告诫自己，如果有一天自己去健身房锻炼，永远不要跳过锻炼下半身的日子。
“学长学长~求个电话号码呗~要不要周末陪我去购物？人家好寂寞的~”
纹路粗糙的双手放在胸前，一脸害羞模样的小学妹不断地眨着被浓厚眼影涂满的眼皮，期待着李恒的回复。
其实完全被那妹子吓尿的李恒当时已经尽量故作镇定了，但为了维持自己名人的风度，他还是鼓起勇气，面对着对方有点像史泰龙的马脸，回应了小学妹的心意：
“我没有手机。”
“怎么会呢学长！没有手机多麻烦呀~”
她下意识地握了握拳，粗壮前臂的肌肉线条被绷得发紧。
“我穷。”
其实李恒很后悔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种用脚趾头想都不会采用的借口。
“没关系学长！~这周末我帮你买一个，诺基亚没问题吧？硬派的风格我觉得很配学长哦！~”
本来就因为各种谣言而出名的李恒周围聚集了一大帮看热闹的学生。毕竟对方可是橄榄球队长库布斯的小表妹，这点面子总要给吧？
当然这件事只有李恒被蒙在鼓里。。
只有这时候李恒才真正意识到，其实没有人真的想出名，那些出名的人都是在正确的时间地点做出了正确选择的倒霉鬼。
而他，可不是那种倒霉鬼。
围观学生投来的各种眼神都如同无数座大山，压在了李恒背后。压力在不断上升，呼吸变得急促，眼前一拳应该能让自己飞越半个操场的小学妹还在不依不饶地缠着自己。
烦躁感在不断聚集。就像每次感觉自己要爆发之前那样，烦躁化作一股无名怒火闷在胸口，逐渐升温，让他有种自己开始热血沸腾的错觉。
与无数视线对上的李恒能够感受得到周围人群中散发出的嘲讽与蔑视，他知道这帮人一直把他当成猴看，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小学妹其实只想看他出丑落荒而逃的样子。
“....好不好嘛学长...”
实在无法忍受下去，李恒终于决定释放他窝在胸口的“霸气”。
深呼吸，吐气，开口：
“给我闭嘴！我不是说了我没有手机？！你这个大狒狒真TMD听不懂人话啊？！”
瞬间，世界清净了。
学妹开始捂脸啜泣，那几个和学妹身体比例正好相反的几个好友围住了她，用几乎载满了诅咒的眼神死盯着着李恒，周围投来的视线夹杂的感情从蔑视变成了无数其他的含义...有失望，有无聊，有惊讶，也有不可思议。
就是没有赞美或认可。
李恒准备转身迈着潇洒的步子离开，趁周围情况还没变得复杂，赶快离开这里才是上策。
就在此时，李恒兜里的手机闹钟响了起来。
“学长你骗人！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身后学妹的声音已经有点歇斯底里，放在电影里应该是野兽攻击前的最后咆哮。
“没有手机我随身带着闹钟还不行吗？”
李恒尴尬地笑着，揣在兜里的手始终紧握自己的手机，没有松开一刻。
而那天后面的记忆变得很模糊，他只记得自己勉强活着回到了租的房子里，脑子昏昏沉沉。
就和他昏沉的人生一样。
...
...
停止了胡思乱想，李恒咬了口坚如硬石的面包，享受着周围空无一人教室里的安静。
在午休时间里独自一人留在教室吃饭的，不是没有朋友圈子的**丝就是过度优越的高冷。
也许昨天的告白事件让李恒在外的名声从一个极端掉入了另一个极端，人人皆知今年的高一（A）班里来了个怪人，他似乎很有胆量，但看上去又不像条汉子。据说能从楼顶上摔下来毫发无伤，又是个怂到家的胆小鬼，面对这种明显不符合“一般”条件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孤立他。将他从整个社交环境中排除。
他们的想法正合我意——李恒呵呵冷笑，觉得自己刚才淡笑的侧脸如果被拍下来应该能做个不错的头像。
看着窗外在学院里进行着各种课间活动的男生女生，李恒觉得自己逐渐掌握马丁能够积极乐观地面对各种嘲讽，被人排挤孤立的窍门了。
这是一个无法接受异已存在的环境。所以当周围的环境都疯了的时候，你必须和周围一样疯狂才不会把自己逼疯。
马丁不想承认自己与周围的脱节，所以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只有这样才不会让人抓住把柄。
李恒喝了口水，想办法把卡在喉口有点难咽的干瘪面包压下去。
其实李恒早就熟悉了这种待遇，他可不是初次读高一的人，毕竟自己来到J高的部分原因就是自己在前个学校捅了大篓子后混不下去了。
让李恒感到不安的并不是这种让班级之间各种宿敌都能团结起来的集体欺凌。
与上个高中被孤立时的体验不同，李恒这次真切地感觉到有人盯上了自己。
自从小时候就对别人在自己周围的表现与肢体语言非常敏感的李恒，能够很准确地感受到别人对自己投来的视线，由于他总是过度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对自己的行为所做出的反应等，苦练了到今天的李恒终于成为了重度被害妄想患者。
这次被人盯上可不是那种廉价的“借我点钱花”式威胁，更不是错觉，他坚信这点。
不知为何他联想到了那个光头黑人学生LK。
回想起LK刚开学第一天对自己展现出的那种暧昧态度，充满挑逗性的台词...一股凉意顺着李恒的菊花一直冲到了头盖骨。
完了，自己有可能是被LK或者类似他那样的基佬盯上，这么一想的李恒不由得紧握手中的面（石）包（头），差点把它捏断。
不过自从教室里的同学都走光后，一直从背后传来的那视线始终压在李恒的背上，让他根本没法集中精神。所以刚才他一直靠各种胡思乱想来分散注意力。
“给我滚粗！”
突然爆发的李恒将手中的面包狠狠地摔在地上，认为这样可以最起码吓唬到正在门外偷窥自己的人。
于是咣当一声，教室内的地板地面差点被面包砸出个坑。
果然，盯着自己的视线消失了。
但李恒已经决定紧追其上——对付这种情况，必须先下手为强，于是整个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飞速奔向教室的门，却没有注意到从教室敞开的门缝中钻进来一只棕色的腊肠犬，从脚边与他错过直奔向被摔在地上的那块面包，开始兴奋地撕咬着面包。
李恒的身子踏出教室的瞬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淡的气息，像是某种洗发水的味道。
一束金色的马尾从李恒右手边，教学楼走廊的拐角处闪过。零碎的脚步声踏着步子跑上楼梯，逐渐向高三的楼层远去。
看来对方的逃跑能力绝对是一流的。
“给我TMD站住啊！”
一边大声叫骂，李恒一边开始了玩命追逐，也不顾自己跑步的姿势有多难看，这种情况下怎么快怎么来才是王道，于是李恒用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姿态爬上几层楼梯，左转，发现自己来到了都是高三教室的楼层。
左边的一排教室里没有什么动静，眼前的走廊里也没有任何人影，这周围只有在那不断粗暴喘息想要接上气的李恒。
“呀！！”
还没等李恒喘过气来，走廊尽头的男生厕所里传出了一声尖叫。
不对，那尖叫听起来像是女生。
李恒脑子一热，也没多想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径直奔向男厕所，穿过了门——
——某金发白人女生正紧张地捂着自己的眼睛不断后退，直到靠在墙上才停了下来，而她面前则是一个慌张无措拉起自己裤子的黑人高年级男生。
这时候李恒脑海中闪过了几个场景，每一个场景都在告诉自己赶快离开这里：人家正事还没办你当什么电灯泡。
可那个子矮小的金发女生偏偏在这时迷糊地转过了身，想要躲起来，于是李恒认出了她脑后扎起来的金色马尾，闻到了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清香。
看来她就是这两天一直在跟踪自己的偷窥者了。
李恒走上前，显然还没有从刚才追逐的兴奋感中缓过来，没有好控制力度，动作粗暴地拉开了女生捂在自己眼睛上的双手，想要严声质问这个女生为什么要偷窥？害的自己以为被基佬盯上，搞的被害妄想天天发作差点没被吓死...
——当李恒与她那对清澈蓝色的双眸对视的瞬间，他愣了一下。
认出了她就是开学第一天自己撞倒的那个女生，也是自己坐在楼边上那时候一直对视的女生。
已经到嘴边的话，又被咽了回去，他的心软了下来。
不仅仅因为对方是个软妹子，还是第一天就让自己产生了某种好感的女生。
因为李恒深刻地感受到了眼前娇小女生的恐惧——她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紧紧地咬着嘴唇，眼神四处游离，没法反抗李恒的手，她的双臂却在下意识地向回收缩，想要抱住自己的身体。
可同时她又想挺起自己的胸膛面对充满流氓式威胁感的李恒。
两人之间出现了几秒钟的尴尬沉默，直到女生声音颤抖地开口打破了局面：
“请，请，请不要碰我。”
她的强作镇定，李恒看得一清二楚。
于是李恒下意识地松开了自己的手，而身后的那个黑人高年级男生显然看不下去处于微妙气氛中的两人，开始骂骂咧咧：
“嘿！你们什么意思啊？老子撒泡尿都不行啊？！要TM晒恩爱滚到别地方去！”
也许是女生柔弱的样子触动了李恒内心深处的某种感情开关，面对比自己高将近半头的黑人男生李恒居然没有感觉到任何畏惧，也没有依靠平常会闷在胸口的那股冲动。
他回过头狠狠地瞪了一眼高年级男生，见对方被自己已经运用娴熟的凶狠表情吓住了，抓起女生的袖口开始奔跑起来。
...
...
“你为什么要跟踪我？”
仰望着蔚蓝天空的李恒向金发女生提问，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想要给她创造出一种自己成熟稳重的印象。
她表情紧张地坐在他身旁的长椅上，低头盯着自己紧握的双手和不断撮合的拇指，红着脸半天都没有回答。
于是李恒不再习惯性的抬头看天，而是将视线放在了身旁的女生身上，只不过，位于她身后，已经用黄色警戒条缠起来的新不锈钢栏杆扶手似乎在嘲讽着李恒的中二。
脸色变得稍微有点难堪，李恒尽量不去想开学那天自己在这个阳台上发生的事，更是后悔为啥自己会带着这女生下意识地往屋顶上跑，看来自己和这个地方还真有点孽缘。
“那，那个，我，我想道歉...”
低着头的女生费了好大力气才憋出这句话，李恒不知道从哪开始接这句话。
“道歉？为什么道歉？”
“我，我那天不是和你撞上了...”
女生说完突然抬起头，红晕的脸蛋上表情倒是十分认真：
“所以我要道歉！撞，撞到你真是对不起！”
虽说自己突然被这么可爱的女孩子道歉有点让人飘飘欲仙，但李恒还是一脸失望地摇了摇头：
“同学...你脑子没事吧？怎么轮到你道歉了？要道歉也得...”
“这个，这个拿去吃吧，”
抢在李恒的话前，金发女生突然从校服外衣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袋装面包，双手呈上顶到了李恒胸口。
她突然的举动让李恒有点措手不及，他一脸疑惑地接过了面包，发现手中溢着香味的松软物体才是面包的真实形态，一眼就能看出是糕点房制作的高档货。
自己一定是吃了太多学校食堂剩余的便宜货，差点忘记了面包原本的质感。
松软！喷香！这简直是来自天国的美味！
早被硬如顽石的劣质品堵塞的胃部发出怒吼，在一阵叽里咕噜的吼叫中将胃中的存货塞进十二指肠，迫不及待的李恒连忙转过身与女生拉开距离打开了透明包装袋，狼吞虎咽。
“我，我，我叫安娜，和你是同一年级。”
坐在长椅上的安娜逐渐放开了自己，不再显得那么紧张，她始终没有把视线从李恒身上移开，这搞的李恒很不好意思，但又不敢表露出自己的这种感情。
于是李恒在脑子里想了半天怎么优雅风度地回应安娜的好意，怎样让自己看起来更有风度，可脑子里听起来很完美的话说出来就变了味：
“其实这面包吧有点硬，吃起来好像肉松馅又参杂了些黄油，我好像以前没吃过这种面包，多少钱一个？安娜你可真会买，哦哈哈。对，安娜是个好名字，挺好的，特有文艺复兴时的风范，大师级。”
看来自己这些年大补的心灵鸡汤都没来得及消化掉，在脑子里开始发臭了。
李恒他觉得再这么呆在安娜身旁，自己的智商与情商有可能像毁灭世界的诺基亚手机一样砸穿地面直冲地心而去。
明明有和这么萌的女生搭讪稍后成为好朋友然后升华友谊步入婚姻殿堂过上没害没臊一夜八次幸福人生的机会就在眼前，可自己太过细小的大脑勾回扯不出合适的词汇，就像顶级配置的电脑却插上了蹩脚的128MB内存一样让人欲哭无泪。
越瞎扯就表现得越是逗B，无一例外，李恒只能把一切都越描越黑。
所以趁着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还没有完全崩盘，离开才是上策……
预料之中。
看来自己注定一辈子处男了。
灰溜溜走向了通往下方楼梯间铁门的李恒，将吃完了的面包袋甩手一扔，自以为颇有沧桑男主角扔烟头的炫酷风范——只不过他没意识到那样子会让人加深他流氓地痞的光辉印象。
一把抓住已经被换掉的门锁，他用力把门拉开，以为自己动作霸气中蕴藏着优雅，显然还没从刚才自我陶醉的潇洒中醒过来。
却不料，在门另一边刚想开门的瘦小男生手抓了个空，向前倾斜直接翻了出来，撞到了李恒。
那男生光秃平滑的头顶反射着烈日那令人无法直视的耀眼光芒，简直可以用来做激光测距，鼻梁上的宽框眼镜也没能挽救那几乎眯成一条缝的小眼睛，原本形状就圆滑的脸配上剃个精光的头顶，让人觉得他的头很像个球，有种令人莫名其妙想要上去踢两脚的冲动。
秃顶男生认出到自己撞的人是李恒后，开始歇斯底里起来，抓住李恒的手发疯吼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你！你！你！”
“你谁啊？”
有种火大的感觉，李恒一把推开了自己面前的秃顶男生，甩开了对方手的同时挡在了自己眼前，差点被光秃头顶的反射的阳光晃瞎。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教教我啊！”
眼前这个秃头矮个子男生显然受到了某种刺激，显得格外歇斯底里，在一旁观察的安娜也十分担忧地从长椅上起身，走向他们两人。
“活下来？什么活下来啊？”
李恒还没反应过来这个光头到底在吵什么，不过仔细回想他好像对这个男生有点印象...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见过的他？
“你从这屋顶上掉下去都没死啊！我求你了！赶快告诉我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光头男生拼命凑过来，不过李恒后退了几步与他拉开了距离，当然听到这里，李恒的脑子里也闪过了自己坠楼时看到的某个画面——
——头发都被胶水粘起来，看起来像超级赛亚人的男生，跪在厕所地上，苦苦哀求着几个围住他的高三学生不要把自己拉到厕所的隔间里。
对，就是那个李恒肯定帮不上忙，注定被别人欺负的男生。
脑子里闪过了那些模糊的片段——站在自己身旁的人影，那白嫩大腿上的黑色蕾丝内裤，以及直奔脑门而来的鞋底...
“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啊？”
李恒摇了摇头，不打算继续搭理眼前的光头男生。
嘭！
通往屋顶的铁门被粗暴地踢开，发出了一声巨响。李恒，安娜，还有秃头男生都往门的方向转头——
“哎哟，张小建你可真能跑啊？”
放下自己的腿，似乎对刚才的那一脚很满意的高个子男生双手插兜，从门后出现。他的身后陆续走出了四个人，都没有穿校服外套，不过从斜条纹领带能确认他们都是高年级的学生。
那个领头的高年级男生环顾四周，锁定了额头闪闪发光的张小建，脸上露出了十分虚伪的笑容：
“小张啊，厕所水牢没玩够所以准备陪咱哥几个玩蹦极？你可真太懂我们了。”
说着，他一脸坏笑地指了指李恒和张小建身后，缠满了警示带的栏杆扶手，仿佛在暗示张小建，很快他就得“不小心”掉下去玩蹦极。
“放心吧，已经有人试过了，安全系数百分百哦！”
几人中爆发出一阵哄笑。
这突如其来的五人各个看上去都不怀好意，而且不像是那种没怎么打过架的小混混，李恒被这阵势吓尿，僵在一边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但他没想到那个已经被逼的有点不正常的张小建居然躲在了自己背后，直接把自己当成人肉盾牌交了出去。
“诶？这不是那位传说中的不死转校生么？”
领头的高年级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副见到罕见生物标本的夸张表情，视线开始盯在李恒身上，而身后的几个人好像发现了新的乐子，都开始表现出兴奋。
李恒咽了口水，他可不想再被卷入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你，你们不，不要缠着他们！”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声音，从李恒身旁传来。
脸色有点苍白的安娜，双手死死地握在一起放在胸前，颤颤巍巍地走向了那五个高年级男生。她的表情已经因恐惧而僵硬，紧紧地咬着自己的下唇，嘴角抽搐，但深蓝色的瞳孔中却散发出某种坚毅的光彩。
李恒惊讶地看着安娜，他很清楚，安娜的脚上其实被灌满了铅，迈出去的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但安娜的表情告诉李恒，她不希望自己有所退让。
这简直不符合常理，不可思议！而这一切就在李恒的眼前上演着。
李恒不敢想象安娜这么柔弱的女生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违背对方的话？更不敢想象她居然会以这种柔弱的姿态走向那几个凶神恶煞的高年级混混。
她身上所散发出的勇气同她娇弱的外表搭配在一起，让李恒对她的印象变得复杂起来。
因为她明显没有任何胜算，完全是在强迫自己去作死。
“咱们今天运气怎么这么好？还有这种可爱学妹来助兴！”
站在最前面的高年级一把抓过安娜后脑马尾辫子，像是扯着某种可怜的小动物一样，左右摆布着她。
头发被这样粗暴的拽动，安娜紧闭双眼，露出了恐惧的表情。
但紧咬的嘴唇中始终没有没有发出一丝呻吟或声音。
那瞬间，李恒意识到这个女生很不正常。
怪家伙。
但就是这种“异常”，使得李恒身体中的某种开关又一次被打开。
他想冲上去把安娜解救出来，却被身后的张小建死死地拽住胳膊，没法动弹。
“别去！他们会打死你的！！”
张小建死命摇头阻止李恒。
一句话，动摇了李恒的决心。
那一瞬间，李恒感到无比的失落，他没想到自己到这种关键的时候是如此的不中用，居然还会有这样的犹豫。
如果他真想挣脱张小建的手，很轻松就能做到，可现在他却因为张小建的一句话没法动弹。
不，让李恒无法动弹的并不是张小建，而是被名为恐惧的恶魔附体的自己。
“啊，你们真的很吵呢。”
随着冰冷的语气，一道影子突然投在李恒，安娜，以及那个扯动安娜的高年级男生之间。
李恒抬起头，逆着刺眼的夏日阳光，注视着一个模糊的身影正站在楼梯间铁门上方，俯视着众人。
整洁笔直的校服，金色的短发，嘴里面叼着的烟头，端正的样貌...俯视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面不改色抢走了李恒钱包的杰瑞。
那几个高年级学生认出对方是杰瑞后，都瞬间露出了一丝心虚的表情。但很快他们仗着人多的优势，开始气势汹汹地赶他走：
“杰瑞你在这干吗？没看见我们要办点正事吗？快滚！”
“就是！该滚哪就滚哪去！否则我们对你不客气！”
杰瑞从楼梯间上跳了下来，落地时脚步轻盈，几乎没有声音，从嘴里拿掉了已经只剩滤嘴的烟头，目光快速扫了一遍在屋顶上的几个人。
“你们犯了两个错误。”
轻轻一弹，杰瑞准确地把手指间的烟头丢到了刚才带头的高年级男生身上，在他的衬衫上烫了个洞，吓得男生哇哇直叫。
这自然激怒了几个找茬的学生，可李恒发现他们没有一个人冲上去。杰瑞散发出的气息让人不安，就像野兽盯着猎物随时会张开血盆大口扑过去一样。
杰瑞语气冰冷，解开自己校服外套扣子的同时，竖起了自己的食指：
“第一，我在午休，你们吵醒我了。”
随后他又竖起了中指，将双眼聚焦到扯住安娜马尾的那双手上：
“第二，别在我面前干这种让人反胃的事啊！”
话音落下的时候，五名高年级学生已经面色铁青。他们很清楚自己碰到了杰瑞的逆鳞。
但既然事态已经发展到这个阶段，他们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几个人互相使了个眼神——
——没等最靠近杰瑞的矮个子男生挥动拳头，从侧面闪电般劈上来的腿已经正中了他的侧脸，整个人因强大的力量几乎原地转一圈后才飞了出去，失去了知觉。
杰瑞收回自己的腿，瞬间弯腰压低身子，躲过了另外一名逼近男生的肘击，他动作敏捷地脱掉了自己的西服外套，左右闪躲，不时向后翻滚，轻松躲开了穷追不舍的拳头。
一直追着杰瑞打，却没有擦到杰瑞皮毛的男生突然感觉下巴一阵剧痛，如同正中一击上勾拳——杰瑞向后空翻，脚尖踢中了对方的下巴，直接让他脱臼。
完成了高难度的空翻后，杰瑞动作娴熟地回归站姿，他下盘稳健，用冰冷的双目凝视眼前剩余的几个人。
剩下的三个高年级学生见情况不妙，决定同时围攻杰瑞。
活动了下脖子的杰瑞开始轻轻踮脚，小范围地手舞足蹈，左右跳动，仿佛在随着某种音乐翩翩起舞。
几个男生从各路拳打脚踢，而杰瑞则随着自己脑海中的那节奏不断转身滚动，外加各种空翻，完全躲开了所有袭来的攻击。
这简直就是在跳舞！
李恒的眼睛几乎跟不上杰瑞迅捷而优雅的动作，他回想起了在思想品德俱乐部门口时，给自己狠狠教训了一番的杰瑞，那之前他也像现在这样随着音乐在舞动着身躯，这根本不是打架，看上去完全像是杰瑞的独角戏，这几个刚才气势汹涌的高年级男生只是很不巧被卷入了杰瑞的舞蹈里的异物。
一名男生横扫踢腿，想要踢中杰瑞的侧肋，却没想到杰瑞整个人蹲了下去，上身后仰，又一次躲开的同时，身体向前跳起，左臂单臂支撑起了整个人，用同样的横扫踢击正中对方的侧腰。
那男生痛苦地因岔气倒下，失去了战斗力。
杰瑞的动作让人捉摸不定，他永远不会停止运动。剩下的两名学生已经被恐惧击垮，其中一个想要趁机逃跑，留下领头的男生一人面对杰瑞。
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杰瑞一阵助跑，在空中横向翻滚几圈的同时，伸出的腿如同旋风，准确踢中了那名学生的后脑勺。
被击中的学生瘫软下去，倒在地上，摔得满脸都是血。
“我，我错了杰瑞！我错了！我...”
领头的高年级学生声音颤抖。只不过还没等他说完，刚刚单脚落地的杰瑞就一个回旋踢，正中对方的脸。
被杰瑞鞋底磕掉的牙，滚落在领头学生身旁。
屋顶恢复了安静，只有偶尔刮过的风回响在还站着的几个人耳边。
杰瑞捡起了自己被仍在一旁的校服，弹掉了沾上的灰尘，把校服往身后一甩搭在了肩膀上，他首先注意到坐在地上没缓过来神的安娜，完全无视了站在一旁已经被吓呆的李恒与张小建。
出于某种几乎是本能的习惯，杰瑞来到了安娜身旁蹲下来。
“你好，我是杰瑞·安德烈，已经没事了。”
杰瑞伸出手，想要拍拍安娜的肩膀。
当注意到她整个人还在微微颤抖时，杰瑞的手停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接触过无数女性的杰瑞，对异性各种情况下的反应非常熟悉，但安娜似乎是个例外。
杰瑞看出了些倪端。
守在她身旁有数分钟时间，直到看见她的呼吸逐渐恢复平稳，无神的双眼中逐渐恢复色彩后，杰瑞才站起来。
本来想就这么走掉，但回想起刚才始终站在一旁没有做出任何举动的李恒，杰瑞回过头，盯着李恒的眼神中充满了失望：
“煌说的对，你没有资格加入我们，你甚至连挡在弱者面前的勇气都没有。”
此时此刻，午休结束的铃声响彻校园。
这铃声替代了沉默与尴尬，隔在李恒与杰瑞之间。
杰瑞穿上了自己的校服外套。他消失在楼梯间铁门之前，最后留给李恒的是充满鄙视的侧脸。
李恒用力握紧自己的拳头，骨节开始发白。
他浑身都在颤抖。
杰瑞那自信，大度，又成熟的形象简直是李恒心目中自己完美状态的翻版。
他不甘心。
不甘心这么接近自己心目中完美形象的人，居然就在自己身旁，这种强烈的落差感刺激着李恒，让他感到胸口发闷。
可无论怎么想，李恒都无法否定杰瑞话语中的事实——他的确是个废物。
刚才那一瞬间的犹豫，让李恒没能迈出冲上去解救安娜的那一步，也许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那一瞬间的自己。
安娜走向了李恒，脸上净是担忧的表情。
但现在李恒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她。
——竟然被这样柔弱的女孩给保护了，自己到底算是哪门子的爷们啊？
这辈子真的就这样了么？
那股胸口的无名怒火又一次开始燃烧起来。
杰瑞丢给自己的那句话始终在耳边回响。
李恒抬起头，仰望天空。
胸前的那股热血开始蔓延燃烧。
他知道，他不会就这样甘心。
他必须让这些瞧不起自己的王八蛋刮目相看。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