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旧银滨市的中心,一辆赛车正在街道上缓缓前行。
经历了核爆后的街道已经不能被称之为街道,大幅开裂的沥青、残破的车辆、四处散落的碎石钢筋将原本平坦的路面占据,成为普通人难以逾越的障碍。银滨远征队之所以没有将车队直接开到工厂旁边,就是因为那片地域完全没有允许车辆开入的道路,即使拥有力大无穷的魔法少女瓦尔,短期内清理出一条可以快速通行的小道也几乎不可能。
这辆粉色的赛车无视路面上所有的障碍,径直在废墟之中前进,任何横挡在面前的障碍物——汽车壳也好、突起的钢筋也罢——被悉数撞飞到一旁,滚落的石块声和碰撞的金属声打破旧银滨市内的死寂。
它维持着一小时三十公里的低速,即使撞上有三四辆赛车那么大的障碍物也不曾受到任何减速影响,反而一把将对方冲撞得四分五裂,仿佛裂开的石头人散落一地。如果有人用放大镜对准车头,会发现被撞过的地方光洁如新,连一丝划痕都不曾存在。
“应该就在前面了……”
南柊坐在赛车上,头盔的墨镜之下是一双闭上的眼睛,她的驾驶似乎并没有因为视线的不存在而受阻,甚至还能绕开横挡在面前的大楼——不是因为害怕车辆或者自己受到损害,而是担心撞塌大楼的动静太大,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这里的信号……好差……”
她第三次尝试拨通耳机里的一个号码,但依旧以失败告终。
会是和那里有关么?
会是它即将苏醒的不祥征兆么?
南柊的心砰砰乱跳,恐惧自内心最深处滋生、孵化,它盘旋脑海中,低语着曾经经历过的那场炼狱。
你在送死……
你就像一只扑向烈火的飞蛾……
离开吧……
这里的一切和你都没有关系,你本可以全身而退,什么都不管……
何必呢,又何必再一次经历曾经的那场噩梦……
只要调转方向,再往油门上狠狠踩一脚,远离这片充满诡异和不详的大地,你就可以回归到之前安全祥和的生活中……
一句又一句低语,一次又一次引诱,只为了动摇那摇摇欲坠的念头,不再向着那九死一生的黑暗之地前进。
不……
她睁开眼睛,使劲踩了一脚刹车。
赛车几乎是立刻从30公里降到零,没有系安全带的南柊稳稳坐在位置上,身体甚至都没有晃动片刻。
雪花从灰色的天穹之上飘落,引擎盖的高温将它们融化。南柊打开车门,洁白的雪花覆盖在头盔和肩膀上,很快就形成了一层薄薄的白色外衣。
“如果我没有感觉错,应该就是这里了。”
南柊伸出双臂,尽可能地触摸雪花。在外人眼里,她只穿了一件油光锃亮的露脐紧身短背心、超短裙和过膝靴,活脱脱一幅赛车女郎的打扮,性感,但并不适合寒冷的雪天。这是她的战斗形态服装,看起来除了三点以外几乎哪里都没有遮住,实际上提供的保暖和防护效果远胜人类的大肥棉袄和战士盔甲。
她打开全息窗口,在地图上标记现在的位置,左顾右盼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迹象后再一次通过耳机呼叫。
在又经历了四轮失败后,讯号终于拨通了:“您好,欢迎致电埃斯图旅行公司,我们将您竭诚提供最舒适的旅行服务。预定套餐请按1,消息查询请按……”
“人工,人工,”南柊的声音很小,也很焦急,“我需要转接人工!”
“即将为您转接人工服务,为了保证服务质量,本次通话将会录音。”
她叹了口气:都马上2082年了,为什么还会有公司用这样笨拙的人工智能呢?
“您好,很高兴为您服务,我的编号是……”
“我要一套最高等级的至尊防卫套餐,加急,一小时以内能够送达的那种特殊加急,”南柊盯着全息窗口上的埃斯图旅行公司服务套餐,“我不需要那个出行的豪华无人机,也不需要其他什么女仆男仆杂七杂八的玩意——就让那个负责至尊防卫套餐的魔法少女过来,往我指定的地点投放礼物就可以。”
“不好意思,尊敬的南柊小姐,我没有明白您的意思……”
“既然你通过手机号识别出了我的身份,那你肯定知道我在上周前订过你们的豪华房车服务,可以算是你们的老客户。”
“请稍等,这边需要一点时间核对一下……”
“你不要管那套旅行套餐,我要订的是新的,”南柊急着已经快要开始跺脚了,“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你还需要核对什么?”
“请您不要太着急,这边只是希望能够以最合适的方式服务您……”
“你最合适的方式就是赶紧按照我之前说的那套做就可以了,其他的不要问,钱我现在就可以充值过去。”南柊的纤细手指非常灵敏,一番眼花缭乱的操作后直接往自己在埃斯图公司上的账户充了一百颗黑耀之种——几乎相当于租两个礼拜的房车服务价格了。
“请问您是对那套豪华房车旅行套餐不满意么?这边可以为您安排一个……”
“我要的东西很简单:我要你们那套至尊防卫套餐的魔法少女,往我指定的地点投放一份礼物就可以,钱我会按照原本的套餐价格支付,剩下的只要你将我的原话转告给那位,她就能够立刻明白我的意思,懂了么?”
南柊不知道对面这个‘人工服务’究竟是魔法少女还是人类,她用逻辑推断的话应该是人类——准确一点的话就是那些居住在中区依附于某个魔法少女的人类仆从。然而就算对方是需要平等看待的魔法少女,自己恐怕也不会有太多耐心了。
只是因为现在的事情实在是十万火急,根本就容不得半点耽误!
接线对面传来的短暂的沉默,然后一个阴冷沙哑的声音接了电话:“南柊,发条俱乐部的保密协定你真的有在好好遵守么?”
“太好了,能节省点时间了,”她已经不想和知道之前那个只会说车轱辘客套话的接待员继续拉扯,在听到正主的声音后长出一口气,“你放心,我没有忘记发条俱乐部的任何规则,不然我也不会用点套餐这种正规形式找你了。”
“现在你倒是显得挺正经,和俱乐部那个成天买醉哭啼啼的你一点也不一样,我之前一点也不认为你值得用正眼看,”对面的声音里满是鄙夷和傲慢,“发标发给我,礼物我一小时内给你送过去——这应该不是俱乐部的行动吧?”
“不,是我自己的,”南柊的声音很轻,就像漫天飘落的雪花一样,“我只是想偿还我之前犯下的罪孽罢了。
而现在,这个机会来到了,我必须考虑这是否是自己这永恒生命中仅有的唯一一次机会。
我……已经准备好前往地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