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为什么会用白纸来画画呢？”
弓箭课结束后是午餐时间，学生们在悠扬响起的铃声和半夏激昂的广播声中前往食堂——一间可以容纳一千人同时就坐的两层超级大平房，一楼是不对外开放的烹饪间，二楼则是餐厅。银滨中学的早中晚餐采用打饭制，学生可以从十几种菜肴中挑选自己想要的，再由食堂阿姨为他们打上。如果吃不饱还可以去反复加餐，没有消耗食物的限制，但不准浪费，也不准把食物带出食堂。
威尔逊不知道跑到哪里了，可能是想借助中午的时间多打一会网球，但更有可能是在和看上眼的妹子调侃搭讪，远见懒得去管他，决定和这位名叫海雾的魔法少女一起行动——当然，从她那里听点不无聊的东西才是主要目的。
“美术教室的设备挺先进的，我记得说是恰斯卡的向日葵中学直接资助的，有什么数位板，也可以直接在全息窗口上作画。但是海雾……为什么要用白纸呢？”
两个人排在队伍中间，等待人群向前慢慢移动。偌大的二楼餐厅开了十个窗口，最大程度分流近一千名师生和校工，不过在午餐的前十分钟依旧是拥挤的重灾区，往往需要在队伍里等上三四分钟才能轮到自己。
“我认为，白纸作为人类记录事物的载体，非常伟大而具有历史意义。它或许已经被更加先进的电脑和全息窗口所取代，但依旧是我了解人类的重要窗口。”
“听起来像极了历史纪录片教授面对观众一本正经的讲解，”
远见不喜欢上课，也不咋喜欢纪录片，或者说类似这种纪录片形式的口吻，“但操作起来总归是非常不方便吧？比如说我看你每次画错了点什么都得用那个橡……橡什么来着……”
“橡皮。”
“对对对，橡皮，你如果不小心画错了就得用橡皮擦掉，不会感觉很不方便么？在全息窗口上你只需要按个撤销键就能完全去除，用这个白纸的话还得费劲擦。”
“白纸代表人类数千年的历史，它是人类文明发展不可或缺的一环，”海雾站在他旁边，背上背着鼓鼓囊囊的大背包，“在古代，在过去几千年前的时光中，甚至是在二十年前的现代，白纸依旧是最主流的信息承载体。
我相信，唯有体验白纸，亲身体验这些古老的事物，才能更好了解人类，了解他们的历史和往事。”
“看来你对历史相当感兴趣啊，”远见知道自己又碰到学霸学神了，“只能说我实在是佩服你们这些看书不会犯困的优等生了。”
“犯困往往是因为睡眠不够充足，”海雾盯着远见，“如果能够确保一天睡足十小时，白天不睡午觉也绝对不会犯困。”
“……但是还有一种情况是你对不感兴趣的东西会犯困，”远见翻了一个白眼，“就是说，你面对你不喜欢的东西，你会觉得时间变得特别特别长，你会觉得每一分一秒都是折磨——你肯定会有不喜欢的事情，对吧？就算是好好学习的优等生也会有不喜欢的事情，我是知道的。”
““我在银滨并没有不喜欢的东西，我非常喜欢这里的一切，想要迫切了解人类的一切，”海雾抬起头，目光通过旁边的窗口投向远方，“不过有样东西我确实很排斥，或者说很不喜欢，我希望她能够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你这说得就好像你不是人类一样，”远见摆了摆手觉得海雾的用词很奇怪，并不知道自己的吐槽实际上歪打正着，“但我说得没错吧？你也会有排斥的，厌恶的东西，和那些东西在一起你会感到身上的每一处都在尖叫痛骂，想要让你赶紧远离，回到舒舒服服的安全区里。”
“那么有没有办法让喜欢上原本所不喜欢的人或者事物呢？”
“这你就问错人了，”面对海雾充满疑问的眼神，远见摆了摆手，“我自己都没有办法和学习达成和解呢，一听见这两个词我就头大。问我这种差生肯定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好。”
“哦等下，你是不是问的是和亚冯谭相关的问题？”食堂里非常嘈杂，学生们都在互相交谈闲聊，远见压低自己的声线，“你画的那张亚冯谭的写、写……”
“写真。”
“对对对，写真，你之前说你画的这个亚冯谭的写真，甚至想送给她项圈或者红丝带，但是被粗暴拒绝了——你是不是喜欢她？”
“如果你说的喜欢是指说我希望能够和她成为朋友，希望能够互相了解彼此甚至深入交流，那么是的，我是喜欢她。”
真是碰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远见之所以在这里如此敏锐，也是因为平时玩过一些工口galgame，海雾和亚冯谭现在的情况非常像galgame里面出现的“男主想要送给女主一些变态的东西当礼物结果被女主在羞怒中拒绝”桥段——只不过这里换成了两个女主。
这好像是自己今天碰到的第二个喜欢女孩子的魔法少女了——第一个还是威尔逊口中的苏米娥。
难道说女孩们在变成魔法少女之后性取向也会一起跟着转变？怎么想怎么感觉太怪了。
“这样吧，你下午来一趟电竞社，我给你推荐几个恋爱养成游戏，”远见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在说啥，他觉得眼下这种机会如果自己不掺和一脚就太对不起在银滨中学的无聊时光了，“等等……你这种对历史感兴趣的女生会喜欢那种恋爱游戏么……”
“我喜欢人类的一切，我自然是要尽可能学习更多的人类知识，历史也好，游戏也罢，在我眼里不会有什么区别。”
“哇——真的是有种包容海川的感觉，感觉像是从外星来调查地球和人类的旅行者。”远见并不知道自己把成语‘海纳百川’说成了‘包容海川’。
“小伙子，要点什么？”聊天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很快就轮到了两人打饭。
“我要……我要三个馒头、一瓶昆虫茶、两份蚯蚓干炒土豆丝、两份红薯干和一份蚂蚁蛋土豆泥。”远见早就利用弓箭课的时间偷偷跑回宿舍将饭盒拿来了——当然，经过了体育老师的同意。
相比于菜单永远不会变化的小卖部，食堂的菜肴会有更多选择，不过也不外乎是各种各样的昆虫，唯一稍微像样的伙食也只有土豆和红薯。三个月前种下的第一批转基因土豆、红薯和小麦现在已经得到丰收，为银滨新增了将近5000吨主食，以现在银滨40多万人的规模来算，每个人可以分到12公斤土豆，能够吃上一个多月。接受了一大批土豆的银滨中学也立刻将土豆作为主食，开始以各种菜肴的形式供应给学生。
“没问题小伙子！”食堂阿姨非常热情，接过饭盒和水瓶就开始给远见盛饭灌饮料，远见重新看了一遍窗口，反复确认上面并没有任何除昆虫以外的肉。
好想吃点午餐肉，好想吃点水果……自从入学典礼后就再也没吃到过它们，听说苹果还需要三个月才能结果，柑橘要的时间更久：还是幼苗的它们需要将近两年才能开始结出第一批柑橘。至于午餐肉……
“你不吃白菜？”海雾看着远见饭盒里慢慢的淀粉和蛋白质，“白菜含有大量人类所需的维生素和粗纤维，对身体健康……”
“你觉得现在身体健康是需要操心的事情么？”远见也不管对方的魔法少女身份了，直接翻了一个白眼，“我是肉食主义，我只想狠狠吃肉，什么三高什么过度肥胖在我眼里屁了不是，最好能够在炸鸡薯条烤肉的包围中死掉……啊，草，明明有土豆却连薯条薯片都没有！”
“因为食用油是宝贵的战略物资，必须限量使用，费油的油炸食品通常不被允许制作，”海雾一本正经解释，“午餐肉同样也是战略物资，只有在食物短缺的危机时刻才会开始配给。
“战略物资战略物资，啥都是战略物资，”远见盯着饭盒里的土豆红薯馒头和昆虫发愣，“糖也是战略物资，盐也是战略物资，酒精也是战略物资，想来点甜的棒棒糖来点盐的咸菜来点能够爽歪歪的酒都只能靠打工去兑换……什么时候才能重新恢复快乐的肥宅生活？”
“起码十年，小伙子，”打饭的大妈类似的抱怨听多了，即使不知道肥宅是啥意思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年轻人啊，还是要少抱怨，多做事，等银滨变得富足了，那岂不是想要啥都啥。”
“有股鸡汤味了。”远见鼻子里喷了口气，不过注意到旁边队伍的金娥丽丝和漠都在老老实实排队打饭的时候，心里的埋怨登时便消散不少。
至少市长也和自己吃着同样的白水土豆和虫子，没啥特权——甭管是不是作秀，至少过去三个月都是这样的。
“嘿，小姑娘！还是老规矩？”远见的饭打好后，阿姨热情看向海雾。
少女点点头，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饭盒。
“卧槽！”远见直接把国骂喷出来，嘴巴挡都挡不住。
那个饭盒分明和书包一模一样大！
不对，这是不是该叫饭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