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在说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原寺以为自己听错了，而在确认自己听力一切正常后，她恨不得直接往对方脸上丢出打火机，看看是不是受到侵染或者被替换了。
“我的意思是，你们阿芙妮娅家族不是很看重结果么？那我现在提出一个死马当活马医的方案。只要结果完美，过程怎么样无所谓吧？”
金娥丽丝放满语速，语气缓和。她现在要同时兼顾两件事：和阿芙妮娅家族的关系，以及竭力照顾保护好海雾这个非常特殊的存在。但如果两者必须要挑选一个，那她会毫不犹豫倾向后者。海雾的价值几乎不具备替代性，远比阿芙妮娅家族的同盟更重要。
所以，这个疯狂的想法必须要提出，哪怕说出来一定会得罪人，被看作是发了失心疯。
“家族重视荣耀胜过一切，”原寺冷冰冰回答，“即使是被侵染而不得不自裁之人，也要怀着崇高的信仰和精神奔赴死亡，将生命的终结视为荣耀最终的归宿----你这样的提议，辱没了家族的荣耀。”
黎根在旁边微微低头，她一手死死抱着匣盒，另一只手攥成拳头，上面青筋暴露。她没有资格在这种场合说话，她的行为已经充分展现了她的愤怒。
“当一个不信鬼神的人病入膏肓之后，本能的求生欲望会让他开始烧香拜佛，参拜教堂，阅读圣经佛经，寻找神明的救赎。
他会疯狂去寻找一切可能的疗法，哪怕他知道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疗效都不会起作用，内心依旧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万一呢？万一自己撞到了百分之零点零一的概率呢？”
金娥丽丝坦然面对原寺如冰火山一般寒冷的愤怒，甚至往嘴里又加了一根棒棒糖。
“我想提供的就是这种希望，在其他方法全部堵死后的希望。海雾是个特殊的魔法少女，即使我也无法知晓她身上还有多少秘密。或许，或许，有那么一丁点的可能去帮到你们。”
她扶起地上的海雾，将对方搂在怀里轻轻拍打后背。这个亲昵的举动一来是慰藉，二来是阻止对方再度不听指令暴走。
”菲欧娜，我先前听见你和原寺在争执，对么？”
“是的，她严格遵守规章要帮助这些被侵染的下属解脱，但我还是更希望她能三思。现在的家族很难再承担更多损失了。”
菲欧娜的语气如同在树丛间嬉戏的精灵那般轻快，并没有因为金娥丽丝提出那个明显冒犯的方案而有所变化。
而金娥丽丝也是察觉到了这点，所以开始拉拢菲欧娜：“我百分百尊重阿芙妮娅家族的规章，也同样敬重两位枢机主教。实际上，我非常欣赏菲欧娜的务实主义，结果至上，并且愿意为更好的结果而灵活变通手段。”
“是的，毕竟家族如果想要兴盛不衰，结果比过程远远重要。”
菲欧娜对金娥丽丝的好话很是受用，得意洋洋撇了原寺一眼。
“按理来说，神惩修会隶属于原寺，我无权干涉。但姐妹，你先前不也是绕过我，直接偷袭腓力干涉了我的事务么？所以我想，我现在小小地逾越权限，帮你做个决定也未尝不可呢，是吧？起码这样我们两清了。”
菲欧娜来到黎根身边，金娥丽丝能注意到黎根手臂的紧绷，明显是对这样的处理非常非常不满。不过对方没有开口抗议，也没有任何动作抗拒。看来家族内部的结构的确足够森严，下属对上级也的确绝对遵从。
紧急通讯需求在原寺和菲欧娜耳边响起，后者先一步接通，随后迅速切为外放。
“……行了，要不行了，索娅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看来，即使不交付给前任首长，也要现在处决了。”
菲欧娜的手指包裹在白丝手套内，轻巧拨动匣盒上的齿轮将其打开。她从中取出索娅的灵魂宝石——除了一层病态的白色光环，外加黑色斑点之外，其本身的颜色也在迅速变得浑浊。
“真是难以理解，”菲欧娜轻轻摇头，“达斯科沃登究竟如何完成侵染的，是吞噬了宝石内的灵魂还是迅速消耗内部的能量，一直都是谜题呢。”
而海雾的眼睛此时亮了起来，视线径直锁定菲欧娜手中的宝石。如果不是金娥丽丝还压制着，可能已经直接扑过去了。
清脆的金属咔哒声传来，原寺手中的燧发手枪完成上膛。随时准备击碎灵魂宝石。侵蚀完成后的结局不外乎三种：死、变成伪神，或者成为达斯科沃登的傀儡。这当中死自然是相对较好的结局。
“来吧，希望这另辟蹊径的过程，能对既定的结果带来改变。”
菲欧娜向海雾丢出灵魂宝石，海雾没有伸手，而是直接张嘴。灵魂宝石随后空中直接改变轨道，飞入她嘴中。
“美味，如此美味----”
金娥丽丝第一次在海雾脸上看出一丝痴迷，那是本能渴求得到满足后，所本能升腾的欢愉。
然后，海雾伸出舌头，将灵魂宝石卷在嘴里细细品尝。没有撕咬，没有咀嚼，而是反复舔舐吸吮，好似品尝棒棒糖一般。
金娥丽丝嘴角闪过一丝笑意。
「所以，你打算怎么进食？这个灵魂宝石哪里最让你着迷。」
在菲欧娜先前终于展现出匣盒里的灵魂宝石后，金娥丽丝终于得到了这个问题的回答。
「外壁。」
海雾的回答证实了她的猜测：「是外壁那层最美味的养料，仿佛蟹壳中的一点黄，蛋糕上点缀的巧克力，鱼肚中的圆籽。唯有这一层外皮最是让我们无法克制，最是让我们沉醉。
至于灵魂宝石本身，我们不在乎。」
众目之下，海雾将灵魂宝石含在嘴中反复舔吮，等她再度将宝石吐出时。外层的苍白色光环已然消散，而外壳遍布的黑色斑点也无影无踪。
菲欧娜瞪大眼睛，声音在发颤：“这是，不会有错的。这是对灵魂宝石本身的治疗！”
“可这怎么可能，没有魔法少女，没有一名魔法少女能以任何形式修缮灵魂宝石。这是铁律，精灵龙定下的铁律！”
原寺面具滑落在地，面前的景象不亚于人类第一次听说魔法少女真的存在于这个世上。
黎根的手在颤抖，但这一次不是因为愤怒，她立刻再度联系治疗室的魔法少女，得到了兴奋的回答：“索娅的情况稳定了，她已经睡过去了！”
“神迹，神迹！”一个门卫大喊着，甚至直接打破了下人不得插话的规章。
难道说……
阿芙妮娅家族的成员们内心燃起了熊熊燃烧的希望。
对抗这么多年都无从根治的达斯科沃登侵染，今天竟是以如此意外的方式找到了破解的方法。
“快，剩下的灵魂宝石，都交给你了！”
菲欧娜直接从黎根手里夺下匣盒，把灵魂宝石一股脑交过去，海雾此时反而不紧不慢，她鸭子坐在地上，一颗颗将灵魂宝石丢入嘴中，眼中是贪欲得到满足的……惬意？
而一旁的金娥丽丝此时也明白了，完全明白了。
她甚至一拍大腿，懊悔自己没早点察觉----天天和魔法少女打交道，居然忘记了伪神的基本特点。
也就是以吞噬人类和魔法少女为主要养料，尤其嗜好食用负面情绪浸养而成的灵魂。
换句话说，正是达斯科沃登侵染带来的疾病，反而把灵魂宝石变成了对海雾而言绝佳而不可抗拒的美味食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