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时间回溯,那么它带走的东西都能够回来,但它带来的东西,也必须还回去。
那么,礼羽辉这一年来去哪了?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无非是跟着银炎冥东奔西跑,满足他与其他几个人疯狂的报复欲罢了。
还有希望吗?早已没有了。且不说他现在四肢皆无,双目失明,耳朵听不见了,就算是能逃脱,又能去哪呢?回道门去自然不行,那便失去了当初离开那里的意义。去别处?那也不行,好心收留他的人说不定也会受到他的牵连,变成银炎冥报复的对象。
然而,尽管他一心求死,也从未向银炎冥吐出半个“求”字,就这样不发一言地承受他们的折磨。渐渐的,渐渐的,似乎身体也麻木了。毒药灌进身体,即使五脏六腑都疼得仿佛灼烧一般,他也只是动也不动地躺在那里。
“有些无聊了。”伏虎看着眼前的礼羽辉,打了个哈欠自言自语。
银炎冥站在一边默不作声,只是微笑看着伏虎。
伏虎沉吟一阵,叹了口气道:“杀了吧,这么没劲,看到他就心烦。”
“哈哈,也好。”银炎冥道。他拿起镰刀,走向礼羽辉。“也是时候该和过去告别了。”
礼羽辉躺在地上,胸口微微起伏,他并不知道他正迎来自己心心念念的死亡。
——
“再一次。”空灵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自宰遥的脑海中。他原本的思绪戛然而止,将注意力全部放到了这个声音上面。
“凄惨,凄凉,孤独。本不该是这样的。”那个声音说。
自宰遥感到手脚冰凉。凄惨,凄凉,孤独,是在说礼羽辉吗?“……他……他这一年究竟去了哪儿?他怎么了?”
“他死了。”声音中似乎带上了惋惜的情绪。
“那么!时间!……”
“我知道,你的诚心依然愿意倒转时间。回去吧,我给你这一次机会。”
于是,仍然是那一部分流程,大同小异,可省略不提。但岁无道在读取了最新的记忆后,已经决定换一种方式来干涉此事了。
自然,南香沪也回来了。一年来,南香沪的死都如同挥之不去的阴霾笼罩在他们的家,现在她终于回来了,生活又如同以往那样。
时间不停歇地向前走,最终还是迎来了那个最关键的分歧点,即银炎冥邀请礼羽辉去往北峰村的邀约。
礼羽辉与自宰遥爆发了极其激烈的争吵。自宰遥还记得上一次轮回发生了什么,礼羽辉什么都没有说,就那样跟着银炎冥走了,让他找了整整一年,然而此时又没法直接询问礼羽辉,只能固执地以“安全”为由,阻止礼羽辉。但礼羽辉是不会理解自宰遥的,他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如果他没能赴约,会有无辜的人受到牵连,所以他必须要去。
双方都分毫不肯相让,且双方都有非常充分的理由,但又没法将理由讲给对方知晓。两人之间,心的距离远了。
最终,还是岁无道下了一道死命令:礼羽辉必须去这一趟,但是此行需增添人手,万分小心。
这一次有了防备,村里的人和道门的人都没有出现人员伤亡,但伏虎和银炎冥也没有出现。
礼羽辉知道,银炎冥这一次失败了,那么他必然还会对下一个村庄出手。他搜索记忆中的那个地方——戏阳山梨花村。他看着收拾了一半的行装,有些犹豫了。此行的目的可是送死啊。他回想起曾经答应过自宰遥的事,这种决定与自杀又有何异呢?
但他转念一想,时间已经倒流过了,自宰遥也早已忘记了那些事,那么就当作没发生过,应该也没问题吧?他不再犹豫。
“你要去哪?”门口突兀地传来岁无道的声音。
“门主。”礼羽辉转过身,恭敬地朝岁无道行了一礼。
“……礼羽辉,你有事瞒着我,是不是?”
“……”
“你的行为很古怪。自宰遥都看出来了。”
“是。对不起。”
“有什么记忆,是连我都要隐瞒的?难道自宰遥猜到了时间倒转的可能吗?”
“不,没有。只是……我觉得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你要去哪?”
“戏阳山,梨花村。”
“为什么要去那里?”
“……好吧,我告诉您。”
于是礼羽辉向岁无道透露了那次轮回的一部分记忆。梨花村的人如何遭到欺骗,深受毒害,然后他闭关修炼数年,非但没能获得战胜银炎冥的力量,反而使银炎冥的队伍更加壮大了。
“您看到了。”礼羽辉苦笑道。“银炎冥现在的团队很强,但只是因为我才结合在一起。只有我不在了,他的团队才能变得松散,才有机会消灭他们。”
岁无道陷入了沉思。实际上,要让礼羽辉去送死,他也万分不舍,但无论如何思考对策,都难有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
“既然你已经决定,那也只能如此了。但是,”岁无道说道,“你也没有必要去梨花村。如果你落到银炎冥手里,一定会被他折磨得生不如死。只要让他知道你死了,那一切也就结束了。”
礼羽辉略一点头,认同了这一说法。
“接下来……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去吧。道门会为你报仇。”
“……多谢门主……还请门主帮我向神使他们带一句话……请务必照顾好非非,拜托了。”
“放心。我们都不会让她受委屈。”
礼羽辉离开了道门。
岁无道看着这间屋子,不免感到惋惜。如此正直良善的天才,可惜造化弄人。好人不得好报的事,他见得太多了,发生在谁身上都不意外。“抱歉了礼羽辉,道门还得往前走。”他喃喃自语。
那么接下来,还要做通另一个人的工作——让自宰遥放弃时间倒转。那这一切就能够真正结束了。
“绝不可能!”当听到“放弃”两个字的时候,自宰遥顿时觉得气血上涌,双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此时在他眼中,向他提出这一建议的岁无道俨然成为了银炎冥的帮凶,成了要害死他二哥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