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安洁忒从无尽的黑暗中苏醒时,她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展开防御姿态,然而浑身上下的力气已经尽数被抽走,就连动一根手指头也需要竭尽全力。
又是这样的感觉……
和烟树智乃最后一次对决时,她也体验过类似的濒死感——整个人漂泊在虚无当中,无法说话,无法动弹,无法思考。粉骨碎身的她以人类的标准来判定其实已经死亡,完全是依靠灵魂宝石的能力才‘复活’的。现在的她无异于又死了一次。
魔法少女的恢复力远大于常人,经过五分钟的挣扎后,她终于睁开了眼睛,原本只是抽动一下的手指也终于可以抓握,腹部的肌肉配合胳膊一起发力,终于坐了起来。
适应了强烈的白色光线后,安洁忒意识到自己正身处银滨的医疗站中,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刺鼻而令人安心。偌大的病房里除了她还有另外一位躺在病床上的中年人,心电图机平稳的滴滴声是唯一的背景音乐。
嗓子正在着火,她看见床头柜放着一杯水,爬过去一口饮完,顿觉神清气爽,活力涌入身体,驱散所有的疲惫。
嗯?
安洁忒突然发现自己的枕头放着一束盛开的百合花,里面夹着一张明信片。她看不懂明信片上那比较潦草的笔迹,所幸床头柜上还有一幅完整的耳机,激活后可以启动实时翻译。
“银滨远征队全体成员由衷感谢安洁忒同志的支援,祝您早日康复。”
这句话旁边是祖瑞、何塞、威尔逊和四个人的签名,歪歪斜斜一看就是电子设备用太多没正儿八经用笔写过什么字的。她的嘴角上扬,将明信片小心翼翼收在上衣的口袋中。
除了明信片,百合花里还夹着一根金娥丽丝送的大号棒棒糖,和安定舟安洁丽卡送来的一小瓶亲手榨的苹果汁。他们也都在礼物旁边准备了写满温馨问候的明信片,安洁忒捧起苹果汁喝了一口,酸酸甜甜。那瓶苹果汁是父母两人亲手用苹果榨的,隶属于稀有物资的水果配给有限,身为农业部长的安定舟一家每礼拜也只能分到两颗苹果,它们榨不出太多汁水,长期冷藏的苹果味道也大打折扣,却和写满温馨话语的明信片一同承载着父母对子女的所有心意。
安洁忒继续让百合花中翻找,她的内心被感谢和关切所温暖,但依旧在期待着什么。那个人呢?她有没有给自己送来些许的问候?
五分钟的仔细翻找后,她叹了口气,捧着百合花躺在床上。
没有任何小羽的礼物,也没有她的明信片。
可能……她真的是希望和自己分手吧……
她再度想起了小羽的那句话,结合现在的情况,八成不是气话,而是真的想要分开了。
那样的话……自己是不是就再也没有办法享受小羽的笑容和拥抱了?
委屈和悲伤用上心头,可是都无从发泄。
搞得自己像是个受害者有什么用呢?明明决定什么都不说出来的是自己,明明决定一直隐瞒下去的是自己……那承受来自对方的误会,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但是……如果能够将那担忧之物直接消灭掉,或许就有足够的勇气去解释一切了吧?
安洁忒轻抚自己的胸口,心脏的跳动似乎变得越来越快。
如果小羽想要的,是两个人一同在梦想的道路上努力下去……那么,如果想要重归于好,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自己走在这条道路上,和对方一起努力。
而想要这么做的前提就是……
「市长,能听见我说话么?」
这一次,回应她的不再是沉默:「我能听见,很清楚。身体恢复得还好么?床头柜上有棒棒糖,用它补充点糖分吧。」
「我看见了,谢谢市长……」
「没必要那么正式叫我。我和你们一样都是银滨中学的学生,把我位置摆得那么高高在上,又该怎么和你成为朋友呢?」
「好吧……」安洁忒一点一点拆开棒棒糖纸,「那个……海雾亚冯谭南柊她们都还好么?」
「好得很,是她们把重伤的你直接扛回来的,她们也受了伤,但都没有你那么严重,这会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安洁忒犹豫了片刻:「所以,神印那边……」
「这是我的错误,我错判了神印的状态,远征队死的那十个人我得负最重要的责任。」
对方爽快的承认让她一时间楞在原地:「呃,我不是责怪的意思……」
「我知道,我以为只要将神印周围划出足够大的禁区就足够了,但你也看见了,原本离神印至少半个城市的远征队不知道为什么就跑到了神印里头,显然是受到了对方的影响。」
「可是他们我记得也是有接应的……对了,瓦尔!瓦尔怎么样了?!」安洁忒直到现在才想起来,远征队里面其实也临时加入了一个魔法少女,目的就是为了保证远征队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绝对不会出事。
「她在距离神印大概六公里的一处废墟里昏迷过去了,无人机来来回回搜寻了好几次才定位她。她断了条腿和一只胳膊,不过也没什么大碍,估计再过几个小时就能醒来。」
安洁忒咬着嘴唇,肚子虽然在呼呼叫,面对眼前的棒棒糖却连舔一下的欲望也没有。她用糖纸将其重新包好,然后放到那个中年病人的床头柜前。住院记录显示对方在工地干活时被一个砖头砸中头部,而且没有任何亲属——他一定会比自己更需要糖分的滋补。
「所以……现在神印被毁掉了么?」
「没有,南柊那发钻地弹确实救了你们的命,但神印是不可能被一发炸弹摧毁的,别说人类那点炸弹,魔法少女的也不行。」
「那那个大家伙呢?我是说……里面有一个叫厄克西亚的大家伙,它好像就是神印的门卫,一直在阻止我们将神印运回去,而且战斗力特别可怕,一直都压着我们打……」
「这样吧,你过来来一趟秘密警察部,反正厄克西亚现在刚好还活着,前因后果我给你一同解释。」
安洁忒瞪大了眼睛:「什么?那个大怪物她……她居然还活着?」
「是的。首先,她其实不是怪物,而是一个魔法少女,和你我一样没什么区别。其次,她其实不是保护神印的门卫——
而是封印神印的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