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火要非常小心，不要触碰火苗，很容易受到烧伤。”
漠拿着点火器，向小组成员演示了一遍。
学生们使用的烧烤架是传统烧烤架，没有电源需要煤炭作为燃料的那种。在煤炭作为重要战略资源的当下，唯一的选择也只有使用从森林中采伐的木头作为引火物。
一片茂盛的森林横挡在银滨中心和河流之间，有不少区域可以见到战火波及后的创伤，然而远比人们要更加顽强的森林已经在过去一年中开启了新一轮生命的轮回，幼小的嫩芽取代死去的枯木，在这片备受苦难的大地上茁壮生长。
如何处置这片森林，共同体党内部讨论过很多轮。一些人认为这些树木应该被保护起来，作为自然风景区和天然生态圈，保护银滨不受环境污染的伤害；
更多人坚持要大力开发这片森林，树木作为原材料，土地作为果园和耕田，动物尽数捕捉猎杀或圈养——四十万人的规模已经可以算是小城市，人们已经将灯塔为中心的方员十公里区域规划为未来的城市中心，想要养活这么多人必须开垦更多土地。更不要说随着涌入难民的增加，银滨未来的人口数量将会以肉眼可见的惊人速度暴涨，提前规划土地为更多民众腾出生存空间是极其必要的。
双方各执一词争执不休，最后共同体党领袖赵杰权不得不亲自拍板，一方面成立建设部专门负责未来的银滨建设发展和扩张，另一方面准许开发百分之四十三的森林作为农田、果园、养殖场和道路的建设。
这个数字不是随便说说，是建设部利用无人机获取了银滨和周围地区的高空俯瞰图像后，沿着较小的河流分支所划分出的一片准许开发的区域。任何逾越这条线的恶意破坏与开采都将受到法律严惩。
于是学生们今天中午野炊所使用的燃料，便来自这片区域中所砍伐的树木。
“魔法少女会害怕火么？”凯拉举起手，好奇询问。
“对我们而言，区区几百度的火焰就像被松软的棉花包裹一样无害，”漠将手指放在点火器顶部，火苗灼烧她的手指，白嫩的肌肤没有任何炙热变红或是烧焦变黑的痕迹，“但对各位而言，火焰很危险，不要触碰它们。为了确保没有人被误导做出蠢事，我从现在起也不会触碰火焰。”
“如果我也能是魔法少女该有多好啊。”坐在凯拉旁边的一个少女感叹道。
这立刻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包括另外一名看上去不过八岁的女孩充满期待的询问：“我们应该怎样做才能像漠姐姐一样成为强大而美丽的魔法少女呢？”
漠曾经对一名同伴回答过这个问题：绝望，刻骨铭心的绝望和悲伤，无论多么努力都无法改变即将到来的终末结局，无论多么挣扎都没有办法守护你所热爱的事物和同伴，无论多么拼命都没有办法将厚重的铁索摆脱开哪怕一点。
她自己是这样的，被她这样说的亚冯谭也是这样的，两个人最终都见到了精灵龙，成为魔法少女。
这会是应该告诉其他学生的答案么？
“做一个努力学习的人，做一个喜欢动脑筋想这个想那个的人，做一个不害怕质疑大人和魔法少女的人，做一个想要与周围同学做朋友的人，做一个对向你微笑的人笑回去的人，做一个对伤害你的人恶狠狠打回去的人，做一个不会被一时的苦恼所打倒的人，做一个有梦想的人，做一个活得开心的人，做一个每天早上起床都会对镜子微笑的人……做一个，你想要成为的人。”
漠知道，很多学生在经历了三年的战乱后，对人性恶的一面有深刻的体会，她不想让这些和自己同龄的孩子们沉浸在这般悲伤和仇恨中不可自拔，哪怕需要做的是彻底隐瞒成为魔法少女的那部分‘条件’。
少女们的眼睛很亮，很亮。
“在银滨学校，不论你是在小学、中学还是未来会上的大学，你们除了读书以外，更重要的是知道自己喜欢做什么，对哪些方面有兴趣，并愿意为了实现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而坚持做下去。”漠点燃烧烤架下的木料，白色的烟雾冉冉升起。
小欣手上缠着绷带，这是她第二次获得了‘如何成为魔法少女’的回答。漠的两次回答并不相同，但都很简单易懂，也都在指向同样的道路。
“做一个……活得开心的人……”她重复漠的话语，微微颤抖的手调出耳机的镜子功能，中间摁错了好几个键。
镜中里的自己瘦如麻杆，尽管经过了半个月的休息与调养，依旧能够分辨出脸颊上突出的骨头，黄褐色的皮肤布满了皱纹和伤疤，眼睛红肿充血。
小欣试着挤出一个微笑，结果便是更多的皱纹，以及露出来的参差不齐牙齿。
好丑。
尽管穿着漂亮的jk制服，细看果然还是好丑。
金娥丽丝在恰斯卡筹集的物资包括很多名贵的化妆品，银滨选择将它们全部用于向伽马区兑换更加关键的生存物资——想要化妆可能得再等等了，至少得等所有四十万民众都能吃饱穿暖为止。
消失的自卑情绪再度涌上心头。
如同丑小鸭般的自己，真的能够开开心心活着么？
“来吧，各位，该开始烤串了。”
烧烤架很大，足够十几个人在两边同时烧烤，凯拉叫了好几遍才将愣神的小欣喊回来。
“来来来，填饱肚子吧！这次可要小心些，不要再扎到手了哦~”
滋滋作响的声音伴随白气一同在空中扩散，连同凯拉的笑容一起传递给小欣。凯拉的笑容实际上没有比自己好上多少，她的脸上也布满了褶皱，这在棕黑的皮肤下并不明显，小欣知道对方遭受的苦难其实并不在自己之下。
她是怎样笑得那么灿烂的呢？
肚子开始咕咕直叫，小欣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肚子，然后也开始加入了烤串大军。
直到一块木炭在烤架下砰地一声爆炸了。
小欣的脑海闪过一段记忆，一颗炸弹在她的身边引爆，带走父母的同时夺走了自己的一条腿。
她扔掉蚯蚓串，抱住脑袋哭喊尖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