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洁忒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她握住小羽的手，传递到手中的只有冰冷的触感。
眼泪失去控制，她跪倒在小羽的棺材旁放声大哭。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安洁忒无心在意身后的动静，直到一只手落在肩膀上。
“我知道你现在很悲痛，但你必须克制声音，那些人不能发现咱们。”
安洁忒愕然转过身去，遍体鳞伤的半夏站在她面前，左眼框空空荡荡，鲜血正在从中流出。
“这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但我们失败了，”半夏不复以往的开朗活泼，声音沙哑如同即将步入人生终点的老妪，“神印吞噬了整个银滨，市长和其他同伴为了尽可能掩护民众撤离，一直抵挡神印的攻击，直到最后一刻……”
安洁忒拼命摇头：“不……不可能的……这是不可能……银滨……银滨不可能陷落的！”
她抓住半夏满是血污的衣服晃动：“市长明明说过……神印顶多是在第三支配阶段，那种情况下的神印不可能……是绝对不可能吞噬整个银滨的！”
“它进化了，”半夏沉默片刻，“它变得更加强大，我们没有办法面对它，就像我们没有办法面对Aleph级伪神。”
“进化了……”安洁忒喃喃自语，脑海一片空白，“它、它现在到哪个阶段了……它、它不可能已经……”
“我怎么知道，”半夏擦拭嘴角的血迹，“你们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你们什么都硬是要隐瞒，灾难发生的时候我除了通知所有人躲在家里避难以外什么都不知道——有那么多人冲到我的房间里，询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明明好不容易过上了正常的生活，现在却又一次面对灭顶之灾。我看着那些人苦苦哀求的眼睛，我却连究竟发生了什么都没有办法告诉他们……他们很多人，连到死都不知道自己面对了什么。”
安洁忒紧紧抓住头顶的短发，对方说的每一句话都化为钢针，狠狠扎在她的内心当中。
“还有她，”半夏叹了口气，看着棺材里的小羽，“她一直在抓住瓦尔的手，问银滨究竟发生了什么、问到底应该怎么样才能救救其他人、问在前线战斗的你是不是还好……她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都在想着银滨、想着其他人——尤其是……想着你。”
怪异的嚎叫从小萝莉嘴里发出，一只硕大的白色手骨从她背后长出，化为拳头拼命锤砸在地上。
“但凡警告能够早一天发送，或许我们都有充足的时间为即将到来的袭击做准备，”半夏看着痛哭流涕的安洁忒，眼睛没有任何高光，“你们一直都在说将真相告诉给所有人是危险的、是不可控的，现在你们再也不需要说出真相了，因为没有人能够听见它们了。”
“都是我的错……”安洁忒喘着气，“都是我的错……都是我没有告诉其他人真相的错……”
“可是那又如何呢？”半夏对安洁忒的忏悔不置可否，“在一切悲剧都发生后拼命道歉又有什么用呢？市长没了、小羽没了、银滨四十万人到现在存活数量不足四百，听说恰斯卡那边已经准备发表声明，对市长的死亡进行降半旗的哀悼呢。”
她的衣领被紧紧抓住。
“告诉我、告诉我神印是第几阶段……”安洁忒喘着粗气，甚至来不及擦拭脸上的泪水，“我要……我要……我一定要终结它！”
“我怎么知道神印是第几阶段，你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告诉我——”一声怪异的哀嚎从外面传来，半夏立刻上前堵住安洁忒的嘴，“安静，不管你是想逃跑还是想复仇，现在都不能让外面那个家伙听见咱们……”
两个女孩龟缩在角落里连大气也不敢出，直到声音消失后才松了口气。
“它现在应该离开了，”半夏松开对方的嘴，“神印现在很有可能在想恰斯卡的方向前进，如果有机会，再过几个小时我们就可以逃离这里，然后去看看有没有可能拯救的幸存……”
“神印有六个阶段……”安洁忒停止抽噎，声音如同蚊子般微弱，“从一开始的休眠阶段，到后面的潜伏、吞噬、支配和苏醒……以及、以及最是恐怖的飞、飞升……”
半夏抬头看了眼昏暗的天花板，没有打断对方。
“市长说过，一开始休眠的神印就像小动物一样无害，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操心，但是后面一旦开始变成第二潜伏阶段了，会开始影响其他人，会开始散步绝对不可能治愈的诅咒，逐渐将所有人拖到深渊当中……它的苏醒速度会越来越快，也会越来越可怕……都怪我、如果之前我足够强大能够将神印毁掉……”
“神印是毁不掉的，这是我们过去三个小时的抵抗得出的结论，”半夏挑了一个地方坐下，“即使是漠用她的电锯剑，也不能在它的表面留下任何伤痕……”
“是的，我知道，之前南柊轰炸神印的时候也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轰炸神印？你们之前对神印采取过行动……”
安洁忒将之前和亚冯谭等人的行动一五一十告知给对方。
“那不对啊……”半夏托着下巴陷入沉思，“你刚才说你是想尽早毁掉神印的，但是市长给你下达的命令是将它挖回来？”
安洁忒点点头：“是的……她后来和我说那只是潜伏阶段的神印，而且还被封印了，虽然封印开始松动了，但是运回来后她有办法可以埋在脚下无害化处理。但是、但……神印其实不是第二潜伏阶段，是第三吞噬阶段。那个阶段的神印封印如果松动了会施加极其恐怖的影响，直接让当天的另外一支远征队全军覆没……甚至可能还有其他势力在暗中帮神印……”
她突然抬起头，眼里绽放出光芒：“对、封印……我居然忘了，我居然忘了这点……厄克西亚，厄克西亚在哪里？只要她能够继续将神印重新封印起来，就可以……就可以一劳永逸干掉神印！”
“厄克西亚？她是谁？”
“我们从神印救回来的魔法少女，对，只要她在，只要她在，只要她在就一定可以……”
“她在哪里？”
“秘密警察局……她先前一直待在秘密警察局里面……只要能够找到她，只要能够找到她！”
半夏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她轻轻推了安洁忒一把，对方立刻栽倒在地上昏睡过去。
周围的空间开始破碎、重组，直到最后只剩下无边的黑暗。
“你要的答案，封印神印的‘锁链’，”半夏抬头看向头顶的虚无，打了一个响指，“怎么样？是不是被我精湛的演技唬住了？”
“被拉入梦境的外来者本身精神就处于不清醒的混沌状态，即使你的演技再拙劣她也很相信，”海乐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表层信息远远不够，你必须和她一起进入更深层次的梦境，将她得知的所有消息全部挖掘出来——
——尤其是：谁是神印的‘钥匙’？”
