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二十九、两个男人的往事

作者:茵蒂拉姆 更新时间:2023/5/23 19:19:13 字数:2440

“如果我没有接收过过去那个学期的的地理课培训,我恐怕到现在也不知道阿根廷究竟在南美洲哪里。”威尔逊给自己也点了一根烟,头盔随意放在一边。

“南美洲和中美洲经常被我的父母所提及,然而永远是作为反面教材。他们告诉我,那些地方是皿煮无法照耀到的黑暗之地,那里的人们贪婪、懒惰、自私、暴虐……上帝的七宗罪基本上都占了一遍。而现在每天都有那些好吃懒做之人偷渡到亚美利加,偷走我们的工作,吃光我们的食物,挥霍我们的资源,玷污我们的皿煮。我和我弟弟必须要和那些人划清界限,绝对不能让他们的臭气所熏染。”

“如果换做以前,这么侮辱人的话语我肯定要骂回去,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几片穿过大门落在何塞点燃的烟头上,在瞬间消融不见,“现在我是看开了,我的国家已经不复存在,从来没起到什么作用的政府也消失不见,无声无息到我甚至都没有过多察觉。统治那里的魔法少女再怎么疯狂也不可能做得比先前更糟糕了。”

“我以前还是很听我父母那一套,”威尔逊的抽烟经验不是很多,也算是个新手,有时候吸入过猛就会开始咳嗽,“不过自从魔法少女出现后我发现她们才是那个‘被上帝选中的人’,自己?恐怕什么也不是。我父亲拿着猎枪和一群人在街道上天天游行,要求惩治那些‘撒旦的使者’。战争爆发前大概几个礼拜吧,我记不清是哪一天了,被某个情绪激动的魔法少女一巴掌把脑袋打了一个360度旋转。”

何塞沉默了片刻:“你会恨那位魔法少女么?她杀死了你父亲。”

“一点也不会,”威尔逊摇摇头,“我父母逼死了我弟弟,我对他们只有恨意。然而更可怕的是我曾经也是加害他的帮凶,如果上帝真的会惩罚有罪之人,那么我在战争期间经历的那些折磨都是惩罚,作为害死我弟弟的惩罚。”

他盯着天空飘下的雪花,叹了一口气。

“我父亲原本不是那样的人。我母亲曾经和我说过,他年轻时其实是一个阳光帅气的英俊小伙子,家族经营着一大片马场和牛场,很典型的德克萨斯牛仔,与人也很友善。

直到他和我母亲结婚后的两年,有几个墨西哥裔偷偷溜到父亲的牛场想偷牛。父亲发现了他们,拿出枪想要驱赶,却被对方直接开枪打伤了下巴。我父亲毁容了,母亲说他从那时候起就彻底变了一个人。

他开始变得极端,他开始酗酒,他经常参加一些极端的基督教会活动,他开始支持拒绝接收所有难民的理念,坚信那些从墨西哥偷跑过来的人必须要么被全数遣返要么就要被全部枪毙——哦,对了,那几个墨西哥裔是半年前刚刚取得在亚美利加国籍的难民,被捕后关了几个月就放出来了。

我有的时候在想,我父亲或许没有做错什么,该死的明明是那些恩将仇报的墨西哥人,我也应该为了捍卫这片领土上的自由而奋斗。但是我想到我父亲对我弟弟做的那些事情,还有尚未醒悟的我在旁边冷言冷语的帮凶行为……我父亲是个可怜人,我不会同情他。”

“我是个没什么文化的大老粗,我在工厂干了一辈子,现在来到银滨后如果不是参加远征队也是继续在工厂出卖那点经验和技巧,”何塞摇摇头,“我也不会给那些伤害你父亲的墨西哥人找任何借口,我只能从一个南美人的角度和你们说我们为什么要那么拼了命地逃到美国:我们相信那里是天堂,是乌托邦,是黑帮不会横行的安全之地,是勤劳之人能够得到回报的致富地。所以我不惜一切,才会希望我的亲人能够前往美国过好一点的日子,而不是和我一样,白天工厂干苦差事,晚上还要帮本地黑帮‘处理’尸体和作望风工作,每天都在害怕被送过来的尸体其实是自己的亲人。

我不信什么上帝的惩戒,基督教也好,天主教也罢。如果上帝真的有惩戒,他应该把那个腐败无能的阿根廷政府干掉,那些和黑帮沆瀣一气的玩意就应该送到地狱里做成油焖火锅。”

威尔逊笑了,嘴里的香烟差点掉在地上:

“能够互相换位思考,这种感觉还是很不错的。如果我父亲知道我和一个阿根廷人这样攀谈交心,一定会气得吹胡子瞪眼——可是那又如何呢?反正他大概得先想办法如何撬开那顶棺材从地底下爬出来吧?”

何塞哈哈大笑:“像你这样愿意直面过去的年轻人可不怎么多了啊。”

“倒不如说是,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吧,”威尔逊摆了摆手,“我明明也就二十出头,过去几年经历的事情感觉就像是横跨的一个世纪一样。”

他掐灭手中的香烟,将照片还了回去。

“如果我女儿能够有你这样的觉悟,她大概就不会死得那么不明不白了,”何塞将照片收回来,小心翼翼放回自己的口袋,“非要参加什么魔法少女宗教,和她那帮所谓的姐妹们寻找能够成为魔法少女当人上人的办法,结果对方实际上是搞拐卖的——唉,我心里有的时候也会想,她应该还在世界上的某个地方好好活着,等着和我团聚,不过我更清楚她大概早就变成一具尸体了,没准连骨头都被丢到某个炉子里烧成渣了,就像我用高温炉处理那些尸体一样。”

“这真是遗憾,”威尔逊轻轻摇头,“她真的是一位很漂亮的精灵,在现在的银滨中学,一定能够成为备受欢迎的校花,就算是那些魔法少女恐怕都要在她面前黯然失色。”

“她自己走的路,她自己的选择,能够啥遗憾,”何塞摆了摆手,似乎是要赶走面前的烟雾,“我很尽力劝她回学校读书了,也在定时给她打生活费,她不听。我甚至听说她和我前妻后面再婚的继父搞在一起,还打了好几次胎。”

“你是一个合格的父亲,至少比我那个父亲要合格多了。”

“谈不上什么合格,我只知道必须想尽一切办法离开那个乌烟瘴气的国家。那些黑帮人其实挺好,只要按时上交保护费就绝对不会伤害我们,甚至还会帮忙干掉其他地方过来找茬的黑棒。但你也知道,给他们处理尸体处理得久了,我也会做噩梦,梦见那些尸体下面是我前妻的脸,是我女儿的脸……”

“阿根廷和墨西哥一样,往亚美利加疯狂偷运偷卖违禁药品,禁都禁不住,靠这个赚取财富,毒害亚美利加人——这是我父亲经常警戒我的原话,他的本意是希望我将所有中美和南美人看作是人类文明的毒瘤,必须用火烧才能彻底清除的那种。”

“而我就有一个问题了,”何塞再度扔掉手中已经烧完的香烟,“这些被疯狂运送的违禁药品,买家又都是谁呢?亚美利加在十几年前推动的了一项给流浪汉免费注射那些‘违禁药品’的法案,又是谁在推动?”

两个男人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们在沉默中分别给自己又点上了一根烟。

工厂外的雪花变得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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