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滨边境北部十公里的一处小山丘中藏有一顶硕大的帐篷。它的外面挂满了伪装网,和周围的低矮的灌木丛融为一体,用肉眼几乎不可能在数十米外发现。即使动用热成像设备,也会因为伪装网的掩护而难以识别。
苏帕伊第六暗杀分局的精英成员拉斯洛穿着白色教袍坐在帐篷中,眼睛紧紧盯视面前发黄老旧的日记本。
“自从半个小时前在这里驻扎后,这本日记一直在微微颤抖,”男人伸手触摸日记本,感受到的只有近乎零度的冰冷,“目前还不能确认此现象是否由神印引发。”
“这很简单,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神印~如果日记本的颤抖越来越剧烈了,或者开始出现其他怪异的现象了,那么就说明十有八九和神印挂钩了~”留着红色长发的魔法少女躺在旁边的军用床上,身上的教袍松松垮垮,几乎都要露出春光,她翘着二郎腿浏览面前的全息窗口,“话说银滨的监控还没有恢复么?”
“目前还没有恢复的迹象,加比尔,”比拉斯洛足足高出两头的高大男人坐在通讯台旁边,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风凛局长也没有传来任何进一步的消息,我已经向她发送了多次希望能够重新恢复银滨监控的请求,目前还没有收到回复。”
“没办法,谁让咱们的珂西娅总督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咱们执行这项机密任务的时候来找风凛玩呢~”加比尔关掉依旧写有‘无信号’的全息窗口,打了一个大哈欠,“别看局长在之前那份紧急通讯里说‘总督找我,马上回来’,这个所谓的‘马上’可是从一个小时到三天不等哦~”
“局长为何不向总督说明此次任务的重要性?”拉斯洛回头看向床上的红发少女,“我相信总督完全可以理解与支持。”
“恐怕你忘记了出发前局长下达的死命令?”加比尔的嘴角向下翘起,“要不要我‘帮助’你恢复恢复记忆呢?”
“我完全记得局长的每一份命令,”拉斯洛知道副队长那句‘帮助’背后真实的含义,“严禁对任何人透露本次任务的相关信息,无论对方是总督、副总督还是其他苏帕伊的成员——只是,我个人斗胆觉得,在任务受到干扰的时候,即使不透露任务本身的信息,也一定要用正在执行最高级别机密任务这一点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然而这就是‘狼来了’的故事了,呵呵呵~”加比尔捂住嘴,但基本上没止住那肆意妄为的笑声,“局长每次在回避总督的时候用的都是正在执行保护恰斯卡的机密任务这个理由,一次两次没问题,然而次数用多了,恐怕就算是总督那么没什么脑筋的笨蛋也会反应过来对方十有八九是在敷衍搪塞自己。于是,当真正重要的任务出现后,就算再怎么强调它重要,也不会被听进去了呢~
这种时候,唯一的解救办法就是真的将任务细节告知总督,告诉她这是和神印相关的事情——但是,局长对此是不是也特别强调过呢:绝对绝对不能够让总督知道这次任务和神印有关,甚至于这个词都绝对不能够在总督面前提起来。理由?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这种事情恐怕不能多问,否则一不小心就可能牵扯出一段掩藏在过去的黑·暗·真·相~”
拉斯洛的喉结蠕动片刻:“希望对银滨的通讯可以在明天早上出发之前恢复。”
“就算不恢复问题也不大~”加比尔换了一只二郎腿,“我们现在还有旧银滨市的监控,这就足够了——银滨那边的监控,就算没有也不会过于影响任务本身。”
风凛的纳米机器人是能够碾压人类开发过的所有间谍装置,真正意义上做到无声无息看着你分析你的一切将你所有的隐私全部窃取。它并非完美无缺,其中非常致命的缺陷便是当风凛本人过度疲惫或者睡眠休息的时候会进入低功耗的状态,在此情况下纳米机器人依旧可以充当‘眼睛’和‘耳朵’的角色进行监听和监视,然而会成为一个近视500度和中度听力障碍的残疾人,效率大打折扣。
纳米机器人群在旧银滨市的监视还算正常,虽然很多细节看不清,但已经将路线和废墟分布情况详细记录下来的暗杀分局一行人也不会过度依赖纳米机器人群。然而在住着四十多万人的银滨,纳米机器人群受到边凝蝶的电磁护罩干扰,在低功率的情况下直接彻底变成了没有信号的瞎子,无法为暗杀分局的人提供任何信息。
这当中‘正好’包括鸦、安德烈和诺曼索夫斯基等人的对话。
欢快的北欧民谣从帐篷外响起,蓝色短发少女扛着一支狙击步枪钻进帐篷,枪管还挂着一支麋鹿的脑袋。
“银滨这里的自然环境非常不错,我原本以为谋求重建和发展的他们会像伽马区那样砍掉所有森林,榨干周围的自然资源,大力发展重工业,”她将鹿头挂在墙壁的铁钩上,退一步开始欣赏,“出门在外居然都能碰到一群在吃草的麋鹿,简直就是完美的狩猎场地。”
“你最好管好你那又小又短又细的小破枪呢,奥沃基,”加比尔捂嘴窃笑,话里显然在暗示其他一些方面,“要是打猎打嗨了让银滨的人发现了你,以至于让本次任务失败了,那就算风凛不动手,恐怕我也得你的脑袋拧下来做成比这只鹿还要栩栩如生的标本吧——陪我每天晚上聊天的活体标本哟~”
“我的脑容量可比你大多了——比你那还没我这颗子弹大的大脑大太多了——当然不可能做出这样愚蠢的暴露行为,”奥沃基将一颗子弹从口袋中取出,丢入旁边的咖啡机,“实际上,那群麋鹿当中已经有一只倒在地上无法动弹,它的同伴很忠诚,守在旁边寸步不离,或许是一对正处于热恋中的情侣。在轻松收割它们的生命后,你猜猜我那只倒地的麋鹿身体里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什么?”加比尔呵呵一笑,“发现了一只可以用作标本挂在墙壁上的鹿头,就像现在这颗。”
“所以我说你的脑容量还不如一颗子弹大,”奥沃基熟练地给自己泡了一杯黑咖啡,“真是遗憾呢,明明吃了那么多脑子,却一点容量和智商都没有见长——还是说,这其实是你得了脘病毒的早期症状?”
两名暗杀分局的精英成员从门外走入,每个人手里都抱着一只盛满酸液的玻璃罐,外面贴有代表危险勿触的骷髅标签。
“这些酸液是从那只麋鹿身体当中提取出来的,就像银滨里的土豆田地和鱼塘一样,它们恐怕也是神印附带影响的受害者,也是值得带回苏帕伊仔细研究的标本,”奥沃基敲了敲玻璃罐,“你真的以为我是兴趣来了要去打猎?当然是为了完成收集神印相关线索的附加任务。我可不会像你,一上头什么都不管不顾,连自己姓什么都抛到了脑后。”
她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这些酸液的腐蚀性很强,用显微镜观察能够发现很多奇怪的结构,明显不属于地球上已知的任何元素结构,我甚至都诞生了想要品尝一口看看会不会辣到我舌头的念头,不过还是决定等研究报告出具后再说。”
拉斯洛看着那两瓶酸液罐,他对同事的疯癫早就有所了解,不过每次听见对方用冷静的语气讲出疯狂的话语,内心还是会不由自主咯噔一下。
“我倒是很想知道,将这些酸液涂在刀具上,能不能帮我更加轻松地切开头颅,”加比尔舔了舔嘴唇,摸了摸开始咕咕叫的肚子,“哎呀,一不小心勾起我的食欲了,还没到晚饭时间,可能需要来点傍晚茶先填填肚子了。”
“具体的实验内容交给苏帕伊的同僚便是,我相信第九科研分局的那些神经质绝对不会想错过研究神印的任何机会,哪怕只是一些外围的存在,”奥沃基激活耳机,“我是奥沃基,酸液已经收集完毕,请求传送,将样本带回苏帕伊。”
一阵死寂,只有加比尔怪异的咯咯笑声,仿佛一只正在下蛋的母鸡。
“局长自从被总督叫走后,目前还没有回应我们的任何信息,”拉斯洛简短告知了现在的情况,“银滨境内的监视现在也处于不可使用的状态,正在等待局长回归。”
“这种时候我永远会怀念局长的秘书鸦,”奥沃基又给自己冲泡了一杯咖啡,“一天二十四小时在线,和她对待事项什么时候都能得到及时的反馈,遇到棘手的困难也会迅速支援并给出至少三种可行的方案。我很遗憾,在这次行动中就连她也被排除在外,不知道这里正在发生的一切。”
“那些话最好不要让咱们亲爱的鹊队长听见,”加比尔将手指放在嘴唇上,“她的嫉妒心,你我都明白比马里亚纳海沟还要幽深,万一要是被她听见了你那些胳膊往外拐的大不敬话语,天晓得接下来会发生多么可怕的事情呢~”
“怎么?你决定充当内鬼,像给老师打报告的小学生那样兴奋地把我的话语全部转述给队长,然后像条哈巴狗一样摇尾巴邀功?”奥沃基不紧不慢端起第三杯咖啡,“如果你希望自己的脑袋每天早上起床后都在太阳穴的位置多一个大洞,那么我建议你现在就可以去那么做。”
“不需要,我该听见的都已经听见了。”帐篷房间的中央缓缓出现一个身影,仿佛变色龙卸下了伪装。
“我还是会怀念穿着白色紧身乳胶衣的队长,”加比尔从行军床上起来,颇为遗憾地看向自己的上司,“松松垮垮的塔莫安教袍根本就没有办法衬托出身材的火辣,那些保守到甚至不愿意展现身材美和不尊重穿衣自由的魔法少女实在是让人可悲、可叹。”
“你们两个现在闭上那废话连篇的嘴,我这里有新的命令。”
苏帕伊第六暗杀分局的上级队长鹊环顾四周,把不在现场的另外八名精英成员全部叫了过来,坐满了帐篷里的十几只椅子:“明天早上前往神印的计划取消,我们有新的目标。”
拉斯洛直起身体,不打算放过接下来的每一句话。
“我从银滨外围那个来自铁幕的魔法少女身边窃听到了很重要的情报,她们正准备对银滨内的‘神印钥匙’下手,将它抢走,然而遗憾的是人手不足,一直没有办法实现。”
“不愧是队长,”奥沃基拿起她的第六杯黑咖啡,“即使失去了局长的纳米机器人,依旧获取了更多的情报。”
“在对神印了解过少的情况下贸然前往它周围,极有可能引发一系列不可控的后果,”鹊双臂抱肩,一脸阴冷,“身为第六暗杀分局的负责人,我必须考虑清楚所有细节,为任务的成功率负责,也为你们的生命负责。”
她走过去举起拉斯洛桌上的梦兆安日记本:“无论是这个一直在诡异颤抖的连名字也不能提的日记本,还是银滨境内那些突然冒酸液的土豆和鱼苗,亦或是奥沃基刚才打猎获取的酸液麋鹿,都在暗示着这个神印深不可测的能力。如果说咱们当中有人突然开始皮肤融化浑身向外冒酸液,我一点也不会奇怪。
你们都是苏帕伊的精英,是恰斯卡的栋梁,我不希望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人死在这种事情上,这无疑上对资源的极大浪费,也是对你们的侮辱。
所以,明天的目标改变为:潜入银滨,窃取‘钥匙’和‘锁’,最后再前往神印所在地。
务必穿戴好你们身上的教袍,并且时刻记住你们的身份:塔莫安的狂信徒。
如果要和银滨开战,也必须以塔莫安的身份开战,绝对不允许让恰斯卡受到任何波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