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羽辉由于精神恍惚,一直未能察觉自宰遥跟在身后。一直到进了自己家,回头准备关门的时候冷不防看到自宰遥,倒吓了一跳,问道:“有事吗?怎么也不出个声儿?”
自宰遥原本也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没想到竟一步一步地直接跟到了别人家门口。他挠了挠脸颊,“啊……也没什么事。忽然想起来我带的几坛酒还在你这儿呢。”
礼羽辉笑了,“多大点事,好像我会偷喝了一样。喏,就在那边,拿去吧。”
“算了,就摆你这儿吧,什么时候想起来就过来找你喝几杯岂不方便。到时候可别说都喝完了啊。”
“我才不会。给老鼠打翻了倒是有可能。”
“害!到时候再说吧!那今儿我就先回去咯。”
“回见。”
自宰遥身子微微转动,想走又有点舍不得,犹豫了一阵,说道:“礼羽辉,想问你个事儿。”
“什么?”
“红鲤……他和你很像,是吗?”
“嗯……”
“他左手腕上的疤痕,我有些在意。”
礼羽辉苦笑一下,“他都死了,这会儿又问他做什么?”叹了口气,却是如实告诉了自宰遥:“自杀未遂留下的。”
“那么你也……”
“对,我也自杀过。只不过后来遇到个医术不错的医生,把疤痕给去除了。红鲤没有遇到过他。”
“这样啊。”
礼羽辉揣摩着自宰遥的话,笑了笑道:“你担心我自杀啊?”
“对啊。”
自宰遥回答得这么直白,礼羽辉一时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他略微歪了歪头,看着礼羽辉有些奇怪的表情,再一次确认:“你不会自杀的对吧?”
“当然……”尽管做出了肯定的回答,但声音比先前小了许多,而且明显底气不足。
“大点声,没听见。”
“……”这一次,礼羽辉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喂,你不会这么没骨气吧?”自宰遥有些着急,下意识抓住礼羽辉的手,发现他的手冷得像冰一样。
礼羽辉不答话。
观察到礼羽辉的眼神开始变得飘忽,自宰遥便知道他是什么主意了,越发不知道该怎么办。猛地上前一步,抱住礼羽辉,“别想那些事情。我不准你自杀,明白吗?”
礼羽辉愣愣地站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想到黎云、黎书杰、兵临、夜知星,还有这一次仍然存活的伏虎和暝菱,以及他们的首领银炎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地开口:“宰遥,银炎冥恨我。他手底下的人也都恨我。红鲤已经死了,只要我也死了,他们就是一盘散沙……”
“不行!”自宰遥的声音不自觉提高了好几度,“根本用不着这样的手段!他不就是个躲躲藏藏的鼠辈宵小,凭什么怕他!你别想太多了,道门门主都站在我们这边,你还怕什么?这次只是意外,只要道门出手,银炎冥也没那么难对付。”
礼羽辉听了,只得苦笑一下。这次是意外,那前几次呢?
其实两个人心里都知道,银炎冥是怎样一个难对付的人。自宰遥自己也知道,他只是哄着礼羽辉而已。
礼羽辉本来也有些犹豫,是不是还要继续寻找其他出路,他有没有机会再尝试其他的方法。他的手抚上自宰遥的脊背,轻轻拍了拍道:“好啦,我不想就是了,别担心了。你也要好好的。回去吧,也忙了半天了。”
自宰遥慢慢松开礼羽辉,看着他,“我不放心你。干脆今天就不回去了。”
礼羽辉打消了自杀的想法,心里稍微坦然了一些,反而觉得有趣起来。想不到自宰遥竟也会这么担心自己,都不急着回去见老婆了。“真不会。你回去吧,倒别叫你老婆孩子们担心你。”
自宰遥看礼羽辉的脸色,比先时稍有好转,应该不是说谎,犹豫了一阵后点头道:“行。说好了啊,别忘了。”
“说好了。”
时间已经是傍晚,从早上开始就一直不得空闲,礼羽辉总是忘记吃饭的老毛病这回也传染给了自宰遥。自宰遥回自己家,礼羽辉进屋后也没心思吃东西,仍旧是饿着,只喝了两杯茶水填肚子。死了是一了百了,既然打算活下来,免不了考虑活着的麻烦事。接下来该怎么做?如果又出意外该怎么办?
礼羽辉正愣神之时,听到房门轻微的开合之声,回头便见到刚刚修炼回来的非非。
“父亲,早上的事办好了吗?红鲤先生呢?”非非问。
“啊……红鲤,他不会回来了。”礼羽辉说着,赶忙将头别开。
非非不知道父亲等人早上出去做了什么,但想来也知道是很危险的事,不然父亲不会轻易离开道门的。虽然礼羽辉没有明说,她也猜到红鲤为什么“不会回来了”。然而不仅是今天一早,还有红鲤来时,甚或来之前,非非都偶然能够看到父亲有些烦忧的神情。尽管在她面前父亲总是笑呵呵的,但她能看出来父亲有烦心事,而且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她也知道自己没办法为父亲分忧,父亲又什么都不和她讲。
“父亲,您有受伤吗?”
“没有,我没事。”
“那,您以后还会受伤吗?”
礼羽辉笑了一下,“习武之人,受伤不是平常事么?就算偶然伤筋动骨也没什么奇怪的。”
“不是。”非非摇了摇头,“不是那种受伤。”
“……那——就不好说了。”礼羽辉从不敢夸什么海口,向来心里怎么想便怎么说。
非非沉默了一会儿,走上前来,忽然抱住了礼羽辉,脑袋靠在礼羽辉的怀里。
礼羽辉怔了怔,也抱住非非,抬起一只手轻轻抚摸她的脑袋。他一直觉得自己不配为人父,奈何已经收留了非非,非非也只认他做父亲,他不得不挑起这担子,然而终究还是没能做一个好父亲。非非太乖巧了,从不向他抱怨什么,他不知道非非想要什么,可以给予什么。他陪伴非非的时间太少太少,少到不知道偶然抽出了时间又能怎么陪她。他不禁想,如果自己有一天真的离开了,非非会怎么样呢?是不是也如他在时一样,照旧的每天读书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