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逊的双手颤抖，他从背包里摸索了三次才掏出盖革计数器，在确认运转正常的计数器没有发出任何响声后一把揪下头罩，跪倒在地上哇啦啦开始呕吐，中午的午饭几乎没有幸免。
活下来了，活下来了。
他依稀记得上一次自己这么剧烈呕吐还是在半年前将母亲的尸体扔到旧银滨堆积尸体的尸山时。
幽暗的空间里出现了几道手电筒灯光以及人们的喊声，缓过神来的威尔逊赶紧打开手电筒，喊叫着表明自己还活着。
“还在喘气的，耳机里喊一声，报个数。”祖瑞沙哑而沉稳的声音自耳机中传来，无异于是一颗定心丸。
“一！”威尔逊第一个喊了出来。
“二！”
“三！”
其他人纷纷响应，有些人的声音里还带着颤音和哭腔，明显是还没有从之前的坠落惊恐中缓过神来。
脚步声和叫喊声混合在一起，分散的远征队成员开始顺着手电筒的光亮逐渐会合。人们在手电筒的光芒下互相查看彼此的伤势，发现几乎都是完好无损，只有少数人有擦伤，以及有个人扭坏了脚踝。
“十五。”
瓦尔是最后一个报数的，也是最后一个和队伍会合的。她已经换上护士紧身服和白裤袜的战斗制服，头顶的护士帽歪歪斜斜，手中硕大的十字架变成了支撑身体的拐杖，绷带从袖口和腰间随意散落，仿佛一名连续在手术台上奋斗三天三夜的护士，脑袋刚刚碰到枕头没多久就被硬叫起来进行下一场手术。
“抱歉，抱歉…”她喘着气，几乎已经站不稳，“我、我想要抢救那些冶金设备，它们实在太沉了……我的力量还是没有办法救下所有…”
祖瑞径直打断对方——不是用言语，而是用响亮的掌声。
威尔逊第一个反应过来，拼命拍着巴掌甚至吹起口哨，其他人也纷纷跟上，每个人都涨红了脸使出吃奶的力气鼓掌，愣是演出了百人欢呼的局面。
“你救了我们，亲爱的瓦尔同志！”何塞粗犷的声音几乎盖过了所有掌声，“我们所有人都衷心感谢你！”
“瓦尔同志！瓦尔同志！”
众人的欢呼让瓦尔脸上蒙上了一丝红晕，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撩了撩马尾，露出稚嫩少女特有的羞涩笑容。
“所有人，检查装备，清点剩余物资。”
欢呼结束后，队长祖瑞第一个站出，将所有人组织起来开始下一步的自救。那名脚踝受伤的青年也被安顿妥当，瓦尔为他提供了必要的救治。
“你没事吧，戈基奇？”威尔逊给青年递了一瓶水，他先前在公交车上已经将远征队所有人的面容和名字记住，只不过确实没有记住对方是来自哪里的——应该是巴尔干半岛的某个小国家。
“没事，没事，”戈基奇同样摘下了头罩，他带着圆型小眼镜，用手在胸前来回比划十字架的姿势，“感谢上帝，感谢魔法少女，感谢瓦尔大主教……”
“你是银滨教的？”威尔逊有些好奇。
“你不是银滨教的？”这下轮到戈基奇惊讶了，甚至不顾脚踝的伤痛，赶紧调出一个全息窗口，“你一定要加入银滨教啊，聆听神明的教诲，感受神性的博爱，在伟大的瓦尔和法琳娜主教的带领下向着美好乌托邦前行…”
威尔逊笑了笑，他自从退出基督教后就再也不打算加入任何宗教了，只不过现在作为安慰对方的手段，自然还是很乐意当一个聆听者。
祖瑞借助手电筒的光亮找到了一只瘫倒在地上的双足机器人，它在设计之初能够在满负载的情况下从十米高空跳下而不受任何损伤。那场地动山摇的塌陷深度显然远超十米，瓦尔在保护远征队的成员时也没有额外的精力去在意它，这位兢兢业业的双足机器人现在双脚朝天，歪斜躺在几根钢筋中间 变成了一坨废铁。
“也不知道下一批机器人能够什么时候申请下来哟。”她双手叉腰，回忆远征中心申请机器人支援时的种种不顺，叹了口气。
不过脸上微微翘起的嘴角还是出卖了内心真实的想法：在这次灾难中，所有人都能幸免于难，就已经是最大的幸运和祝福。机器人没了可以申请更多，物资没了可以继续生产，人没了就是真的没了，再也无法挽回。
三四名成员和祖瑞一起搬开钢筋，将双足机器人背负的设备全部取下，大部分电子设备已经在塌陷中受到强烈冲击，再也无法使用。祖瑞将幸存的大功率照明灯拿出来，刺眼的光线划破黑暗，用远比手电筒更加强烈的光线驱散远征队心中的阴霾。
她拿出信号枪，瞄准正上方开了一枪，伴随刺耳的呼啸声，红色的信号弹冲天而起。它可不仅是为了协助照明灯驱散黑暗，而是为了表明己方具有麻烦，需要大本营的援助，同时查看顶部情况，判断自己所处的位置距离地面还有多远。
新银滨距离旧银滨市几十公里，即使是一马平川的平原也很难真的让总部的人看见，不过远征队和总部的联系早在一小时前就已经失去。总部的人就算再迟缓也会意识到不对，派出队伍前来查看情况，如果能够刚好看见红色信号，接下来的救援行动也能顺利很多。
瓦尔走过来帮忙，她正在用黑曜之种为灵魂宝石补充能量，抬头看着头顶的红色信号弹。
“两百米起步，”祖瑞迷起眼睛，利用信号弹提供的光亮估算从这里到地面的深度，“两边都是陡峭的沙土岩石，普通人没有办法爬上去——你的绷带能够到么？”
“不能。”瓦尔摇摇头，轻轻咳嗽了几声，我的绷带没有那么长，岩壁上也没有能够让绷带抓住的支撑点，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可以离开这里，但恐怕没有办法带着你们一起离开……我的绷带主要功能还是医疗，攀登和抓去没有办法和其他用绳索的魔法少女相比……如果漠在这里，她一定可以轻松带所有人离开吧？”
“我有些担心这不仅仅是塌方，而是可能波及到银滨的大地震。”祖瑞调整探照灯，将周围的空地全部照亮。
“不过当下还是先想办法尽快离开这里，返回车队——如果车队还在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